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麽想的時候,自然也想有個助手,首先想到林小麥,她用了一句話就把林小麥給否認了,她說:“豎子不足與謀。”那麽林小麥隻是她棋盤上的一個卒子,利用她那點風花雪月劈山開路,至於以後的烽火還是要她胡豔芳親自點燃。

胡豔芳就是懷抱著這樣的理想給箱子打電話的。她花了10元錢,請一個民工在電話亭裏給箱子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林小麥和市長邢文通走了。箱子接到這個電話有些愣怔。民工剛想放電話,胡豔芳急忙補充了一句:“告訴他車號,27號。”民工就呐呐地說:“車號27。”

箱子隱隱聽見電話裏有個女人的聲音,知道這個電話實際上是這個女人給他打的,那麽這個女人他肯定認識,也沒有當一回事,就繼續指揮裝修工人幹活。但是,有那麽一瞬,箱子把最近林小麥的表現聯想在一起,他對這個電話就有了興趣。他立馬開車出去了,在車上的時候,他的腦子飛速轉動。以他開飯店的經驗,他認為如果是真的,他們肯定不會在市區飯店;以邢市長的身份,郊區飯店也不會去低檔飯店,隻能是郊區高檔飯店。他也想過他們是否可能去開房間,但是,他自己首先就否認了這一條,因為這不符合林小麥的性格。他和林小麥戀愛八年,有很多次他控製不住自己,想越界,但是,林小麥不同意。林小麥把自己看得太重,不會那麽輕率地給予任何人。這一點,箱子是有底的。他剛到禦神苑飯店,就看見27號車進了院子。他急忙把車隱在一叢塔鬆後麵,看著林小麥被邢文通拉著進了飯店。

他在車裏坐了一會,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八年了,林小麥一直都阻止他吸煙,所以,在林小麥的身邊他就從來不吸煙。可是此刻,看著林小麥和另外一個男人手拉手走進去,他似乎聽到了血液倒流回心髒的聲音,咕咚咕咚地,把他八年的心血一瞬間衝跑了。

他的記憶緩緩回到了往昔,林小麥梳著一個馬尾巴小辮,在人群裏喊著:“箱子。”她的笑臉被人群擠得通紅通紅的,看見箱子時眼神裏全是驚喜。箱子領著她辦完了入學手續,領著她去食堂打飯,她在後麵蹦蹦跳跳地跟著,就是個沒經過風雨的傻孩子。箱子就覺得那是他的妹妹,他的孩子,他的親人,他把她放到哪裏都不放心了。打定主意一輩子照顧她,陪著她,讓她任性,讓她調皮,讓她一輩子傻呼呼地笑。箱子畢業原來可以進北京的,但林小麥不願意離開奶奶,他就跟著林小麥回到了瀛洲市。林小麥不願意結婚,他以為林小麥還沒有成熟,還沒有玩夠,就等著,反正她也飛不了,跑不了,早晚也是一樣。林小麥不讓他碰,他也理解,從小和奶奶長大,封建,保守,對女孩子也不是壞事,他也認了。他也想過林小麥可能不愛他,可是,他疼她,她慢慢就能理解,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就不光是愛情了,而是親情,親情是有血肉的,怎麽能分開呢。況且前段時間林小麥已經有了表示,要和他結婚,他覺得終於有了盼頭了,怎麽突然就冒出另外一個男人,要把她帶走了。他想不明白,就覺得胸口像堵了鉛一樣難受,嘴裏下意識地說:“我的傻麥子啊。”那眼淚突然洶湧而出,怎麽也克製不住,伏在方向盤上抬不起頭。

箱子從來也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好象過了幾個世紀,才看見林小麥和邢市長出來了。他看出林小麥喝了酒,臉紅通通的。箱子知道林小麥不能喝酒,喝完酒就頭疼,就心疼的厲害。真想衝過去,把那什麽王八蛋市長暴打一頓,拉上自己的愛人就走,可是,如果那樣林小麥會怎麽樣呢,會難堪,會痛苦,會失去前途。他不能出現,隻能把這一切埋在心裏,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就當傻麥子又調皮了,又任性了,他隻要注意別讓那個混蛋傷害了她,他還要去包容她、保護她,等著她迷途知返。可是,箱子臉上的淚怎麽也止不住,手不住地抖。他就用牙咬著手背,覺得那疼就從肉裏到心裏,都是血凜凜地,劃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胡豔芳到家以後,天已經黑了。她不願意開燈,就在黑暗中坐了一會。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還是在開放辦的時候,開放辦主任給辦的呢。那時按她的資力,她是不能分到房子的。和開放辦主任相比,趙家方的實力可強多了,可是跟了他四年,卻想不起都給了她些什麽。。記得那是為小鬆的工作,她拿出三個月工資買了兩瓶茅台酒,想送禮用。幾天後,趙家方的老婆出差,他們就在趙家方家裏幽會。她無意中打開了趙家方家的壁櫥,發現滿滿一櫥好酒,光茅台就碼了兩層。她突然對趙家方就有了恨——你家裏有這麽多酒,卻讓我花錢去買酒,胡豔芳這才知道趙家方不是不能給予她,而是趙家方太狡猾世故,故意不給她。這男人的心怎麽就這麽冷呢。可是,她知道還不能離開趙家方,她總覺得這個人的潛力還需要進一步發掘。

胡豔芳想著這些事,思路卻一直清晰得很。給趙家方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過了一會,他又打回來了,說:“哦,我就是,市長有急事?好,我馬上到單位。”胡豔芳知道他老婆又在他旁邊了,禁不住一陣大笑。笑過之後,卻發現眼角有淚。一賭氣站了起來,把所有燈都開了,大聲說:“去他媽的。”可是那淚水還是滾滾而下,胡豔芳索性趴在**,痛哭流涕。

過了一會,聽見門鈴響,她也不管那眼淚,徑自開了門,回到**,這時,突然有了靈感。胡豔芳覺得自己應該接著哭,可怎麽也哭不出來了,臉上眼淚也幹了。她生怕趙家方看不出她剛才哭的樣子。看看床頭櫃上有半杯水,趁趙家方掛衣服的空,趕快撩了點水抹在臉上,弄地臉上濕漉漉地,又做出抽抽噎噎的樣子,便有了梨花帶雨的風情。

趙家方一進門就看出她哭了,一個女人過日子,還能沒有難處。況且胡豔芳也忒心高意大,把她調到了市政府,頂了多大的壓力,還不滿足,今天要這個明天要那個,心野得就像無底洞,就是把我趙家方砸巴了也添不滿。索性糊弄一時是一時,反正是露水夫妻,誰也當不了真。趙家方的老伴正在更年期,對**一提就煩,就是她不煩趙家方也早沒了興趣,睡了半輩子了,就那個姿勢,稍微換一下老婆就罵他是流氓。有一次他在上麵忙活著,老婆在下邊卻已經發出響亮的鼾聲。趙家方當時就蔫了,有半年沒有理她。

說起來還是多虧了胡豔芳,雖說有點輕佻,但確實讓人來勁。當男人和胡豔芳這樣的女人有一次,真不白活。想到這裏,他看胡豔芳的眼神就有溫情了,小聲說:“芳芳,我的乖芳芳,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胡豔芳不為所動,知道他不可能給她帶什麽象樣的東西,無非是一件毛衣,一條絲巾,等等,都是老氣橫秋的,估計是送給他老婆的,他給截留了,拿這裏來借花獻佛。有一次他竟然拿了一條大背心,一看就是賣菜的穿的,讓胡豔芳從窗戶裏給扔出去了。以後趙家方再也不敢拿這些便宜貨打發胡豔芳了。

趙家方估計胡豔芳還沒有吃飯,到廚房做了點麵條,給端了過來。胡豔芳懶洋洋地吃了點,還是萬念俱灰的表情。趙家方也不著急,知道她這樣子是有事讓他辦,隻是今天表現特殊了點,估計事小不了。就在心裏核算,該怎樣應付。

他把碗端出去,回來後就把胡豔芳放在**,胡豔芳呢也任他折騰,一副百依百順的樣子,讓趙家方多少有了點感動,覺得這丫頭確實不易。說到底還是沒有知冷知熱的人,這要落在好男人手裏,真該享福了,甭這麽煞費苦心。於是動作就有了感情。胡豔芳畢竟一個人過,缺少了男人的滋潤,矜持一會就活泛了起來,哼哼啞啞地,兩個人又如膠似漆了。完事以後,胡豔芳伏在趙家方懷裏,說:“哥答應我一件事好嗎。”趙家方迷迷糊糊地,還暈著,就說:“哥答應你,說吧,不能難為了我的芳芳。”

胡豔芳就說:“你把邢市長給我請到家來。”趙家方一下子就醒了。看著胡豔芳說:“幹什麽?邢市長可不是隨便的人。你別胡來。”他說完又覺得這話不中聽,好象說他自己是隨便的人一樣,尤其是還光著身子,就有些不自在,心裏悶了火。

胡豔芳不著急,撫摩著他的胸脯說:“你總不能讓小鬆當一輩子小廚師吧?邢市長剛來,大家買他的帳,咱們趁機把小鬆的事托付給他,有什麽不好。”

趙家方可沒有那麽容易上當,胡豔芳知道邢市長家屬沒有過來,又打邢市長的主意呢。邢市長走了後,江北市班子麵臨調整,縣級班子需要配備女幹部,胡豔芳一定是想這個事。可那縣級幹部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當的嘛。這女人啊,心忒大,早晚要吃虧的。想到這兒,趙家方穿了衣服就離開了床,再看胡豔芳就有了理性,口氣也變得有了剛性,說:“凡事要講究實際。讓一個市長上一個獨身的女科長家吃飯,這可能嗎?有那必要嗎?在單位什麽事說不了?非要上家來。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胡豔芳早就料到他有這一手,哪個男人願意一個女人找別的男人呢,何況自己還是他的女人,這就更不容易接受。可是,我胡豔芳多苦的味沒嚐過,你們怎麽就不能嚐嚐呢。她也穿了衣服,管趙家方要一支煙。趙家方不讓她抽煙,她以前就真不在他麵前抽。現在,她準備讓趙家方知道她的性格了。趙家方不給她煙,她一把就把趙家方的煙搶了過來,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一個濃濃的煙圈。趙家方再看胡豔芳時,就覺得胡豔芳是個壞女人,站起來就要走。胡豔芳手疾眼快一把就拽住了他。胡豔芳隻說了一句話就把他擊垮了。“這幾年你在我這裏留了不少東西,你把邢市長請到家來,這些東西我給你,你如果不這樣辦,我把這些東西一式兩份,一份給紀檢委,一份給你老婆。”

林小麥也知道了江北市需要一名女幹部的消息。聽說市委也在尋找合適人選,要求35歲以下,本科學曆以上,具有較強的政治和業務素質,形象要好。按照這個標準,林小麥認為自己很符合標準。況且林小麥聽說政府認為市委那邊這幾年提拔幹部明顯比政府這邊快,這次應該從政府這邊出一個,政府這邊這次很堅持,這些消息對林小麥有利。但是,怎樣把自己納入領導的視野,卻讓林小麥很為難。當然和邢市長說是最好的了,可是,她和邢市長是純粹的感情,一旦加入這些功利色彩,勢必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林小麥不願意看到這些。那麽還有一個人,就是趙家方,但是趙家方和胡豔芳的關係林小麥心裏有數,這樣的機會即使有,趙家方也會給胡豔芳,輪不到她頭上。想來想去,還是隻能和邢市長說,林小麥就犯了躊躇。再見到邢市長就有些不自然。

胡豔芳不管那一套,她是認準的事就幹到底。要說機會總是屬於有準備的人。天氣越來越冷,好象把西伯利亞的寒流都輸送過來一樣,人們出來進去都裹得嚴嚴實實。省對外開放領導小組副組長帶隊到瀛洲市考察,晚上有個小型舞會,趙家方就把胡豔芳、林小麥,還有其他部門幾個有點樣子的女同誌都請來,陪省裏領導跳舞。在這種場合,趙家方自然不能和胡豔芳先跳,就先邀請林小麥。胡豔芳看見他們跳舞,就起身到吧台有事沒事和服務生說話,眼睛卻看著周圍的動靜。等到另外幾個女士和省裏領導跳起來,她幾步就來到了邢市長麵前,伸出手邀請邢市長。

林小麥和趙家方正說著話,突然就發現趙家方眼睛直了,順著趙家方的視線就看見邢市長和胡豔芳有說有笑地抱在一起。林小麥腳下一亂,踩在了趙家方的腳上。趙家方以為自己失態,連忙道歉,兩個人停了下來,互相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著各懷心事地跳。

他們的舉止全部落在胡豔芳的眼裏,她咯咯地笑了。邢市長說:“笑什麽?”

胡豔芳說:“你看趙秘書長和林科長,他們真有意思。”

邢市長看見趙秘書長和林小麥跳舞的樣子,沒有什麽異樣,就說:“挺好嘛,怎麽啦。”

胡豔芳說:“人家的事你就別操心啦。知道那麽多幹嗎?好好跳你的舞。”

邢市長笑笑,聽出話裏有話,不過是女人家爭風吃醋,也不在意。但是,眼神總是忍不住去看林小麥,就覺得林小麥和趙家方跳舞的姿勢還是有些過於親密了,心裏就不舒服。

胡豔芳等到一曲終了,就走到林小麥和趙家方身邊,她知道她把邢市長的目光拉到林小麥身邊了,就做出親熱的樣子,摟著林小麥,說:“好好跳吧,林科長。”說著,把林小麥往趙家方眼前一推。林小麥有些糊塗,不知道胡豔芳葫蘆裏賣什麽藥,還以為她和趙家方鬧別扭,看見她和趙家方跳舞生氣呢。就要走,胡豔芳哪能讓她走呢,她把林小麥的手往趙家方手裏一塞,笑著就走了。回到邢市長身邊的時候,她笑殷殷地說:“他們最近在鬧別扭,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給他們做工作呢。幹什麽嘛,走到一起就是緣分。對嗎,邢市長?”

邢文通對這個女人有些厭惡,但是,又有些好奇。她總是一臉的微笑,美麗得帶點妖氣,讓男人忍不住要多看她幾眼。他知道這樣的女人不能招惹,就有意識地不加評論,隻是跳舞。

胡豔芳心裏說:“你隻要記住我,我就有了勝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