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記堅持為我接風,我就想著要狠吃他一頓。雖然我沒有一點的胃口。可跟他一走在人群擁擠的路上,我就開始頭痛,像是被熱潮卷著沒了呼吸的力氣,就有了馬上要躲回小屋的願望。我執拗著跟小記吵鬧,孩子一般。小記就無可奈何地帶我回去。順路在超市買了些菜,他說要露一手給我。
很清淡的肉炒芹菜和西紅柿炒蛋,外加一水果沙拉,吃的是小區麵點鋪裏的火燒。很合我口。我大加誇獎,喜得小記連說等我胃口好了給我做成都菜,讓我吃上癮。我壞笑著點頭。
小記看透我心思一般說:你是不是在想,哼,看你這傻瓜,上套了,以後你就當我的仆人天天做給我吃吧。
我笑著點頭:你真聰明。
小記說:真的麽?
我又點頭,不停地吃往嘴裏揀菜,斜眼飄他。
真這樣,那我可真覺得太幸福了。小記說。他眼光落在我筷子上,帶著靦腆的笑有點難為情的笑,像在表白的初中小男生,很可愛。
送進嘴裏的筷子還在嘴裏,良久才被放下。氣氛頓時沉鬱起來。是我的心沉鬱了起來。
笑雲,你不要再想著那個大風了。他的妻子都懷孕了,他是在欺騙你!
你怎麽知道?我盯著小記。我開始懷疑了,他跟大風之間肯定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要不,大風怎麽會提到他,他又怎麽知道大風的真實名字。
我見過他。他想了想,開始坦白。我知道你跟他一直沒斷來往,我也知道那對你肯定有傷害,尤其是那天你在電話裏哭泣,讓我有要發瘋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將你拉回來,怎麽才能讓你不受傷害。春節的時候我都不敢回天津,我怕見到你,我不知道怎麽麵對你。你在我心裏的位置,一直都不是你所想的,隻是妹妹。我可能很可恥,我一直想象著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愛人。
小記說著,臉扭曲地難看,心痛的扭曲。我知道,他沒有騙我。
我也是春節前跟大風通過郵件取得聯係的,我記得你說過我跟他的郵箱隻差一個字母,當時我們一起看信時我已經記下了他的郵箱。開始他不理我。後來,我就跟他直說了我跟你的關係,他才給我回了信。他說你們是兩相情願,是自由戀愛,是隻享受現在擁有現在而不被婚姻所約束的。我向他提出要他先離開你。因為在那時你不可能主動提出分開。他不回答我。然後,春節的時候,我就去了珠海,我想跟他見麵好好談談。
他抬頭看看我,繼續說下去。
但我沒見到他,他跟他的妻子回山西的嶽父家過年去了。我等了三天沒等到才回來。今年五一,我特意跟他聯係好,我飛到珠海見他了。
我緊緊盯著他,我感到自己在發抖。他去見大風了?為了我?
他說他會慢慢地冷淡你,讓你們的感情慢慢淡下來。他一直不同意直接向你提分手,冠冕堂皇地說會傷害到你。可是這樣對你的傷害不夠大嗎?我明確地告訴他我喜歡你,我很愛你,告訴他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所有,如果他再纏著你我會對他不客氣。他最後終於說了,說他的妻子已有四個月身孕,受不了任何刺激,說他會好好處理你們的事。那個時候,我就決定了,我要盡快到你身邊,盡快把你解救出來。靠任何人都沒用,自己的幸福自己去爭取!
他眼中閃著堅定的光,堅定地落在我的身上,照著我的眼睛,我的臉,我的周圍世界。
小記,我……我口幹得聲音隻在喉嚨裏囁喏,衝不出來。我要說什麽,自己也不知道。我心裏是充滿無比感激的,感激得淚濕著我的眼睛,哽咽著無法表達。我也感動,小記肯為我如此,那在心又該是多麽深的愛。我的心還有陣陣痛,大風與我,徹底是一個句號,我癡心過的感情付諸東流了。
小記坐過來,抱住我安慰我。我沒有反抗。隻任淚水揮灑。
(5)
小記搬到我這兒來住,他說很擔心我的情況,這樣看著我心安。我睡房間的**,他睡客廳的沙發。我晚上起來上洗手間的時候,就能看到熱得難耐的他將沙發的墊子拖到了地上,人也移了下去。然後他衝輕手輕腳走步的我笑一下說我知道你起來了,別偷看我。他的睡相是不夠雅,但也不難看。
我是一個感情的接受者。大風的時候,是這樣,林風的時候也是。現在,小記,我也一樣。我不知道我到底投入了多少感情,我就接受了對方的感情。我想,我是不是有感情饑渴症,怕了孤獨,所以才這樣迫切地希望被感情包攏。這想法隻在心裏一閃而過,卻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影,在心底。
我找了個無事的周日去看林風。他顯然沒想到我還會再來看他。他比我上次來氣色好了些。他簡單地說現在很好,謝謝我去看他,說他應該很快就可以出來了。他問我工作忙不忙,要多注意身體。我說還行,都挺好的。我還告訴他小記來青島工作了。他哦了一聲說那我就放心了,他會照顧你的。我說是的,他挺照顧我,你一定要醫生的話,早早出來,外麵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做呢。他點頭。
從戒毒所出來的時候,本是多雲的天氣大晴開了,太陽毒辣辣地掛在高空烤著大地,將地麵的所有熱氣都烤了起來,翻騰著,熏得整個人都難受起來。早上出門時以為天陰就懶了沒帶傘,現在好了,隻有頂著大太陽趕路了。我從包裏抽出一份昨天晚上沒全掏出去的寫有資料的紙擋在頭頂,減一份太陽照射的炙熱。走了不出五百米,臉上脖子上就都是汗了,感覺衣服都在開始往身上沾。看看前麵還有差不多五百米,我實在不願再走了。想法一出現,步子就邁不開了。我停下來,在一棵隻有個傘大樹陰的小樹邊,等出租車。又是五、六分鍾的日烤氣蒸,才有出租車在我無力晃動的手下無精打采地晃悠了過來。
我給Midy發了個信息告訴她我看了林風,說我對我們很多的過去,竟淡得仿佛沒了記憶。Midy難得的好,也難得的有閑有時間,竟很快將電話打了過來。我還在出租車上。
他還好吧?
挺好的,聽那裏大夫說也不錯。
笑雲……
我笑了,是故做的笑。我不想這勾起太多我們不想要回首的往事,雖然那離我們是那麽近,就像在昨天,可又離我們那麽遠,遠到已經消失在了記憶的長河中。
結婚的日子定好了?我問她。
嗯,定了,十一,你一定要來,笑雲。Midy快樂起來。
那是當然,我一定去。幸福的女人!我由衷地祝福她,祝福這對新人,就像我心中此刻也在祝福我自己一樣。
Midy在那邊笑開了花。不過,有件事要告訴你,是顧玉敏的。
我這幾天正要聯係一下,從我搬出來就隻在一周後打過電話,她還是那麽憤世嫉俗的口氣,好象天底下所有人都對不起她一樣,所以我就懶得聯係。她老公應該快回來了吧?
回來了。
哦,那怎麽樣了?
她前幾天深更半夜給我另一個朋友打電話,喜極而泣的樣子,說她老公馬上就回來了,要把她接到台灣去。
台灣?我納悶。
你不知道?
什麽?
他老公是台灣的一個商人。不過她不好意思說這些,怕大家看不起她說她傍大款,向來說她老公是福建的。
怪不得她跟我說的時候還猶豫。我想到最初我問她時她是想了一下才告訴我的。
她老公回來將她先送到醫院去了,發現她有嚴重的抑鬱症,精神等各方麵狀況也都不好。就怕他就不要她了……
哦。我說。我正好今天有空,待會兒打個電話,要是合適我就去看一下。
嗯。看看也好。不過我就不去了。
也好。
(6)
我打的是敏姐住處電話。起初沒人接,我再撥一遍的時候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她老公的。
我報了名字後他就溫和起來。說你好蕭雲,玉敏現在休息,有有什麽事嗎?
我說我沒什麽事,聽說姐夫回來了問候一下,我也好久沒跟敏姐聯係了,不知道她情況怎麽樣了。要是你們都方便的話我就去看看。
他說玉敏現在狀況不大好,你跟她住那麽長時間也應該有發現,她得了抑鬱症,挺厲害的。正在接受治療呢。
姐夫你急著帶她走嗎?我投石問路,我想清楚他會怎樣對敏姐。
她現在的樣子可能換一個熟悉的地方比較好,她家人也堅持要把她帶到自己身邊照顧。我工作忙,怕照顧不周全她會病厲害。
我想說,你什麽都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都是狼心狗肺的家夥。我心裏罵和嘴上卻說:也是,當務之急是把病先養好了。
對。他挺痛快地回我。
敏姐什麽時候回去?
具體還沒定,我想再聽聽這邊醫生的建議。
哦。
有空你就過來吧,我隱約聽說你跟玉敏的一些事,你別放心上。我想一定跟她的精神有關係。
我知道。我沒想到他連這些都知道了,誰告訴他的,敏姐?
不管敏姐對我做了什麽,我還是很感激她當時收留我的。如果沒有她,那段時間我會熬得很難。所以,我去看看她也是應該的。但我那天沒去。我忽然覺得很累,尤其是走下出租車,到了住處一歇,就鬆散得不想再動了。
去看敏姐是再一個周末。我先打電話確定他們都在,就拎了水果鮮花過去。
她老公是一個魁梧高大的男人,比照片上顯得年輕些,臉膛更黑點兒。說話很客氣很禮貌。
讓我吃驚的是,敏姐竟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拉著我跟我說話,她說我很快就走了,要到台灣去了。我疑惑地看看她老公。他也衝我點點頭,說我征求過醫生的意見了,說去台灣那邊也可以,而且那邊的治療相應比大陸好一些,過去後我讓我一個外甥女過來照顧她,應該會好起來的。那太好了,我說。我想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男人沒在她這樣時嫌棄她,對她也是有情有意呀。
敏姐提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她說你一定別放在心上,是她不對。於是我就開始了客套話的開場白,對她的收留感恩戴德。然後轉向她老公誇了她的很多好。然後是他們非要留我一起吃午飯,我婉言謝絕了。要知道,小記可還是在樓下等著我呢。
小記知道我到這兒來就不放心,要跟我一起,我說肯定不會有事,就讓他在樓下等。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我下樓,見小記在另一幢樓後的背陰裏,拿著《商界》看得津津有味。我一向下邁台階,小記就將頭抬起來,笑笑說還好吧,就起身衝我走過來。我說他們都很好,敏姐要去台灣了。他笑著說,盼遲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