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已經沒力氣說話了,連蹬腿的力氣都沒了。他竭力想讓自己的口鼻浮在水麵上,但還是秤砣一般沉了下去。四道風伸手把歐陽抄了上來,扔在船幫上。歐陽臉色慘白,吐出幾口河水,輕咳了幾聲,苦笑:“謝謝,老四。”

四道風看著歐陽:“現在怎麽辦?”

“拿你們的話說,風緊,扯呼。”

“扯呼?”

“我還是斬立決的通緝犯呀,你好像不想我死吧,老四?”

四道風明白過來,迅速劃船離開。

守備軍司令部裏,一陣槍聲讓留守的幾個士兵猶豫不定。龍文章大步出來:“城東南,河邊,抄家夥。”他掃了一眼在門裏狐疑張望的兩特務,迅速糾集了一小隊睡眼惺忪、衣裳不整的士兵,向著歐陽和四道風剛剛離開的方向趕去。

這時在城裏,唐真從夢中驚醒,她從窗前探頭下望,殘燭的光映著大門前的一小群人,她正好看見三木,三木也看見了唐真。唐真趕緊把**的弟弟一把抱了起來,又去弄醒另一張**的父親。

家門外的二樓通道上,堆積著許多家什,還放了一口棺材。唐真讓父親躲進棺材裏,用力把棺蓋推上,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朝自己家跑去,現在必須給自己找一個躲藏的地方。她突然傻了,原來被她遺忘的小弟正在父親的**酣睡。

25、屠戮

龍文章和士兵在河邊搜索著,四道風扔在河裏的一具屍體被拖了上來。龍文章扯開那難民的衣領,露出下邊的日軍軍服:“通報蔣司令。你們跟我搜城。”

這時在唐真家裏,兩名日軍上了樓。唐真藏在打開的門後,緊掩著嘴。唐真的父親從棺蓋縫隙裏可以看見自家,他知道女兒很快會被發現,於是毫不猶豫地舉起拳頭用力敲打棺材壁。

兩個家夥掀開了棺蓋,毫不猶豫地把刀戳了下去。這時唐真從門後出來,悄悄移向櫃子,她沒有眼淚,但在痛哭,父親就隔著一扇板壁被人殺死,這讓她痛恨自己的怯懦。

兩個家夥屠戮完畢,又開始剛才未完的搜索。一無所獲後,走下樓梯。唐真從櫃子裏掙紮出來,來到棺材邊看了一眼,哀慟到極點反而平靜了。她掀開剛才絆倒自己的樓板,小弟正蜷縮在下邊大惑不解地看著她。

三木正在聆聽動靜,然後問從樓上下來的家夥:“是女人?”“不,是個老頭。”

“還有一個。”三木說,隨即和那兩名日軍上樓。

樓上,唐真剛把弟弟從窗口放下,一個人影從黑暗裏閃了出來,刀光迅速從小弟頸上閃過。小弟無聲地倒下。唐真癱軟地在窗台下,上樓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那是三木和兩名日軍。

四道風把船停在一個廢棄的碼頭之下,歐陽伏在船幫上,看著水裏漂浮的一個鬼子屍體,他突然命令四道風把那具屍體弄過來搜查。但四道風什麽也沒搜到,歐陽忽然看見了什麽,爬過來撕開那日軍的衣領,下麵是一套日軍服裝,他們幹嗎穿軍裝?

歐陽苦思著,下意識地掏出藥瓶,藥瓶已進了水,藥片也成了糊糊。歐陽看了看,一口喝下去半瓶,繼續苦想,電光石火地一掠,他想起三木的話——大部隊黎明才能到達!歐陽霍然站起,虛弱的身體幾乎栽下水去:“鬼子要占沽寧,就是今天黎明!”

四道風有些不屑:“就憑你看見的那十幾號人?”歐陽搖頭:“不,這次肯定是傾巢來攻!”他爬起來想要上岸,“我一定得去報信!”四道風卻猛蹬了一腳,船蕩得更遠了。“要去我去!”誰知歐陽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裏:“沒用,隻有我腦袋上才有死五百活一千的賞格,有這個,說話才有人聽。”

四道風一把抓住他,歐陽伸手撿了船板上扔著的刺刀,割斷了被四道風揪著的衣角,整個人又落進水裏。他立刻遊到四道風伸手不可及的距離:“你不會遊泳,可我會。”

四道風急得操起塊船板就劃,越急船越在水中央打轉。歐陽遊了一段上岸,上了岸,發現橋下郵差的那條小船。郵差正從船篷裏鑽出來,歐陽看著他說:“快走!鬼子來了!”郵差聞言愣住。“立刻撤出沽寧!告訴她……我真想和她一塊兒走!”歐陽說著,從懷裏掏出個什麽扔在船上,跑上小橋,轉身照著沽寧黑漆漆的輪廓跑去。扔到船上的是他的止痛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