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泰初心裏糾纏的時候,劉銘九的心也在左右思量。畢竟自己即將要伏擊的人裏,有自己深愛女人的親哥哥,自己一旦把他炸死或者炸傷了,趙碧琳的心情會怎麽樣?而且現在還多了一個問題,就是自己的警衛連裏,那個一直叫嚷著要子從父業的趙泰旭也已經從東北講武堂畢業後,當了上連副。剛才自己布置完作戰計劃後,特意還向他透露了下他的親哥哥就在對麵,雖然那個孩子沒有表現什麽,但是麵無表情是會包含很多內心活動的。

想歸想,時間一到,劉銘九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新副官,自己原來連副李年新的兒子李春江後,下達了作戰指令:“傳我命令,教導大隊所有炮火集中轟擊三營子各處敵人之火力點,我限量射擊十五分鍾。命令司號員吹響第一聲衝鋒號。

李春江聽完後,立即跑到了一個小山坡上,將命用旗語傳達了下去。瞬間,教導大隊的一百五十門105大炮和留在附近兩百四十門80野戰炮一起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一排排炮彈打向了三營子。其他兩個方向也絲毫不示弱,紛紛將炮彈砸向了正在休整的直軍。配備在各排的迫擊炮也不客氣,在大炮發射完第一輪後,也紛紛打出了各自的炮彈,將整個三營子籠罩在了一片炮火之下。

“他媽的?快集合、快集合,趕緊給老子去挖戰壕。”關從德被第一輪炮火打了措手不及,將手中的牌九扔到地上後就鑽進了一個碾子下。等第一輪炮擊剛過,迫擊炮轟炸外圍開始後,才站了起來指揮著部下。

直軍官兵本來隻是要從這路過而已,根本沒想到會有奉軍從這裏出現。連基本的戰壕工事都沒挖的直軍,隻是派出了一些外圍的騎兵進行防護,大炮一響起來,那些騎兵第一批就做了炮灰,連人帶馬被炸上了天。

剛才還很安靜的三營子,在第一輪炮擊結束後,立即人聲鼎沸、戰馬嘶鳴起來。可沒等他們集結好去挖戰壕,第二輪炮擊有開始了。

被炮彈炸蒙了的關從德趴在剛才他藏身的那個碾子下,向自己身邊的牛範九問到:“他媽的,這是奉軍的哪支部隊啊?看這炮火至少得有兩個師,他們從哪調來的這麽多部隊啊?”

趴在離他不遠的耿學重將炸進嘴裏的土吐了出來後,邊抹殘留在嘴唇上的殘土也邊罵到:“媽的,這是什麽打法?他們炮彈不花錢是怎麽的?炸完一輪不衝鋒怎麽又來了?”

趙泰初被炮彈嚇的畏縮在耿學重的身後三、四米的一個木架子下麵,嘴裏嘟囔了一句:“他娘的不是真讓我碰上那個冤家了吧?”

但是炮彈的爆炸聲,卻沒讓其他人聽到他的話。他在北京的時候,就從幾個進北京做生意的同鄉聽說了劉銘九大舉購買火炮的事,從老鄉說整個教導大隊都是炮兵後,他在那個時候猜想劉銘九的部隊擁有的火力就已經很驚人,所以當第二輪炮擊開始後,他就在想會不會是真碰上了那個活閻王。

在十八旅炮火促不及防打擊下,直軍在第二輪炮擊結束後,就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失去了戰鬥力乃至被炸死在炮火轟擊之下。但是沒等他們再做準備,第三輪轟擊有不期而至,直軍官兵隻見到一發發炮彈呼嘯著飛向自己,之後就是眼前盡是殘肢斷臂和已經被炮火炸的麵目全非的戰友那殘缺的身體。

“報告老總,十分鍾持續炮火攻擊,五輪共發射各類炮彈兩千四百發,請您下達下一步指令。”李春江跑到劉銘九麵前,請示起下一步的作戰部署。

劉銘九拿起了張學良去日本考察時帶回來送給自己的一個軍用望遠鏡,透過王珠店的山神廟前的小土坡上向三營子看去,隻看到滿地都是呻吟的直軍殘兵敗將和已經被炮火奪去了生命的屍體。心裏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怎麽樣。剛才還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卻在自己一聲令下後,隻在十分鍾內就灰飛湮滅了。可現在自己是個軍人,想要不象對麵那些人一樣被人殺死,隻能不斷的去殺人,才能保證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不成為這個時代車輪下的犧牲品。

劉銘九想通了以後,看到三營子似乎還是有大概三分之二的直軍在整集隊伍,眼睛盯著望遠鏡裏的敵人,嘴裏冷冷的下達了新的命令:“第二輪十分鍾炮火打擊,命令騎兵第八團展開尾隨斷後攻擊,九寨人馬待命,進入攻擊預令。”

“是。”李春江也不知道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許多的年輕少將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轉過身迅速向通訊班跑去,之後又站到了小山坡前揮舞起了手中的旗幟。

“咻……咻……咻……”“轟、轟、轟”第二輪炮火打擊隨後立即展開了。比第一輪還要密集的炮彈,比第一輪還要目標明確的轟炸。炮彈一落地,立即就會有大批大批的直軍慘叫著被掀上天後再重重的摔到地上。三營子的上空,充滿了硝煙和血腥的味道,地上是不斷被炮火打中後燃燒起來的各種物體,整個戰場上,都似乎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他親娘的了啊,這到底是誰的部隊,偵察連怎麽還沒回報?他娘的這炮彈他們不花錢是怎麽的?想就這麽拿炮彈把咱們全打死在這不成?”關從德本來以為炮火過後奉軍就會發動地麵攻擊了,可剛剛把部隊重新召集在一起,不想竟然反倒成了第二輪攻擊的便利,炮彈不斷在四處逃散的官兵中爆炸,每一顆炮彈都能帶走他幾個甚至十幾個部下的生命帶走。

一個已經被炸斷了一條胳膊的上尉跑到了關從德的麵前:“報、報告師長,偵察連出去一百多兄弟,隻回來三個,確定了對我軍進行攻擊的是奉軍第十八混成旅,旅長劉銘九。“

“啊?真他媽的碰上這個活閻王了?”關從德聽完,將身子慢慢靠到了一個剛剛挖好的掩體,還很潮濕的土壁上,接著喃喃的說到:“我說他媽的誰能這麽拿炮彈不當回事呢?那小子有的是錢啊,難道咱們這個師,就要被這小子全用炮彈給炸沒在這嗎?不行,傳令兵。”

“到,師長,我在這呢。”一個已經被炮彈刮傷臉和身體的士兵,從不遠的臨時挖掘出的戰壕裏趴到了關從德的麵前。

關從德看了他一眼,這個傳令兵已經跟了他四年多,但是現在也不容他再有一絲惻隱之心,隻能繼續下達了命令:“傳我命令,趙泰初之第十五團,立即集合向敵人主陣地相反的至山莊一帶突圍,牛範九之第十三團和耿學重第十六團緊隨其後進行攻擊,邢震南的第十七團向我軍後方接官廳方向發動牽製性攻擊。同時,立即發報向遵化之第十師求援。”

那個傳令兵應了聲後,剛剛站起身,跑到戰壕外麵,一顆炮彈不偏不倚的正中他腳下,將他整個人卷上了天,身體被炸的再也無法拚湊到一起。

“小柱子!!!”關從德被眼前的景象著實跟震驚了,看著那個傳令兵剛才還站著地方,此時隻留下了一個大坑和四處分散的斷肢殘臂,半晌他才回過神來,轉身又命令自己的警衛和副官分別跳出了戰壕,才將命令傳了出去。

炮火依然在繼續,待第二輪轟擊一結束,趙泰初也已經知道了包圍了他們的,正是自己那個未來的妹夫。他比關從德更清楚十八旅的實力,五百多門大炮、野戰炮,每個排都有迫擊炮的火力配置,他第一次知道的時候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接到關從德的命令後,他才如釋重負,雖然是被派去做第一梯隊進行突圍攻擊,可總比躲在三營子裏,被劉銘九那根本不怕打沒的炮彈給炸成肉泥要強啊。等到炮火一停,立即將他的第十五團僅剩下的不到一千人召集起來,呐喊著衝向了正南方向。

“報告老總,敵人要跑,正朝正南方向發起突圍衝鋒。”王伯勇跑到了劉銘九的麵前,大聲的報告到。

劉銘九其實已經從望遠鏡裏看到了敵人的動向,冷笑了一下,對王伯勇說到:“命令騎兵團,立即給我派出一個營,在第三輪重點攻擊後,立即向突圍的敵軍展開衝鋒,給他們的時間隻有十五分鍾,給我最大程度的殺傷敵人後,立即脫離戰場。同時命令各排的迫擊炮手和直屬炮營的炮手們,都給我把炮口對準南麵,進行十五分鍾無限製火力打擊,我看他們怎麽跑出去。”

“老總,老總,那支帶頭突圍的好象是我哥的部隊,老總。”這時已經成了中尉連副的趙泰旭跑了過來,停住腳後接著說到:“老總,能不能打完跑以後,給我些人讓我穿插過去,看看不能不能把我哥拉回來?”

劉銘九看了他一眼,將目光重新鎖定到了望遠鏡裏遠方的戰場上。他也不想自己對麵那個未來的大舅子真被自己打死在戰場上,畢竟那是趙碧琳的一奶同胞。於是聲音明顯比剛才小的下達了新的命令:“炮火攻擊展開後,趙連副和楚連長帶警衛三連穿插到正南方,配合騎兵團狙擊突圍之敵人,趙連副看看能不能將趙泰初勸回,讓他陣前起義,保留其團編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