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臨行準備
“王爺,您真的要一個人去嗎?還是讓屬下跟著您吧!”
中麒軍營馬廄旁,一名俊逸出塵的男子正牽著一匹『毛』『色』發亮的高大駿馬,猶如星夜的黑眸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的身後,單膝跪著兩個身著盔甲的人,正抬著頭,似乎對眼前人的命令頗有微詞。
“雲說的沒錯,此行必定凶險萬分,北陸一定會趁著這機會謀害王爺,若王爺執意要去,請讓屬下陪同!”銀的語氣異常恭敬,但眼中的堅定卻是毋庸置疑的,沒有保護好王爺的心上人本就是他的失職,現在王爺要為此赴險,他又怎麽能安心地留在營中?!
“銀,你有五年的時間不在我的身邊,大概不了解藍兒對我的重要『性』。軒轅翎要我獨自前往,我就絕不可能會帶上一人。你當初把若兒帶進王府交給我照顧,不也是想要保障她的安全嗎?我以為,你會了解我現在的心情。”隻要威脅到他的藍兒的安危,哪怕隻是千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在這兩個跟了自己這麽久的護衛麵前,皇甫逸風從來不以“本王”自稱。
“可是王爺,您明明知道北陸的居心,您若一個人去,顧姑娘也不一定能安全的回來!”準確的說,王爺能不能安全地回來也是個未知數!
銀心急地辯解,卻被皇甫逸風抬手阻止。
“你們兩人也已經掌握率兵之法,我將帥印交給你們倆,你們就不僅僅是我的護衛,還是守國的將軍,這場戰,就已經是你們兩人的職責,隻許勝,不許敗,這是命令。”
“但是這裏同樣需要王爺啊!”影雲忍不住反駁道,“若是王爺鎮守邊關,一定比我們兩人強上許多,顧姑娘我們兩人去接便可,隻要王爺吩咐,赴湯蹈火,我和銀也一定會把顧姑娘安全地帶回來!”
“雲說的不錯,王爺就把這事交給屬下吧!”
一陣沉默。隨後,皇甫逸風淡淡地開口道:
“銀,雲,你們跟著本王,有十年了吧?”
一邊順著追風的鬃『毛』,皇甫逸風像是在回憶一般,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兩人,從他和卓情立誓要為母妃報仇起,洪曠就把他的四個養子送給了他和卓情做護衛,經過最嚴格的訓練,他不得不承認,他們已相當於自己的左右手,能力出眾,竭誠效忠,甚至可以為了自己的一句話不惜生命。
“是的,王爺……”對於皇甫逸風這莫名的問題,影雲和銀疑『惑』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那麽,你們應該很清楚,本王決定的事情,什麽時候改變過?”
“可是王爺……”影雲還想試圖勸服皇甫逸風,話還沒說完,一道洪亮的笑聲夾著蒼勁的話語,已由遠及近。
“哈哈哈!為什麽你們說來說去都隻有一個姑娘?微臣可記得微臣的孫女也被擄走了!”
幾十匹馬奔至馬場的外圍,著裝統一的紅服護衛訓練有素地齊齊勒馬,下地,對著皇甫逸風恭敬行禮。動作一氣嗬成,流暢得賞心悅目,隻一眼,便清楚這些護衛的素質,個個皆為精英,即便是王府,也不會有這麽多的精英護衛。
抬頭,看見那熟悉的裝扮,影雲和銀還未回過神,身體便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對著那群紅服護衛,回了一個隻有他們才能看得懂的禮。
已經忘了是多久之前,他們也是穿著這樣的護衛服,接受殘酷到隻要稍不留神便會喪失『性』命的訓練。
伴著一聲高亢的馬嘶,一人策著一匹全身火紅的駿馬,絲毫沒有勒馬的打算,飛馳過護衛讓出的馬道,躍過場柵,直直地向著皇甫逸風的方向衝去。
然而,場中的那三人卻沒有一點要讓開的跡象,仿佛向他們衝來的隻是一陣和風,一向杜絕所有危險接近皇甫逸風的影雲和銀,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安靜地看著那匹火紅的駿馬在距皇甫逸風五步之遙處猛然被人勒住,接著,馬上那名有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的老人嫻熟地翻身下馬,動作穩健,絲毫不見老態。
“果然已經老了啊,才騎幾天的馬,這把老骨頭就已經吃不消了。”一邊捏著肩膀舒活筋骨,一邊走到皇甫逸風跟前,洪曠炯炯的眼睛中帶著笑意,正要行禮,手肘卻被皇甫逸風一把托住。
“相爺這番話,不是應該清楚靈兒並無生命危險嗎?而且這裏不是皇城,沒有外人,相爺又何須多禮?”眸光帶笑,皇甫逸風對他點了點頭,不再是官場上慣用的疏離客氣的表情,浩瀚深邃的黑眸中,帶了一絲晚輩對長輩的尊重,還有如見親人的喜悅。
“臭小子,口上說著‘何須多禮’,還叫我‘相爺’?你們倆兄弟是蕭妃臨終前托付給我的,骨子裏什麽樣我還不清楚嗎?再跟我客氣我可生氣了!”故作不悅地板起臉,洪曠拍在皇甫逸風肩上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是,”皇甫逸風的黑眸中閃現著孩童般的純真,使那深邃的眼眸瞬間璀璨絢麗,開口道出小時候常喊的稱呼,“洪爺爺。”
滿意地看著眼前這令他愈看愈驕傲的男子,洪曠心中一陣感慨,當初蕭妃把他們兩兄弟交給他和白正鋌,這兩人也本應由他們倆一起照顧,隻可惜後來宮中沒了蕭妃的支撐,各種勢力紛紛湧現,將原本就一團『亂』的後宮攪得更加混『亂』。
為了混淆視聽保存實力,洪曠隻好將一部分勢力轉為地下,麵上是不屬於那兩兄弟一派的,是以接二連三有人想要拉攏他,結果白正鋌那老古董以為他叛變,認定他是小人,每次洪曠偷偷『摸』『摸』地想要去見見這兩兄弟,那老家夥就硬是攔著,以至於當這兩兄弟出落得愈發出『色』時,眾人交口稱讚那個冥頑不靈的老家夥教育得當,聽得洪曠差點淚奔。
還好這兩兄弟才智都是繼承蕭妃的,在白正鋌那樣顛倒是非黑白的教育下還能生長得如此茁壯,甚至還秘密地聯係洪曠商討計劃,感動得他大歎蒼天有眼,尤其是在皇甫逸風把金龍送給他以表心誌時,他都快樂瘋了,他就知道他是不會看錯人的!
於是,眾人看到的假象就成了宰相與太傅不和(雖然這是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真的),而宰相是不依附於任何一股勢力的存在。
轉頭看了看神『色』凜然地立在一旁安守本分的紅衣護衛們,皇甫逸風笑道,“洪爺爺訓練出來的護衛,還是這麽優秀。”
“差了差了,差遠了!最優秀的四個還不都已經在你和卓情身邊了?”順著皇甫逸風的目光看向馬場外,洪曠犀利的目光變得柔和,這些護衛,都是孤兒,卻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樣。
“雲,銀,你們兩個跪著做什麽?”轉頭看著跪在皇甫逸風身邊的兩個護衛,洪曠笑得爽朗,見到皇甫逸風,還有旁邊這兩個他一手**出來的最優秀的護衛,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
“孩兒見過義父。”齊聲回答洪曠,銀和影雲此時心中流著一股暖氣,像是多年以前,那雙慈祥地撫著他們的傷口的大手,柔和,慈愛。
十年來,為了避嫌,在洪曠把他們送給皇甫逸風以後,他們便強忍著思念,沒有擅自去找過洪曠一次,因為他們都記得,養父常常教育他們的一句話:一個優秀的護衛,是不會在沒有主子的命令下,獨自行動。
現在,是這十年以來,兩人第一次像從前那樣,帶笑看著這個撫養他們長大的老人。
雖然他們的養父明明就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卻總喜歡他們這些孫子輩的叫他義父,雖然他們的養父明明和藹慈祥,卻總喜歡在人前玩陰沉,雖然他們的養父明明是一國的宰相,卻熱衷於訓練護衛,雖然他們的養父有很多很多的小缺點……
今日的風,不知為何,竟如此酸了眼睛……
“你們兩個啊,又忘了我曾經教你們做護衛的準則嗎?我早就說過……”
“記得!在主子身邊,護衛對任何人都不能有感情,即使情斷,主仆關係也不能斷!”大聲地搶下洪曠的話,影雲和銀回答得很大聲,很大聲,在雪地裏,一遍遍地回響,傳進他們師弟們的耳中……
“好了,你們兩個,不用笑得那麽別扭,我已經跟卓情說過了,把宰相借到邊境用一用,在這戰爭結束之前,你們還有很多和洪爺爺敘舊的機會。”把影雲和銀的表情看在眼裏,皇甫逸風忍不住搖頭道。
“王爺!”被皇甫逸風的話嚇得猛然回過神,兩個護衛齊齊皺了眉,王爺不僅訓練他們帶兵,還讓擅長訓練護衛的養父前來坐鎮,這樣的兩手準備,是不是說,王爺已經知道他從北陸的手中救人的機會渺茫,已經準備好要……
“風兒,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原本滿眼帶笑的洪曠也不禁斂了笑容,沉著臉問道,京城中那個新上位的皇帝崽子好像有點不安分,這個守邊王爺也要上演這麽一出,這兩兄弟都打算為女人袖手天下嗎?!
“洪爺爺接到我的信的那一刻,不就應該清楚了嗎?”皇甫逸風不答反問,牽過追風。
剛想上馬,一團白球從雪地裏猛地躥出,一下子就撲到了皇甫逸風的懷中,拱著他的手似乎想要把什麽東西遞給他。
周圍站著如此眾多的優秀護衛,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團白球,不得不說,林憶藍的確選了一個合適的信差。
“這是……”乍見到撲入皇甫逸風懷中的混球的那一刻,洪曠忍不住驚呼,“它不就是那隻……”
沒有吭聲,皇甫逸風鬆開握著韁繩的手,將那隻掛在自己的腰上企圖往上爬的白球拎了起來,接過它口中的白『色』布袋,隻輕輕一捏,黑眸中便頓起波瀾,帶著淡淡的憐惜,還有濃濃的愛意。
“那個女子,竟就這麽取出來了?”將皇甫逸風的表情看在眼裏,不用問,洪曠也知道那袋子裏裝的是什麽。
龍柯是個亦正亦邪的人,隻要他們的對手給足利益,那老頭完全能夠變成他們最大的障礙,因此,深知這一點的洪曠用花了他三十多年精心**出來的十個護衛換了他手中的龍氏兵符,但龍柯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居然把兵符藏到一隻冰狐的肚子裏,說什麽給他當壽禮,硬是個沒有生命的兵符安了腳,結果倒好,那隻冰狐在進京的前一刻給溜了,害洪曠不但四處派人尋找,還喬裝成市井賣糖葫蘆的老頭,打探是否有人捉住了拿到街上去賣。
隻是後來那隻狐狸不知怎麽落到林憶藍手中,正巧進了王府,但皇甫逸風並不知情,洪曠生怕其中又生突變,打算先抓了冰狐殺了取出兵符再交給皇甫逸風,隻是每一次都有意外發生。
後來,皇甫逸風猜到那隻冰狐肚子裏藏有龍氏兵符,但那時候林憶藍已經把它當做心愛的寵物了,若是剖腹取出,林憶藍必定傷心至極,為了她的笑容,皇甫逸風才會選擇最麻煩的一種辦法,親自上戰場奪皇甫榮手中的兵符。
隻是,誰也沒想到,要取出冰狐腹中的兵符,並不一定要殺了冰狐才可以……
他們糾結良久的問題,那個女子卻能如此輕易地解決,還能瞞過所有人將兵符從北陸送回來。
看著那隻在皇甫逸風手中討好地蹭著的冰狐,洪曠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皇甫逸風會為一個女子不惜生命。
“這樣一來,離北陸退兵的日子,也已經不遠了。”出神地看了會兒那縫得歪歪扭扭的布袋,皇甫逸風嘴角不覺上揚,拆開,將裏麵那發著金子般的光澤的兵符遞給洪曠,卻將那做工極爛的布袋放入了自己的懷中。
“風兒,一切小心。”
不再試圖阻止,洪曠接過兵符,笑的一如從前,隻是那笑容中,似乎摻了一抹擔憂。
“屬下在這裏等著王爺回來!”衝著皇甫逸風重重地一磕頭,影雲和銀道別道。
“我知道。”點點頭,蹲下身,將那隻眨著疑『惑』的寶藍『色』眼睛的混球放在地上,皇甫逸風翻身上馬,拍了拍被林憶藍強迫著在戰場上飛馳多次而似乎習慣了箭聲的追風,回頭對身後那三個擔憂的人淡淡一笑,隨後揚鞭離去。
“嗷嗷!”
隻是,在追風剛一撒腿之時,混球就怒了,奮力地擺動短小的四肢,輕輕一躍便上了皇甫逸風的肩。
要去接主人居然還丟下它,這不明擺著想讓主人誤會它沒完成任務嗎!這種情況,它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搭下便車,跑了這麽遠的路,腿要抽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