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還住在一室一廳裏。我說過,我是個不喜歡與人相處的女子,所以,小記幫我找房子時隻找單門獨戶的。我本以為他會租個兩室一廳,那樣他可以過來住。他沒有。他剛從成都過來工作,如果不住單位的房子肯定會讓其他人對他有看法,對以後工作的開展會有影響。而且他的同事都看得出他對我的一片心,一個私心太重沉於感情的人肯定不會被公司被同事認可。

房子在大窯路附近,周圍環境遠不如先前,房子也比較舊,但上班不算遠,住著也比較自在。唯一我不大滿意的是,冬天這裏沒暖氣,我還真怕自己熬不過最冷的時候。因為青島氣候比較濕潤,相應如果做不好防護工作,就容易得風濕和關節炎的。

我又回歸了曾經那段時間的狀態中,開始覺得孤單。這孤單,是在白天忙碌後,在走過夜的喧嘩後,周圍安靜得連我呼吸的聲音都被吸食掉的時候才有。我躺在**,想前想後,思這思那,無法擺脫。

小記工作確實很忙的,我也不願去打攪他。我現在分不清自己心裏的感覺了。我是把他當哥們兒一樣還是兩小無猜,還是一個關心我疼愛我的異性,我們之間還有發展的機會?我更想要哪一種?我不知道,全亂了,全混了,怎麽都沒有頭緒沒有思路!我的家人和小記的家人卻都高興得不得了,好象我們倆很快就會在一起要結婚了一般。老人哪,真是讓人難想象!

新住處安了寬帶,可以自由上網。這是我比較喜歡的。

我跟大風很少發短信了的,他妻子就在他身邊,一旦起疑,他們的婚姻就會受到嚴峻考驗,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們的郵件聯係也不像以前頻繁,看似俏皮幽默的語言,看似親近無比天長地久,可我們的心在被什麽拉著,一點點地異向而行。好象彼此都比先前忙碌了幾倍幾十倍,以至回信都是要在幾天甚至一周才有一封。可實際上我們並沒有那麽忙,我們都在拖著時間,都在較著勁兒,或是都想讓對方淡下來,冷下來,然後,就給著對方一個“我忙”的假象。

我告訴大風我換住處了,具體原因沒說。說在這裏上班沒以前方便但生活得自由了,工作還是那麽忙,過幾天要出差到上海總部開會。後麵的這個消息大風反應比較快,很快發信息問我在什麽時間,碰得巧的話他也在上海。我說七月二十五號吧。他沒說他會去也沒說他不會去,消失一樣蒸發掉了,沒了回信。我隱隱有種不安。

晚上偶爾會和小記吃飯。應該說我們是常一起吃晚飯。因為他來青島沒有多少天,我們至多隔一天不一起而已。但每一次,都要我到他公司辦事處附近,他過來,匆匆吃完,說上一些話又匆匆回去忙工作。他說笑雲,很快就上了正軌了,到時候就輕鬆了,你多等等啊。他對我去上海沒有太多的熱情,隻說好啊,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可他的臉上分明寫著某些沒有說出來的不情願,和暗藏的憂慮。笑雲,你是大人,自己的事自己把握。我是可以裝糊塗不知他所指的,可我隻有埋頭吃飯,什麽都不說也不看他。他在指我跟大風的關係!他怎麽會知道我們在上海會見麵?怎麽知道我們一直都保持著聯係?疑團棉花一樣生出來,將我包裹起來,我軟軟地躺了進去,昏沉欲睡。

(2)

隻要努力就沒有什麽事做不成。尤其當兩個人想見麵的時候,沒有機會,也要努力創造機會,那一定會見!

我跟大風的飛機前後相隔兩個小時到達上海!

我先到的,但沒等他,直接到公司接受通知。他到後給我發信息,說他下午正好也有個會,我們就先各自忙,忙完再聚!我注意到他的話後加了感歎號,就像他因驚奇而驚喜的明亮的眼睛,閃著驚喜的歎號。可見他心也與我一樣的期盼相見!

晚上九點多,我從公司安排好的招待所裏偷偷溜了出來,然後到大風的酒店去與他會合。他特意住在了我公司的招待所附近,這樣我們見麵更方便。他卻還沒回來!好在他已經開了房間放了東西,我才得已要酒店的服務員將門打開。

我聊賴地換著電視頻道,一個又一個,發過去信息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也沒有回音。我有些急了,甚至擔心起來。正這個時候他打過來電話,醉醺醺的聲音。我一會兒就回去了,今天被他們抓住死活不放喝得多了點兒,你別急。聽到他的聲音,我就好象聞到了酒的味道,就像周圍擺了滿桌的酒瓶要已經到達極限的我喝一樣,有些反胃,一股厭煩從心裏也就擴散了開來。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我再也坐不下去了,想下樓走走。剛到樓下,就見到門口三個人在糾纏著說著什麽。定睛一看,正是大風跟兩個男人在爭執著。我趕忙躲到了暗的一邊。

那兩個男人堅持要送醉了的他到樓上,他卻搖晃著有些發福的身子說不用不用。那兩個人也不理他,架著他就想往裏走,大風就掙紮一般推開他們,說我還有個朋友在上麵等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這句話起了作用,那兩個人不再強迫,其中一個還說:你看你,就這點兒事還不早說,我當什麽呀!行,你自個兒上去吧。然後又湊在他耳後說:悠著點兒,別被嫂子知道了,好好快活吧。大風眯著他的醉眼連連說不好意思,那兩個人轉頭就上了車,開走了。大風轉身蹣跚著向酒店的電梯處走去。

我在暗的角落裏,聽著他們的話,看著三個男人曖昧的湊在一起的臉、前仰後合的別有用意的刺耳的笑,醜陋無比,比魔鬼更恐怖更癲狂。原來男人都這個樣!他們的心都是不安分的,行為也是不安分的。他們把擁有女人當作是一種炫耀,當作是自己有魅力成功的昭示。包括大風。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是最純淨的感情,純淨得不攙雜利益一心為著對方,我們隻要讓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是快樂的。事實呢?一樣的嘴臉!我的心中充滿憤怒與憎恨。

我隨手叫了出租車,我要走,我再不想見到他!

出租車開出一個路口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做太衝動,他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做。於是,矛盾中脫口就跟司機說:開回去,我要回去拿錢包。司機很疑惑地望我一眼,尊崇著我的話又開了回來。下車前,我打開包從錢包裏掏了十塊錢扔給他。

手機響了,是大風。我按掉了,上去。

他站在房間的門口,背靠在門邊上,開著門,拿著手機張望。酒並沒醒。

見我出現在走廊上。他笑起來。出去了你?他問。

走了走。我站在他對麵,看著他。我知道,我此刻的臉是嚴肅的,我的肌肉像是僵了一樣無法做出笑的表情。我也試圖將眼神變柔和些,別讓他怔在那裏不知為何。可我做不出。

他拉了我的手,見我沒拒絕,就將我拉進房去,帶上門。生氣了?今天幾個經銷商碰上了非要吃飯,再加上我給他們幫過忙,所以逃脫不掉就被灌多了……

我沒有表情地盯著他的臉,我不想看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沒有必要!我想要他知道,我對他很不滿,還很生氣,我不管他知不知道原因!

別生氣了啊,我很想早回來,我那麽想見你,就想見你……說著,嘴就伸了過來。我伸出的想要撥開他的手也被他牢牢攥住,根本掙不開。

我又一次順從了他。但我此刻,在心裏告訴著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大風,這是最後一次我們在一起了。暗淡的燈光中,我的眼裏滾落出兩顆淚……

(3)

在上海餘下的時間我都找著忙的借口再沒去見大風。他大概也感覺到了我的冷淡,但沒勉強地追問我到底是怎麽了。

隻三天時間,我就回了青島。本是可以再多待一天的,那是公司留給我們自由遊覽的時間。我提前撤出了。

這個時候,大風也回了珠海。他發信息告訴我的。我隻回了平安二字。於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很多時候,一件事情的了斷,或許是曾經矛盾躊躇了很久的,但在一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事件麵前,隻要一個念頭的轉變,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了。我對大風,對我跟他的感情,我不是沒矛盾過,不是沒傷神過。我多少次夜裏睡不安穩,多少次哭著從夢裏醒來,心頭上還壓著對他妻子的愧疚。我知道小記所說的都是正確的,都是為我好的,我更知道我這樣做是不對的,我也想過該早早將我跟他的關係做個了結。但是我,在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都忘了,更多的時候是不舍。我於是就被一段外人看來不道德的感情牽著一步步地向前走,一點點向深潭裏陷。我拔了很多次,但我的力氣太小,腳深深被淤泥吸住了。我想叫大風,讓他拉我一把,他卻在一邊默然地看著我,雙手縮了回去。是我沒有真正下決心的。在我對我們感情比較徘徊的時候,我竟看到了大風醜陋虛榮的一麵,這堅定了我要將自己拉出深潭的決心。我必須抽身,必須走掉,我也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所以,在我真正下了決心的時候,全身都好象被注入了神奇的力量,我一下下將先前動也不能動的腿拔出淤泥,一步步就邁上岸來。

正好是周五到的,公司要開例會,我自然就回來正常上班。我想我現在已經想象不出給我假期我能來做什麽了,去逛街?一個人逛街會很孤獨。在住處享受寂寞?我不想,我天天晚上都能享受所以我不想平常的時候也脫離人群。白天的街道不屬於我,那是有閑有心情的人才能去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在街道上慢慢走著看兩邊高樓大廈和景物了。我隻有工作,隻有忙碌的時候我才能感到充實,才會忘卻所有的憂愁煩惱和經曆過的不快。

會議是圍繞一個要新開展的方案進行的。我在去上海前這個方案就已成形,但在上海與總部決策層接觸的過程中,我憑直覺他們不會讚同我們現在的方案。我想著該怎麽表達出我的意思才不使青島的同事疑心又能接受。弄不好,我這為了全體利益的事就會被人以為是害群之馬而踢出局。

我旁敲側擊地陳述了我的觀點。我看到,劉總的臉色有了稍稍變化。我想他要是能聽出我話語所含概的意思那我的目的就算達到了。果然,劉總提出了一些問題,這問題就是圍繞我所暗指的意思的。大家都開始換了思路再考慮。雖然最終並沒將結果討論出來,但我們的改進肯定是有益的。

散會後,劉總將我叫到辦公室。此前,我已經匯報了此次上海之行的工作情況。他再將我叫進去,談的有兩點,一是有關剛才會議的方案的情況,再就是有關我的加薪。我忠於我的老板,所以,我以最中肯的方式表述了我對方案的觀點。這是我在會議上不好說出來的。劉總頻頻點頭。然後話鋒一轉,劉總忽然說:蕭經理,我們經過考慮向總部提出給你加薪,已經得到批準。我用了瞬間來反應,可我覺得還是過了很長時間。因為我看到劉總微微笑表情定格了很久。我很想表示得熱烈一些,說謝謝之類的客套話再表一番決心。可我現在的心情,隻是淡淡地說謝謝公司的培養我會更加努力。我想,劉總肯定會以為我是個寵辱不驚的人,起碼不是見錢眼開為了錢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