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有天地為證,且旁人也可作保,他想反悔也難。”似乎有些會錯意,許漢卿笑道:“況且隻要瑜兒你喜歡,我豈會吝於區區的明珠。”
柔唇含羞而笑,白謹瑜緊緊攥住卷軸,一臉愛不釋手的模樣,讓許漢卿心情舒暢之餘,也尋思著,是不是再遣人托楚質多寫幾幅字畫詩詞,好聽瑜兒多喚自己幾聲。
刹時,卻聽艙外傳來船工呐喊:“起鈷,揚帆隨之岸邊船夫們整齊哉一的呼著號子,一步一步的將船推入江水深處,過了片玄,船漸漸駛進江心,船上的舵手不時劃撥長槳調整方向,幾分鍾之後,船隻在風力及舵手們的戈動下,破開層層波浪,逆流而上。
“起程了,不知何時能再臨此地。”望著漸行漸遠的碼頭,許漢卿未免有些微的感歎,而白謹瑜情緒也有點兒失落,清麗的眼眸凝視著岸邊”許久,直至碼頭成為一條白線,也不願意收回目光。
城東碼頭,楚質匆匆下轎,直奔江邊,目光掃視著岸邊大大小小的船隻甲板,以期望能見到白謹瑜的身影。
見此情形,有個隨行衙役知機說道:“大人在尋些什麽,不妨吩咐下來,小的們敢不為大人效力。”
“也好。”楚質輕輕點頭,說道:“你去打聽下,有艘準備到汴梁的船隻,是否已起航,船上應該懸掛有並家字樣,若有消息,立即回來稟報。”
問幾句話而已,差事輕鬆,隨行衙役不敢怠慢,連忙依令行事,以求能最先打聽清楚此事,回來在知縣大人麵前好好表現。
日光繼續掠過岸邊的船隻,卻沒有任何發現,盡管心中已然猜測出結果,但是楚質還是沒有徹底死心,依然抱著一線希望,或者她們有事耽擱了,還沒有來,又可能是隱藏在諸多船隻之中,自己看不見而已,。
然而,遲了就是遲了,不久之後,幾個衙役回來稟報,那許家之船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離去,現在恐怕已經到了宦塘河段。
頓時之間,楚質隻覺沉甸甸地感覺壓在心頭,秋風掃過,在岸邊的樹上奏出瑟瑟樂音,嘩嘩的聲音還在耳邊隱隱回響,楚質眼角突然有些發酸,抬起頭來,視野之中,一隻孤單的飛鳥像箭一般掠過天空,心中悵然若失。
“大人,你看我們”等待了許久,你推我讓之後,有個衙役小心翼翼道。心中忐忑不安,十分害怕真的成為替罪羔羊。
幸好他的擔心純屬多餘,收斂了下心情,楚冷淡淡說道:“回去吧。”
回哪裏?那個衙役正準備脫口問道,適時醒悟過來,雖有些莫明其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楚質心情不好,肯定沒有了觀潮的興致,自然是回衙門,至於楚質心情為何不好,衙役們又不是笨蛋,也知道什麽該問,什麽別亂打聽。
此後幾天,城中觀潮的百姓絡繹不絕,且洛小仙戲園的新戲更是聲名大振。許多百姓到江邊根本不是為了觀潮,而是衝著那淒婉動人的梁祝傳說而去,有的固然看過了幾遍,依然不感厭倦,每次都是在結果時落淚抹涕的,然後發誓再也不看了,但一到戲劇開幕,又情不自禁的湊了上前。
沒有辦法,粱祝傳說的每個情節衝突、台詞曲樂,甚至動作細節都是經過千錘百煉之後才形成的,與之相比,其他戲劇就顯得非常稚嫩,特別是在觀賞過梁祝後,再回過頭看其他戲劇,頓時覺得索然無味,當然選擇返場再看。
況且,有坊市傳聞,那梁祝戲劇乃是錢塘知縣楚質精心編成,還有那首催人淚下的尾曲,也是其嘔心瀝血之作,這個消息傳出,頓時激起千重浪花,有人信之、疑之、譽之、毀之,不足而一。
當日見到楚質與洛小仙相會的百姓,都相信這個傳言確有其事,而那些深喜楚質詩詞的少女、士子,更是覺得,天下之間除了楚質之外,再無人能寫出像梁祝這樣淒美的戲劇來,對此自然是深信不疑。
不過也有某些人,不知走出於嫉妒,還是的確不信,紛紛表示質疑,而且還擲地有聲的說道,以楚質的身份地位,豈能如同市井之徒一樣,做些鄙賤之事,若真是如此,那還有何顏麵身居要職,教化百姓。
兩種不同的聲音在市麵上流傳,且都言之有理,許多人都不知應該相信哪方,有心向楚質求證,卻發現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畢竟人家是一方知縣,不是隨便哪個人上門都能見到的,而能時常見到楚質本人的,又沒有這個膽子敢詢問縣尊。
有膽子直言相問的,也十分理智,覺得坊市傳聞不足以信,貿然垂問豈不是很可笑,所以盡管外麵吵得沸沸揚揚,卻沒人為此事驚動楚質,但不管怎麽說,正是由於上述原因,梁祝戲劇徹底火了,每次開幕時,戲台周圍立即被人群團團圍住,密密麻麻的,沒有絲毫的縫隙。
而身在縣衙中的楚質,卻不知道自己再次成為輿論熱點,處理完縣衙的公文後,便返回內宅之中,坐在後院亭子,抬頭仰望天空,神情有些悶悶不樂,對此,內宅仆從也有些見怪不怪了,這兩日,隻要眼睛沒瞎,誰也知道大人心情積鬱,沒事最好別去打擾,不然自尋倒黴可別怪沒人提醒。
無聲的歎息了下,或者是心情敗壞,楚質總感覺天空陰沉沉的,雲層看上去像一群又一群的烏鴉,很快就凝聚成一團,空氣變得十分沉悶,連院內草坪中的蟲子似乎也耐不住這種酷熱,狂躁的滿天飛舞。
又過了許久,凝聚成團的雲層居然悄然飄至太陽底下,天色有些發暗,比恍惚惚之間,楚質也似有所覺,正欲觀望,不想頃玄之間,平地卷起狂風,院內幾株樹林的枝葉嘩啦啦地狂舞起來,一陣塵土飛揚而過,天地間突兀一片昏黑。
楚質仰頭觀望,覺得眼前突然一亮,天際飛過一條鋸齒形的電光,仿
師心淵的蒼穹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接著轟地一聲,一個芒雷猛地炸開,大地一陣搖撼,震得人耳朵發麻。
“下雨了愕然片玄,也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叫喊聲傳入楚質耳中,那聲音中透出常濃厚的歡呼雀躍心悄,好像是受其感染,適時,響應者甚眾,歡呼擊掌吼叫聲如雷,傳至四麵八方。
楚質站了起來,微微張手,感受著狂風卷起衣袂翻滾,拂掠臉麵,似乎也有些生疼,臉上笑容初顯,隻聽轟的一響,又是一個悶雷從天上滾落,雨點登時開了閘一般,劈裏啪啦地砸下無數指頭大的雨珠子,打得地上塵土飛揚。
楚質抬頭望天,見半空中烏雲翻滾,雨點砸在亭頂上,散發出金戈碰擊的聲響,不時還有幾粒雨珠曬進亭中,在他身上打出幾點雨痕,猶豫了一下,楚質立即飛妾跑上走廊,網到屋簷下,卻見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猶如一條條銀龍破空飛過,
雨勢漸大,密麻麻地如萬箭齊發,雨滴敲在屋簷牆頂,錚錚錚,膛膛膛,好像鐵指銅琵琶輪出了千萬根急弦,楚質返回屋內。坐望窗前,發現驟雨已經如瀑,厚厚的一片水霧彌結成疽,望出去唯見天地茫茫,成片白蒙蒙狀態。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楚質喃喃自語,臉上那鬱悶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喜悅笑容。
“公子”就在楚質感歎好雨知時節時,卻見長貴匆匆忙忙奔了進來,手裏還抱著個包裹,全身衣裳濕了一半,頭發散亂,滿麵水清,模樣十分狼狽。
“長貴,你怎麽變成這等模樣了。”楚質笑了起來,隨手從抽屜取了條毛巾拋過去,微笑道:“有甚急事,也不知先回房理順再來”
“謝謝公子。”長貴憨笑了下,接過毛巾,也顧不上擦拭,而是先小心翼翼放下包裹,或許是保護得當的原故,包裹卻不見任何滴濕痕跡,也嶽是因為長貴護著包裹,所以才會弄個這樣狼狽。
“這是什麽?”楚質有些好奇的指著包裹問道。
胡亂的抹去臉上水珠,理了下衣裳,長貴連忙說道:“這是家裏捎給公子的小的才從驛站取回,就差幾步路就到衙門,卻沒想忽然下起雨來,幸好沒有淋濕。”
家裏自然是指汴梁的那個家,楚質聞言臉上笑容更濃,表現得有點兒急切的伸手拿起包裹,一邊解開一邊說道:“長貴,辛苦了,快些回房換洗下衣裳,免得染病。”
長貴應聲而退,走出門檻時不忘記關上房門”丁囑旁邊仆役不要隨意進去打擾後,立即笑嗬嗬的返回屋裏換洗,半個時辰之後,估摸著楚質已經處理妥當包裹,穿戴整齊的長貴又前去敲門而進。
隻見房中楚質臨案而坐,麵前擺著一封書信,見到長貴進來。立即笑道:“家書我已經寫好,待雨停之後,你就與之前一樣,附上我前些時候備好的禮物,差人送回家中。”
小的明白。”長貴笑道,接過書信,準備回身退出去。
“等等。”似乎想到什麽,楚質叫回長貴,撫著下巴說道:“長貴,你時常跑去街市上玩耍,可知道杭州有什麽珍貴的安胎之物嗎?”
“安胎,之物?”長貴感覺有些驚訝,也沒多想其他,立即尋思起來。
“嗯,無論是補品還是藥材,像什麽烏雞白鳳丸、排毒養顏,東阿補血丹之類的。”
其實楚質也隱約知道以上東西與安胎沒啥關係,隻不過他對於女性用藥知識的確很缺乏,能記得幾種藥品名稱就已經不錯了,他本來還想多說個匯仁腎寶來這,幸好及時止住。
“小的慚愧,從來沒有聽過。”長貴羞赧搖頭說道,因為幫不上楚質的忙,心情很是沮喪,其實也不怪他,就算換成其他杏林聖手前來,對於楚質所說的藥品,多半也是不知所雲。
“那你找個時間,到城中各個藥鋪打聽清楚,隻要有效,不怕花錢,盡快買下。
楚質吩咐說道,眉宇間似乎有些慮意:“娘親來信說,嬸娘近段時間身子有些不適,就怕走動了胎氣,要尋些藥材穩固下才成。”
雖然不是很懂醫術,但楚質也明白高齡產婦的危險,十分擔心潘氏出什麽問題,若不是惠夫人在信中表明潘氏並無大礙,恐怕楚質忍不住返回汴梁探望。
小的立即前去。”長貴連忙說道,說著回身就要疾行。
“回來。”楚質出口阻止,擺手說道:“雨這麽大,也不急於一時,等等吧。”
說話之間,天空又是一道雷落下,烏雲密布,電光閃爍,天地色變,瀑雨如同天河傾潰一般成盆曬泄,呼嘯狂風卷起雨瀑,陣陣濕意透窗而入,瞧那情形,不要說上街,恐怕在屋簷底下走兩步就渾身濕透,長貴自然不再堅持,按照楚質的吩咐再等一等。
可這一等就是一天,或許是久旱無雨,積累了數月的雨水,仿佛要在短時間內全部傾泄出來一般,從昨天午時開始,直到現在,雨如瀑下,全然沒有停息的跡象,不過大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隻是覺得雨下得越久越好,這樣才有利於緩解早情。
況且,下了一天的大雨,不見絲毫陽光,城中暑氣全消,陣陣涼風吹拂,讓人利爽到心底深處,如同在酷熱的沙漠中尋到了水源,正美美的享受著,哪裏還有心情管其他,如果非要找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人,那肯定是楚質。
或者杭州百年安逸久了,怕有十幾年沒有遇上過災旱,早已忘記大旱之後必有大滿的道理,但楚質還有幾分理智,早上醒來坐看雨勢不減,總是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皺眉想了半天,赫然醒起每逢雨季,軍警便要聯手救助百姓的場景。
再想到城外成群成堆的災民,楚質哪裏還坐得下去,連忙叫道:“來人,快備,雨具,本官有要事趕赴州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