定國公府的靈堂已經布置起來了。
宋玫還在屋內不願出來,劉媽媽一直陪著她,勸了許久,也隻進了一點食。高遠也來勸過了,都沒用。
劉媽媽也是沒辦法了,對她道,“好歹世子夫人還留了個孩子。那可是世子的骨血,夫人為了這個,也該振作起來。”
宋玫的眼神有些些許聚焦,隻還是無力。她問道,“阿緋現在怎麽樣了?”
劉媽媽道,“奴婢沒有心思去看世子夫人,但也叫人去看過了。同夫人你一樣,不吃不喝的就那麽躺著,眼淚也快流幹了。”
宋玫歎氣,道,“他們夫妻感情一向很好。”
劉媽媽道,“夫人還得振作起來,日後世子夫人和孩子還得叫夫人照料。”
宋玫道,“再給我些時間吧。我現在好不了。”
劉媽媽心中歎氣,麵上道,“有夫人這句話,奴婢也就放心了。奴婢陪著夫人好起來。”
宋玫點頭,又問道,“靈堂布置了嗎?哪日出殯?”
劉媽媽道,“聽院裏的人說都是趙姨娘在張羅,明日出殯。夫人也該強打起精神送世子爺最後一程。”
宋玫道,“知道了。”
劉媽媽有些話又不得不說道,“夫人,這府裏頭向來都是你說了算。如今夫人喪子之痛,一時難以振作。老奴就怕趙姨娘趁機攬權。若不然如今她這般賣力又是圖了什麽?夫人莫要忘了,如今這定國公府可就二公子一位公子了。”
宋玫隻無力的擺擺手,她現在根本心思不在這上麵。她道,“這些事以後再說。你出去吧,我一個人躺一會兒。”
待劉媽媽出去,宋玫又開始淌眼淚。
趙姨娘張羅著前麵,也不忘叫人盯著宋玫的情況。得知她還是隻吃了一點東西,連房門都沒出,便心下大安。
二管事的過來詢問,“府上到處都布置好了。隻孫姑娘那處,原本準備成親的,都是用了喜慶的顏色,是不是也要一並換了?”
趙姨娘道,“人都沒了,還成哪門子親?”又反問道,“可是那慧娘不願?”
二管事的回道,“這兩日孫姑娘都在屋內,想必是傷心,咱們也沒上前詢問。”
趙姨娘道,“那趕緊去辦了吧。明日便出殯了,這府裏頭還有紅色,豈不是叫人笑話?”
二管事的趕緊去辦了。
孫慧畢竟是定國公府的客人,又與定國公府訂了親,二管事的原本覺得不大好開口,誰知道去了院子裏,剛一提,孫慧便應下了。
“死者為大,自然是要以堂哥的喪事為主。”孫慧也是個做事利落的,當下便把那些大紅的東西都給扯下來了。
那些原本豔麗喜慶的紅,如今都澀澀的從她之間滑去。
可她這般做了,又聽有丫鬟竊竊私語,“人啊,就是現實。世子爺已經死了,巴不得離得遠遠的。難道沒過門,就要守寡麽?”
“就是。年輕貌美,何苦吊死在一個死人身上。”
孫慧心中酸澀,想哭都哭不出來。
她快憋壞了,好在高敏懂她。
隔日出殯,高敏叫身邊的姑姑過來吊唁,順帶把孫慧帶到宮裏去了。
孫慧一看到高敏,眼淚便落下來了。
她這兩日在定國公府情緒十分複雜,因高啟的死十分傷心,想為他哭一場,可想及自己的身份又覺得實在是尷尬,竟不知道以什麽身份來哭了。這一憋,竟憋了好幾日。
高敏見她哭完了,遞了茶水過去,溫言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孫慧搖頭。
高敏道,“你既然搖頭,看來是沒打算走了。我還想著,你家中人正好都來了,也不好半路叫人回去的,顯得不尊重死者。既來了,一家人把話說開了,然後把你帶回去,也是理所應當。”
孫慧紅著眼眶道,“我舍不得。我想多陪陪他。”
“你若是不想走,便留下。以你的姿色,在我這待機日,在皇上跟前晃幾眼,他一定也會收了你的。”
孫慧忙道,“姐姐,我沒這個念想的。高家大郎是多好的人,我以後怕是再看不上別人了。”
高敏道,“我那話聽著像是無情,可我就怕你這樣想。你與他還沒成親呢,不能他沒了,你也不過了。緋娘至少還有個孩子當念想,你有什麽?”
孫慧說不出話來。
因她不僅沒做成高啟的妻,連一點愛也沒從他身上得到。
高敏道,“你聽我的勸,總要有點什麽轉移一下。若是緋娘去殉情倒是有理有據,你替他守著寡算怎麽回事?你是我妹妹,如花似玉的,我還舍不得呢。”
孫慧一邊流眼淚,一邊道,“我是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不應該的。可我現在難過,他怎麽就死了呢?我盼著當他的妻子盼了這麽多年,他怎麽能就這麽沒了呢?姐姐,我心裏頭委屈。”
“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高敏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道,“隻我拿你當我的妹妹,不忍看你這般受折磨。你若是不跟著你家裏人回去,在這裏也是尷尬。這件事,你自己想好。”
孫慧點頭,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姐姐,你給我一些時間。”
“傻妹妹,素來不是我在逼你做什麽,是這世道。你若不願與我進宮為伴,我也不逼你。隻你若要留下,你家裏人不大會同意,你得想好了如何應對。”
孫慧抬眸道,“我想好了。我與高啟雖然沒有完成婚約,達成夫妻之實。但我愛慕他一場,又已經與他有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想替他守孝三月。三月之期一滿,我便回家。日後種種,但看緣分。”
知她心意已決,高敏也不勸了。
當初笑言,許多事情不能將自己束住,要跳出來看。不曾想今日孫慧跳不出來,坑慘了自己。
景寧帝來高敏宮中,孫慧便離去。
孫慧行了禮,連頭也不抬,辭別了景寧帝和高敏。
景寧帝在榻前坐下,端了茶盞問道,“那是何人?”
高敏道,“是臣妾老家表妹。原是和高家大朗訂了親的,如今人沒了,她難過,被臣妾叫進宮來說話。”
景寧帝戳了一口茶道,“眼眶都哭紅了,倒有些病嬌西子之美。”
方才孫慧一直低著頭,景寧帝竟也看的仔細。
高敏蕙質蘭心,將景寧帝的話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