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幹嗎?”四道風嚷嚷著進了屋。六品鋪蓋卷早打好了,聞言他把刀往裏邊一塞,扛起來就要出去。四道風大喊:“幹什麽去?你小子現在跟的是我!”

“找歐陽!跟歐陽能殺鬼子。”六品照舊往外走,四道風跳起來:“剛想起來,他走的時候我沒揍他!我非得找到他,才好狠狠地揍他!”他把兩支槍掖進腰裏,在六品麵前狠狠地拍了一拍,走了出去。

這時,歐陽在另一個巷子深處的一堆破爛中驀然而醒,黑暗裏清晰可聞的是兩個呼吸聲。他屏住自己的呼吸,琢磨著那個聲音的方向,突然猛撲過去,揪出一個人來,是那個應征的小乞丐。歐陽苦笑著把那孩子放開:“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床?”

小乞丐安靜下來,搖了搖頭,臉上有種畏懼,費多大勁掙出一個字來:“……鬼。”他指著巷子那頭一個破敗的院落。

“那裏鬧鬼?所以你不敢過去?”歐陽站起來,拉著小乞丐走進院子,歐陽推了一下虛掩的破柴門,裏邊黑得如凝固一般。歐陽就著一道電光看見屋裏堆疊的屍體和密密麻麻的老鼠。

“你說的是鬼子?他們怎麽進來的?”歐陽自言自語,“他們走多久了?”他伸手去探那火炭的溫度,他愣住了:“今天晚上,剛走。”

城外,蔣武堂拿著望遠鏡朝著遠處望去,遠處山頭火光晃動:“前邊有情況,有幾百人……自己人?”

鮑廷野在一旁答道:“六十七團會發射三顆信號彈,兩綠一黃。”他話音剛落,兩綠一黃的三發信號彈在地平線上升起。

“你們的洋玩意不少,老子這還在築烽火台。”

鮑廷野笑笑:“六十七有的就是司令有的。”他掏出一支信號槍,裝彈擊發。

歐陽抬頭,從那個洞裏看去,紅綠黃三顆信號彈正依次升起,落入雨夜之中。

龍文章策馬通過空落的街道,街上隻有一個人,那是四道風。龍文章從四道風身側駛過時說道:“好好條漢子這麽遊手好閑,真是白活一世。”

四道風也不饒人:“這麽匹好馬馱了個混賬丘八,真是白瞎了一頭好畜生。”

龍文章氣不打一處來,可他還知道輕重緩急,狠瞪了一眼馳開。

空中忽然亮起三發信號彈,四道風抬頭看了看,繼續往河邊走去。龍文章勒住馬,看著三發信號彈沒入黑暗中,他感到一種不祥的氣息。

幾個守備軍也在屋簷下呆呆地看著那三發信號彈,有人忽然歎了口氣:“怪好看的,像我老家過年。”他看了一眼同伴,突然發現同伴眼睛如死魚一樣突出,然後一截刀尖從他自己的胸口冒了出來。

幾個破衣爛衫的人從他們身後的巷子裏冒出,他們剝下守備軍的衣服。曾在城外與歐陽對峙的中隊長三木看著那幾發信號彈,目光狂熱:“他們來了。我們進攻。”

24、鬼子進城

歐陽在巷口露頭,看了看又縮回去,他拚命向身後揮手,那名小乞丐還在跟著他。日本人集結完畢,潛藏在牆下的陰影裏,一起向一個統一的方向匿行。歐陽又向小乞丐揮了揮手,咬牙跟了上去。

這行人穿過一條巷子,又拐向另一條巷子,看起來對自己的路線很熟悉,轉彎的時候都沒有猶豫。

歐陽在他們下一次拐彎的時候攆了上去,落尾的日軍回身看他一眼,昏暗的光線下歐陽隻是一個被雨淋濕的人影,那名日軍將手摁在腰間,歐陽趕緊用日語說出剛才聽到的口令:“源平合戰。”

壓在腰上的手放開了:“你遲到了。”

歐陽抱怨著:“中國人的城市太沒有規則,我迷路了。”

不知過了多久,四道風正躺在曾和歐陽共乘的那條烏篷船裏打盹。“砰”的一聲,一個人從橋頭落在船上,震得他翻身坐了起來,接著又是一聲,第二個人跳了下來。四道風坐在船篷裏看著外邊兩人手忙腳亂地操槳,大聲嗬斥:“哪個字頭的?幹嗎搶我的船?”

居然是兩個日本兵。日本兵並不想知道對方到底說了什麽,彎下腰一刀捅了過來。四道風盤腿坐在船篷裏,手一揮,脫下來的上衣裹住了刀鋒,刀光閃動,兩個日本兵栽倒下來。

四道風大搖大擺地從船艙裏站出來,聽見水響,尋聲望去,歐陽扶著根篙子遊了過來。他在船頭坐下,看著精疲力竭的歐陽道:“您老早,您老好,為等您淋了一晚上雨,沒想到您老泡著澡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