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起,紛飛的紅葉與昭慶淡青的衣襟齊舞……

昭慶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穿過明媚地光、嬌豔地紅,與定王含笑的眼眸相遇……

有那麽一瞬,兩人的神情同時凝固。

歧國公主在側身埋怨跟隨的衛士,“真是一群廢物,本宮秋遊卻有閑雜人打擾!”

衛士之首不由委屈,“公主臨時起意,屬下不及安排歧國公主猛地沉下臉,“怎麽?還是本宮之過不成?”

眾衛士皆驚,齊齊落馬下跪,再無人敢出一聲。

昭慶在定王的眸中讀出綿綿地柔情與刻骨地思念,不由心下大急,忙避開他的目光,轉向歧國公主,做出一副等候發落之狀。

歧國公主回轉,對定王開口,“讓王爺見笑了!”聲音在轉眼間又恢複了無比地嬌媚。

昭慶懸著一顆心,直至聽聞那男人口氣如常地回應才將心又放歸膛內。暗地裏卻是自惱,那男人深藏不露的本事強過自己不知多少,自己竟然還會擔心?

“至於你……”歧國公主的目光終於投回到昭慶身上,似在思量。

昭慶定下心神,沉聲道:“在下唐突,驚擾了公主,甘願受罰!”

“受罰?”歧國公主嬌笑,昭慶縱是垂著頭,也可感受到她熱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

便在這時,歧國公主的親隨中有人策馬上前,湊近公主耳旁低語。

昭慶隱約聽聞大王相交等語……

“你沒有看錯?”歧國公主聲音驟冷,厲聲反問。

昭慶心中暗定,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沒想到。公子還是當今陛下的救命恩人!”歧國公主再轉向昭慶,已換上了另一副腔調,收起了挑逗、收了輕鬆。似眨眼間換了一個人。

縱是昭慶有心,也難以分辨出她語氣中的恨意。這不禁令昭慶更添了戒心,這個女人,確不一般!

“不敢,在下的商隊不過巧遇歧王陛下,當時竟不識陛下。怎好當起恩人之名?”昭慶謙遜回應。

“商隊?是了,本宮聽聞你是帶了越家地馬隊入歧,不知,你與越家家主是何關係?”歧國公主沉吟了片刻,出聲問道。

昭慶心中感歎,這女人雖說對自己這一幹人等暫無暇顧及,卻也是心中有數,其勢之強,可見一斑!

“在下不過是得了家主的青睞!”越之彥雖然一早為昭慶安排了身份。可昭慶並不打算直言,有些時候,適當的隱晦反對自己有利。

歧國公主輕笑起來。“本宮與越之彥倒也有幾分交情,你既不肯直言。十六K文學網本宮著人問他便是!

昭慶微笑不語。

歧國公主不再理會昭慶。轉問定王,“王爺許過諾。本宮若贏了王爺,王爺就為本宮親手捕魚烹湯,王爺可不準反悔呀!”口氣一如愛嬌地小婦人,不由旁人不汗襟……

定王笑道:“公主帶路!”

“好!”歧國公主媚笑,調轉馬頭,率先奔出。

定王打馬間,深深看了昭慶一眼,方策馬跟去……

隆隆蹄聲中,一大隊人快速隱入林深處,若不是那揚起的塵與葉,昭慶幾乎以為自己剛剛做了一場夢……

“主人,”貝衣擔憂地注視昭慶,“沒想到定王也來到了歧國。”

昭慶麵沉似水,半晌才冷聲道:“我們沒有想到,有人卻是一定知道地!”

貝衣麵色一慌,“主人是指玄木?”

昭慶聞言側頭,“我倒還沒有想到他!”

貝衣不安地咬唇,忽地雙眸一亮,“主人是說越老兒……”

“不錯!”昭慶沉聲打斷她,“他連歧國公主臨時起意秋遊都能打探出來,怎會沒有查出她的貴客為何人?”

“可是,”貝衣不解,“越老兒為何向主人隱瞞?”

“哼!”昭慶重重哼了一聲,“他打主意,也打到了我的頭上!”

這已是再清楚不過,越之彥定是惟恐自己得知會與定王重逢而生出退卻之心,才有意隱瞞。

隻是,他太低估了自己的意誌,也太高看了自己的寬容……

“那監國公主沒有反應,接下來該怎麽辦?”貝衣擰眉。

昭慶暗自咬牙隱去眸中地怒色,隨口道,“放心,我們今日目的已經達到,隻等魚兒上鉤便是!”

此言一出,心頭卻是更惱,歧國公主那嬌媚的聲音頓時重現耳邊……

“……為本宮親手捕魚烹湯,王爺可不準反悔呀!”

二人返回居所,已經有人在等候,傳來監國公主召昭慶隔日入府敘談的旨意。

送走傳旨之人,玄木笑嘻嘻道,“一見監國公主派人來,就知你們行事順利!”

昭慶麵無表情,緩緩取下束發的玉冠。

貝衣拉過玄木,盤問他,“你可是一早知道你的主子到了歧都?”

“什麽?”玄木驚叫,“王爺已經來了?”

貝衣轉頭看昭慶一眼,昭慶並無表示。

玄木仍在叫,“我不曉得呀!王爺隻說要出使歧國,沒有告之我詳情……”

“噓!”貝衣打斷他,示意他不要再講。

玄木也轉頭看向昭慶,一麵撓頭,一麵苦臉嘟囔,“我真是沒有接到消息,要是得了消息,還能不告……”

他話未講完,已被貝衣一把拉出門去。

房內,昭慶久久沉默……

如昭慶所料。當晚,那男人便出現在她麵前。

昭慶在等他,點起一盞幽。整衣而候。

再麵對昭慶,定王神情複雜之極。反之。昭慶卻是麵色平靜,無聲地看著他。

兩人相對無言,長久地沉默……

“你怎麽,到了歧都?”終是定王先開了口,仿佛有千言萬語。此時卻無從說起……

昭慶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緩緩張口,“你可以來,我為何不可?”

定王聽出昭慶口氣中的淡漠與疏離,不由垂下眼,“我,沒有此意,隻是,擔心你的安危……”

昭慶淡淡一笑。起身,昂然立於他麵前,“我的安危。自不必你來憂慮!”

定王猛地抬起眼,“你。還在怪我?”聲音中不無苦澀。

昭慶心尖微刺。無數次,假想過兩人再見。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卻原來心底裏,最深處,痛依舊、傷依舊……回轉身,昭慶聽見自己冰冷地聲音,“你今晚來見我,為了何事?”

“我……”定王似在竭力按捺。

眼前地女子,與他記憶中大不相同,他一時間,竟有幾分無措。

“我想你盡早離開歧國。”他帶著幾分猶疑地說道。

昭慶並沒有轉回身來,背對著他,聲音仍舊冰冷,卻也夾了一絲沉重,“我已不再是你幽居中的囚兒,不會再憑你擺布!”

“不!”定王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昭慶柔弱地雙肩,“我隻是不願你涉險……”

昭慶反常地並不掙紮,卻是冷笑一聲,生生打斷他地話語。

定王被昭慶地反應驚住,下意識地縮回手臂。

昭慶緩緩轉過身來,毫無避閃地迎上他地目光,一字一頓道:“你還不明白?到了今日,我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我!”

這句話,含意太多,當年,幽居、白越、攸宮、楚國,兩人地愛恨與恩怨,何其多……

定王聞言怔住,定定地凝視昭慶,久久無語,眸中,卻是一點一點滲出悲傷來……

昭慶迎著那目光,強迫自己不要轉過眼,這一刻的勇氣,付出了多少代價得來定王必定不是普通男子,良久,收起痛色,移開目光,心平氣和道,“你不用與我鬥氣,歧國情勢複雜,監國公主很快會對歧王下殺手,你助過歧王,監國公主不會放過你,速離此地是正經!”

昭慶暗自歎息,自己的態度已做得如此明確,他,還不死心!

“我來歧都,也是迫不得已,”定王忽然苦笑道,仿佛在向昭慶訴苦,“我父王聽信了何畢地胡言亂語,以為世間將出一統天下之人,那人便會是他!”

昭慶心下一動,卻仍是不做聲。

“他將安王派往白越,將我譴至歧國,表麵上尋求結盟,暗地裏打著破壞吞並的主意!”

昭慶忍不住冷笑出聲,“利用白越先滅了楚國,再從內部瓦解白越,支持歧國公主奪位,再通過聯姻將其吞並,主意打得倒是不錯!”

定王吃驚地盯向她,不由側目。

昭慶微微揚起頭,盡數收下他眸中地驚色。

半晌,定王忽然微笑,“不錯!我父王雖不言明,可我猜他打的就是這般主意。你我是想到了一處。”

溫柔誇讚聲中,不知不覺,將他自己與昭慶也歸到了一處……昭慶豈會聽不出,心下暗惱,馬上沉下臉來,“講完了,你可以走了!”

定王麵色不改,“這麽多日夜,我十分思念你……”

“你……”昭慶不由得雙眼冒火,這男人的厚顏一如往昔。

“我聽聞你再次離開白越王宮,心裏真是高興!那個瘋子又為難你了?讓你受委屈了?”

昭慶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知道這兩年你過得很不好,先是你父王故去,後又隱去行蹤,沒有你下落的那些日子,我發了瘋般找你……”

仿佛再次嗅到那陰冷山林裏的血氣,昭慶臉色大變,再不複剛剛地鎮定……

看出了昭慶動容,定王麵上浮出憐惜之色,柔聲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昭慶的氣息不由急促起來,忽然想逃避,逃避開眼前這情意款款的男人,逃避開心底那長久糾纏地夢靨……

“玄木說,你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他的溫柔轉為憂慮,不是不動人……

“走!”昭慶猛地轉過頭去,沉聲喝道,“你走!”

心間已開始滴血,那個孩子,她與他地孩子,他可知道了……

良久,男人低沉的聲音重又鑽入她地耳際,“你要我走,我走便是,不要動氣,氣壞身子……”

這聲音似蛇一般啃噬她地心神,她憤怒地轉頭!

房內,已沒有了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