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麵也是畫嗎?”她指著那箱子問。

“是的。”唐青有些猶豫,“我想是的,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把它放在了這裏,但他再也沒來過。”

“啊,別是死掉了吧,我可不想碰死人的東西。”杜若兮把手縮了回來。

“沒有的事,你說什麽呢,他還活著。”唐青好笑地說道。

“能讓我看嗎?這箱子跟古董似的。”她看著這個長年未動的箱子,猜不透它的主人為什麽會把辛辛苦苦畫的一整箱作品就這麽放在這兒。

“可以,你隨便看吧。”唐青喝著茶,“它們沒什麽太多價值,不過是一些習作。”

杜若兮打開箱子翻了起來。發現這些畫都象是小孩子畫的。而且年代久遠,很多紙都泛黃了。在看了第一眼之後,她有點莫名其妙的激動,她有一種非常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偏著頭想了想,又覺得毫無頭緒。她轉過頭,楞頭楞腦地為唐青:“這些是誰畫的?

“一個小孩,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唐青回答。

“他叫什麽名字?”杜若兮問。

“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唐青的回答讓人感到意外。

“你一定要告訴我。”

“為什麽?他跟你又沒什麽關係。”

“但是我覺得這畫的筆觸讓我覺得特別熟悉。到底是誰畫的?”杜若兮皺著眉頭努力回憶。

“不行,我真的不能告訴你。”

“唐青,你的朋友我並又不認識,你為什麽要這樣保密呢?”

“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把他的名字告訴你,你要是相信我的話就不要再問了。可能以後可以,但現在我確實不能說。”

唐青的表情很嚴肅,杜若兮也就不好再刨根問底。

“也許你沒給任何人看過他的畫吧?”

“是的,你是第一個,也是多年來的唯一的一個。”

“還挺神秘的,這家夥到底是誰呢?”杜若兮喃喃自語,扣著自己的下巴,埋頭大翻。

隔了一會兒,唐青突然問道:“難道……你見過這些畫?”

“沒有,我現在敢肯定沒有。但是非常熟悉,熟悉到幾乎可以脫口而出的感覺。偏偏就堵在那兒了。”她迫不及待地翻著,很想找到某個線索。唐青不自在地在椅子裏扭動了一下,他感到惴惴不安。

“你可別把它們撕了呀,輕點翻。“唐青又擔心又心疼地在旁邊說道。

“你不知道,這事要是不搞清楚的話會纏我好多天。就象你夢見了個人,夢來還跟他說了好久的話。醒過來之後你還記得你們說過的話,但你居然忘記他是誰了。”

她終於在最後幾張畫上找到了答案,她驚訝得差點坐到了地上。她又往箱子裏麵看看還有什麽漏下的。在小箱子的底部有個圓圓的彩石,確切是說是一顆大雨花石,它的外麵被一個景泰藍風格的金屬籠子很好地保護著。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啊。”她跪了下來,身體變得沒有一絲力氣,她把腦袋軟軟地埋在自己的膝蓋上。

“怎麽了?”唐青感到一陣恐慌,他的不安現在到達了頂點,一瞬間他幾乎產生了想逃離這個房間的念頭,但是他控製住了。對任何人來講,邁出第一步總是很困難的。

人生要是永遠安安穩穩也許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麵,人生僅屬於你一次。

於是,唐青手握茶杯,帶著極度緊張的心情看著杜若兮。該發生的事情總會是要發生的。那麽這次,唐青會受到命運眷顧,或是命運的作弄?

杜若兮幾乎是顫抖著把最後幾張畫和雨花石都拿到了桌子上。她仔細地看著那幾張畫,它們畫的都是當年的那個小院子。有騎馬打仗的,有兩個小孩在地上畫畫和燙螞蟻的,最後一張畫的是她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哭泣的景象。她對它們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後將把它們放在一邊,拿起了那顆雨花石。景泰藍的小籠子可以打開,她把雨花石取出拿在了手裏。它就象當年一模一樣,沒有半點損傷,依然晶瑩剔透,鮮豔奪目。它上麵一圈圈的花紋喚醒了久遠的記憶,當年她就這樣站在院子裏,把這顆雨花石遞到了她的好朋友的手裏。現在這回憶變得非常清晰。陽光從樹梢上斜射下來,在地上留下班駁的陰影。小販在院子外麵叫賣零食,有隻狗在樹下嗚咽著,院子裏充滿了炊煙的味道。她遞出石頭的時候,另一隻手正攥著一枚清朝銅幣。幾乎過去了20年,現在它回到了自己的手中。這象是巧合,也象是宿命。

她打開自己的挎包,在最隱蔽的地方摸到了那枚銅幣。她現在稱呼它為“幸運銅板”。她把它拿出來,跟雨花石並排放在一起,它們看上去就象是某種重要的信物。她對著它們注視良久,心潮澎湃,沉默不語。

“唐青。”

“什麽事?”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

“我現在可以不再問你他是誰了。”杜若兮古怪地笑著,那笑容裏有驚喜,但又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我現在不再問你他是誰了,我已經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了。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我不需要問你我也一樣能知道。”杜若兮完全停留在發現的喜悅上,她根本就沒去注意唐青的表情。唐青這會兒正在扯動著嘴角,他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下一個瞬間他又迅速恢複了那個驚慌失措的表情。在這幾秒鍾的時間裏,他的表情不自然地換來換去,象極了一個五官失調症患者,如果這世上真有這種病的話。

“你真的知道他是誰?”唐青僵硬地問道。

“當然,我很早就認識他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杜若兮興奮的地笑著,她拿起這兩樣東西說,“看,這是他送我的銅板,它是我的幸運銅板;而這個是我送他的雨花石,以前我叫它蛋蛋。我不知道他給它取過什麽名字沒有。它叫什麽?”

“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我估計他沒給它取什麽名字。可能……他連想都沒想過。”唐青放下茶杯,開始下意識地捋著自己的頭發。當有些事情開始不受控製時,或是當他感到焦慮時,他就會這樣用指甲不停的捋頭發。

“喔,那它還是可以叫蛋蛋。我的幸運銅板和我的蛋蛋。”杜若兮感慨地說,“它們分開已經有許多年了。”

“為了重逢,這可要比鵲橋相會還要動人。”唐青舉了舉手裏的杯子,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唐青,下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杜若兮稍稍平靜了下來,“否則我揍你。”

你有提問題的自由,而我也有拒絕回答的自由,唐青在心裏嘀咕著。但他沒說出來,他看著杜若兮,呼吸有些加快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告訴我。”杜若兮轉過身去,把銅板和雨花石一把抓在了手裏。她抓得非常緊,緊得象是永遠都不會再鬆開。她的姿勢讓人感覺那是挑戰。

唐青的身體往後一仰,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杜若兮沒有理會他繼續問道:

“請你告訴我,楊展,他現在身在何方?”

唐青慢慢站了起來。他看到杜若兮的眼裏一下子噙滿了淚水,它們即將從她的麵頰上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