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上明月升起,船行在江流中,前方不遠處就是峽口,四周山壁漸漸陡峭,水流急轉。

船頭的舵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視著前方峽口,夜裏行船本就容易駛偏,峽口地帶陡險水流更急,過峽的時候不小心擦過山壁的情況常有。

小心駛進了峽穀,前方是一個轉彎,風聲大漲,甲板上幹活的船工都格子抓牢了手邊的桅杆和繩索,有幾個老手還在趁機聊天,說這某一回過江的見聞,正在此時,忽聽得船頭一聲呼哨,警報聲剛發了兩遍,船身便猛地一搖晃,毫無征兆地傾瀉,撞向山壁。

甲板上的船工全是色變,片刻的慌亂後,就有人跑向舵頭,一聲高過一聲的號子響起來,跑的最快的那個,一眼就看到了被一箭射死在船舵上的舵手,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叫,就被橫空飛來的箭弩射穿了胸膛,血光在眼前炸開。

失去了舵手,船身撞上了山壁,劇烈的搖晃,讓不少在船上跑的人都栽了跟頭,有一兩個靠近船沿的直接落入水中,驚叫聲此起彼伏地在船上響起。

緊接著,一艘靈活的匪船,就在黑夜裏靠近了他們,一支支鐵爪鎖鏈拋上船,一道道身影踩著鏈條鋪成的過道,飛身躍上商船。

“啊!”

“有人劫船!”

“水匪來了!水匪來了!”

在一片喧嘩聲中,餘舒掙紮地醒過來,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屋裏沒有點燈,隻有窗外透著一點亮光,躺著狹小的空間裏,手腳都被綁住,嘴巴也被不跳堵著。

她腦袋還有些昏沉,搖了搖頭,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肩膀被人輕輕撞了撞,她扭過頭,便看到一雙在夜裏還微微發亮的眼睛,腦子瞬間就清醒過來。

“唔唔。”

景塵看見餘舒醒過來,眼裏一高興,發不出聲音,又拿肩膀撞了撞她,算是回應。

餘舒很快就發現他們現在是在床底下,她躺在裏麵一側,景塵躺在外頭,手腳都被幫著不能動彈,她拿頭頂了頂景塵,示意他先出去,景塵會意地往外挪,餘舒則是直接轉身翻滾了出去。

在景塵的幫助下,餘舒從地上站起來,一蹦一跳地道對麵床邊,低頭一看,見餘小修和夏明明都在裏麵躺著,還沒有醒來。

該死!

餘舒在心裏狠罵了一句,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她千算萬算,沒算到畢青和那個裘彪竟然是一夥的!虧她還自作聰明地和畢青商量怎麽對付裘彪,返被他們下藥,成了甕中鱉。

來不及過多自責,外麵的喧嘩聲讓餘舒意識到時間的緊迫,再不想辦法脫身,他們幾個都難逃一死,畢青和裘彪這樣大費周章的做戲,無非是打算事後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回商會,她依舊識破了裘彪和畢青的真麵目,畢青肯定不會留他們活命。

“唔唔。”

手被反綁著,餘舒示意景塵坐在**,轉過身背對著他,手指扯下他嘴上的布條,做了個示範,讓他把他嘴上的布條也扯掉。

餘舒蹦回到她的床邊,反身在褥子底下摸出來一把匕首,這是她離開義陽城的時候,裴敬送給她防身用的,沒想到真會派生用場。

反手拿刀子在手腕上磨了幾下,很不順手,餘舒壓低聲音叫了景塵:

“景塵,你過來,我先給你鬆綁。”

一番折騰,兩個人相互把手腳上的繩子都解開,餘舒指揮著景塵,把餘小修和夏明明從床底下拖出來,給他們鬆了綁。

“小修、明明,快醒醒、快醒醒!”餘舒拍著他們兩個的臉,叫不醒他們,聽著樓底下的打殺聲越來越響,隻怕待會兒就有人衝上樓解決他們,她心急如焚,想到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過的情節,抓了桌上的水壺,就往他們兩個臉上倒。

“咳、咳。”

這個辦法奏效,夏明明和餘小修相繼醒過來,餘舒顧不上安慰他們,急匆匆道:“快醒醒,劫船的來了,我們得跑!”

說著話,她摸回床邊,把重要的東西塞進一口防水的皮袋子裏,係緊了袋口,掛在了脖子上,抓起了枕頭下麵的“上古寶劍”,扯開上麵纏裹的布條,露出劍身,管不上它是不是鋒利,好歹是件兵器。

飛快地收拾好,餘舒衝到窗邊,打開窗子,往下看了看,頓時心驚,隻見月色下,人影竄動,刀劍銀光,一具具船工的實體╭(╯^╰╮陳在甲板上,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噗噗作響,江風卷著血腥的氣息撲麵而來。

壓下胃酸,餘舒轉身將匕首塞給景塵,她推了一把還在發懵的夏明明,拉緊了餘小修,催促他們道:

“景塵看好明明,跟緊我。”

餘舒走到門口,輕輕拉開一條縫,往外看了看,走廊上有尖叫聲,有人跑動,燈早就滅了,看不清誰是誰。

“唧唧!”

一聲刺耳的叫喚,喚起餘小修注意,他低頭尋找著,發現不知何時跑到他褲腳邊上的小黃毛,趕緊彎腰將它撈起來,胡亂塞進懷裏。

“走。”

餘舒拽著餘小修先一步出去,瞅準了後艙的方向跑,她昨天在船上尋找夏明明的時候,就把這艘船例外都看了一遍,除了貨倉,船身結構她很清楚,後艙有一扇窗子,可以跳到一樓頂棚上,那裏離甲板不高,要比走樓梯安全的多。

四個人跑到走廊盡頭,果然找到那扇窗子,餘舒把窗子推開,望了一眼瞧見下頭沒人,先一步跳了下去,這一層不高,四個人都順利跳了出來。

再往下就是甲板,就餘舒目測,這一層大約有兩米多高,她抓了抓手上的劍,先一步跳下去,落地時候整個小腿都是麻的,她揉了揉腳踝,站起身,仰頭對著頂棚上探頭的三個人道:

“都跳下來,快!”

餘小修和景塵是二話沒說就往下跳了,夏明明卻站在上頭不敢動,景塵穩穩落在地上,餘舒拉了餘小修起來,見她在上麵墨跡,聽著前麵的打鬥聲近了,心急地對她伸出手,哄道:

“明明快跳,不要怕,我接著你!”

夏明明把心一橫,擠著眼睛往下跳了,餘舒伸手接住她,被她撞得向後一倒,被景塵扶住才沒摔翻。

夏明明靠在餘舒懷裏,隻覺得軟乎乎的,她仰起頭,看這月下,餘舒沉著又冷靜的臉龐,一時害臊,倒是沒發現餘舒胸前的兩團,就被餘舒推開。

“那邊還有人!”

一聲大喊,餘舒聽到腳步聲咚咚踩在甲板上,回頭就看見兩道人影朝著船尾跑過來,路上還順手砍倒了兩個船工。

“啊!”夏明明也看到了那邊血腥,尖叫一聲,便哆嗦著摟住了餘舒的手臂,往她身後躲去。

餘舒哪有功夫安慰她,飛快地打量了周圍的環境,就一手推著她,一手拽住餘小修,撒腿往船尾跑,景塵緊跟在他們身後,不時扭頭看一眼追在後麵的人。

“阿三殺了他們,別讓他們跑掉!”一聲怒吼,從二樓窗口傳來,餘舒衝到了船尾,趁亂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他們剛才跳下來的後艙窗口上趴著一道人影,那聲音有些耳熟。

是畢青!

眼光一閃,餘舒臉色劇變,就見一個手持長劍一身血氣的水匪朝他們衝過來,來勢洶洶,就在十幾步外,路上揚手就將一個正趴在地上的船工一劍削掉了腦袋,血水飛濺過來。

“跳下去!往岸上遊!”餘舒低吼一聲,推著臉色發白的餘小修爬上船沿,將他推下去。

“噗通”一聲,餘小修掉進了江裏,濺起幾層水花。

夏明明兩腿發軟,翻了兩次都沒能翻過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餘舒爬到一半,直哼哼打算往下跳,看她坐倒,眼裏一猶豫,咬著牙縮回腿,把她從地上拽起來,一個耳光甩在她臉上:

“不想死就往下跳!給我遊到岸上!”

夏明明被打醒了一些,咬著嘴唇重新扒上船沿,被餘舒掀著腿推了下去,又是“噗通”一聲。

這時候,餘舒連頭都不敢回了,就怕一扭臉,脖子就被人砍斷,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就在咫尺間,空氣裏的血味一濃,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襲來,冷風刮著耳朵,她本能地縮了下脖子,向旁邊滾去,正撞在了一旁的景塵身上,兩個人滾做一團。

景塵下意識伸手護住餘舒腦袋,兩個人翻了兩圈停下來,餘舒正好被壓在他身下,一睜眼,就從景塵肩頭,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朝著景塵背後恨恨刺來,這一下子,就能將他們兩個紮成對穿。

心跳這一瞬間停下來,她驚恐地瞪著眼睛,喉嚨滾動,嘶聲喊了兩個字出來:

“景塵!”

耳朵一動,伏在餘舒身上的景塵瞬間繃起了渾身肌肉,瞳孔緊縮,手指一扣,緊緊抓住餘舒握劍的那隻手腕,快如閃電,他的手臂以一個極其扭曲的角度背折——

“叮咣!”

利刃碰撞聲刺破耳膜,餘舒瞪圓了眼睛,恍惚地看著頭頂上,被景塵緊握的那隻手,豎起了那把爬滿綠鏽的“上古寶劍”,穩穩地架住了頭頂那把滴血的長劍。

怦怦!

心跳聲又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