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經是六月中旬了,敏姐的老公又推遲了回來的時間,我又多了些時候有落腳地,而敏姐則又多了些傷感與企盼。在剛接到她老公這消息的幾天裏,我夜夜聽見她從房間到客廳不斷走來走去開門的聲音,我聽得到她大口灌水喝啤酒的孤獨。她每天都是困頓不堪的,因為她的睡眠嚴重不夠,她試圖將自己放到**,卻隻有睜著幽幽的兩眼胡思亂想。所以,她幹脆不去躺,使勁兒折騰自己,到自己站著時覺得要倒下了才靠在**,眯上一會兒。根本就無法睡去。她喝啤酒,每天都喝大量的啤酒來排解寂寞。既麻醉了自己又可以逼迫自己連續不斷地上廁所,不致閑下來。再就是上網了,與她老公聯係,在聊天室聊天胡侃,時時把自己當作教育先鋒人物,教育那些有歪念邪思的人。

還好我在她這裏住著,在晚上下班後還有時間陪她一會兒,讓她身邊有個說話的人。否則,我真擔心她會將自己寂寞成一個老女人,一個死了丈夫被子女孤單在一邊的老女人,她的所有隻是這樣苦守著一份寂寞,寂寞地等著終老,風幹了的坐於那裏的女屍。

大風突然來了,這是我們從在上海分手後第一次見麵。近兩個月了啊,若不是周圍有那麽多事,若我隻是像敏姐那樣死守著他一個人,我該會孤寂到什麽程度?更何況,我隻是他一個情人的角色。從最初的開始,他就把我當作了他的情人,而不是戀人。戀人還有未來可言,情人呢?

我每天都想他,雖然我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了,他來了能見見就夠了,我們不要太奢望了,非要終日相守。但那種想他時的欲望那麽強烈,我就想見他,就想他隨時都在我身邊,就想我能時刻都感受到他的呼吸聞到他的氣味,想我們糾纏在**,相互親吻。我發現連子宮都在呼喚他,是那種可以痛透全身的呼喚,欲望的呼喊。

先前他跟我打招呼時還沒百分百確定,隻是說有可能會來。所以,我隻是期盼他會來,但心裏還懷疑他是不是會真來。當他打電話告訴我,他現在某某酒店的時候,我就有點反應不過來,是驚喜得反應不過來。

他說:怎麽了,沒想到?我說是呀,你上次說你不敢確定下來,所以我就想你可能過不來。工作忙不忙,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隨時恭候你。我下午有個會,可能會比正常下班時間晚上一個小時左右,大概七點能過去。他說好,我等你。

給敏姐打電話,告訴她我點事不回去吃飯了,她在那邊長歎一聲說晚點也不要緊。我以前在外應酬或是加班到很晚,我都要回去再陪她吃點東西的。她已經習慣這樣了。我想著該怎麽告訴她我今晚有可能不回去。我們單位今天有個小組會議,討論一個很重要的方案,上海總部的老總過來了,晚了的話我們都到酒店去,很晚的話就有可能不回去了。你們老總真變態。她罵。我說沒辦法工作需要。她說,那你可要小心別羊入虎口。我說看你想的,怎麽會,好幾個人大家一起談公事的。

(2)

我早問好了大風的房間號,忙完工作沒給他任何消息就悄悄過去了。敲門的時候,一身內衣穿著的他開門出來,露著發達的肌肉顯著身體的健碩。一見是我,他頓時兩眼放光,把我拉進去一把抱住帶上門就狂吻不止。他在等我,就等我來的這一刻!

想不想我?他的呼吸粗沉眼光迷離,聲音也是呼出來的。

想死你了。我在他耳邊輕聲說。

他一下又吻住我的唇,更猛更霸氣,我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也沒有更好的迎合方式,隻需接受和承受。他緊張起來了,抱起我,向床邊靠近,將我陷進床裏,深吻我,進入我。

平靜後,我們擁在**。淡淡地說著最近的與我們無關的這樣那樣工作上的事,和生活上的事。

有關林風的事……我率先挑起了林風的話題。

他真進去了?大風直接問。此時,他的手指在我的胳膊上,輕輕的滑動,像是水珠,一點點滑著,潤著。我的心就癢癢的,很渴望的。

沒有,花了錢,去了戒毒所。我玩弄著他的耳朵,很大很寬很有福氣的耳朵,捏在手裏,厚實實的,很有質感。

哦。

生氣了?

沒有。他隔一會兒才說。其實,如果他沒有這一段,他人也不錯的話,我覺得你身邊要有個人也挺好的。

我頓時黯然起來,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我早就知道,可我不想聽這話從他口裏說出來。淚就在眼眶裏打起了轉轉。

雲兒。他摟了摟我。我希望你能生活幸福,有個好歸宿……

有你我就幸福,沒你我會失去所有快樂。我任性起來,澀澀著心衝他撒嬌。

他笑一下,吻著我。我們又激動起來,又開始了一場戰鬥。

我們從疲憊中醒來時,又神采奕奕了,帶著滿足的感激的笑。已經是晚上十點,沒吃晚飯的我們覺出了肚子的空蕩,連場子都被洗過了一般的空。於是,到附近的酒店去吃飯。

那個與我同日生的人現在在做什麽?大風居然問起了小記!先前,我們就第一次見麵時提到過,也僅是提到過,之後,我們在一起,就從未再提過他。

怎麽想起問他?我笑著喝茶。

覺得應該感謝他,我們倆有今天不能不感謝他。他笑笑說。

我也笑笑。他在成都,好象又開始做貿易這塊兒了,具體的工作我也不大清楚。我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心裏怪怪的,可一切又都是正常的。

那應該與我一樣優秀,我覺得那一天生的人都很優秀。他笑。他有暗誇自己的意思。

臭美。我白他一眼,知道他也是在暗著試探我。他人很好,你也知道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就了解太多。不過,我們在一起好象都是他在欺負我,確切說是在壓著我,因為在他麵前,我就會有一種壓力,是因他的幹淨而起的壓力。

大風不說話,安靜地看著我,希望我說下去。

我跟他,是那種……我想著,使勁兒想著,給我跟小記的關係來一個定論。那我們到底是什麽關係。我跟他更應該算是青梅竹馬能患難與共的生死兄妹。

大風笑著拿餐巾擦擦手又擦擦嘴,顯然有點懷疑我的話。

你不用笑啊,你去問他也是這樣的回答的。我們就是這樣的,太近了,就隻把彼此當兄妹的那種關愛,永遠做不成情侶。

大風開始反駁我了。你看你,開始心虛了不是,我什麽也沒說呀,你嘰裏呱啦說了那麽多,無非就是要跟我證明你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可你越這樣說越容易描黑知不知道?

我知道進了他的套,自然少不了要怒目而斥。他笑嗬嗬著拉我回了賓館。

又是夢一樣的三天。大風在的日子,就像是夢,有著五彩雲霞的可以忘卻塵世的夢。我是夢中飛來飛去的幸福的仙子,在他身邊時離時在的與他玩著捉迷藏的遊戲,與他纏綿,與他歡笑感傷。

我對他說,我送你到機場吧?

他很吃驚,因為我正在上著班,輕易出去不了,所以,他以為我是在禮貌性的應酬他。有這話我就很感激了,我自己走就好了。

我沒說話。我是很想送他,我真的希望他在那一刻感激得看著我對我點頭說好,你送我。那任何事情都微乎其微到一縷風,一吹就消失了。可他沒說。我們之間,還是存在著一種陌生,這陌生,是因為我們對彼此的客氣而生的。因為我們一直的柏拉圖,因為我們見第二次麵就開始的肌膚相親,更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給心底的承諾,我不破壞他的家庭,他也不破壞他的家庭。

你送我上出租車就夠好了。他又說,試圖挽回剛才我因那話而生的失落。

我想送你,看著你上飛機。說話間,眼睛就潮了起來。青島的夏天來了,這空氣潮到可以將人都弄濕。

他抱我。然後,我們拿了東西出來,退了房子。我給公司打電話請假,隨他一起到機場。

我們都像失語的人,誰也不說話。後座上,手握著手,默默感受著對方。在分別的時候,總是有一種傷感升騰起來,就像下雨前必定有雲在。那是情緒的鋪墊。

領登機牌,擁別,過安檢。他在登機口的那頭,衝我晃手,我也晃手,強做的微笑。可在他轉身的刹那,我就淚流滿麵。他走了,他又一次離開了我。我跟他的相聚,總是那麽短暫,短暫的就像一個夢,眨眼醒來了還依然是那樣的生活,依然是那樣的世界。什麽都沒變,想著他的心,始終也不曾變。

那個龐大的鐵鳥,慢慢滑行著,伸展開雙翅,快速加速,帶著我的大風向雲霄衝去。

走出侯機廳,上出租車前,看到轟鳴的大鳥,在藍天白雲中穿行,瞬間,消失在雲端,視線就開始變得模糊。

(3)

生活好象規律了起來,很少到外麵去玩去消遣,除非大老板有什麽應酬需要陪襯。我工作之餘的大部分時間都陪了敏姐,她的情況太要我擔心,我真怕她會出什麽意外。她憂鬱到渾身很多地方都出了毛病,虛弱到一碰就倒,飯食難下。

我在一次意外中接了她老公的電話。他當下就聽出接電話的不是敏姐,很禮貌的有沙啞磁性的聲音,他說你就是蕭雲吧,我聽玉敏說起過你。他說謝謝你幫我照顧她,她身子以前就不好,還多拜托了。他說這話,讓我很愧疚,畢竟我是寄住在人家家裏的,到頭兒來反倒是人家感謝我。可我的好口才在他麵前發揮不出來,隻能被他牽著思路聽他說。他說他大概還要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回來了,那邊的事情有了眉目。我終於放了心,我真恨不能他馬上回來。我不怕自己要再找住處,我最怕再這樣拖下去敏姐這人就被折磨得沒了人形了。

我很想見見Midy,我從上海回來後就不曾見過她。我跟敏姐好幾次叫她想約她出來玩兒玩兒,她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借口搪塞。最後,我們在一個周末招呼都沒打跑去看她。在她的房子裏,我們看到了她的新男朋友。他在周末過來給她收拾房子。見到我們,他有些靦腆地笑。Midy就介紹,說我未婚夫,林大鵬,叫他大鵬就行了。我就笑著調皮地叫姐夫逗他,他嗬嗬笑,比較爽朗又有些拘謹的聲音。林大鵬是青島部隊上一個做文職的,操一口福建口音,人長得精瘦,瘦到看不出哪兒會有肉,像一棵正在生長著的小樹苗,還得過上幾個夏才會豐滿。或許是做文職時間太長,加上軍隊上的人與外界接觸少,人就相應單純些,甚至是孩子氣很濃。這孩子氣中,又帶著很多偏執成分。除了對最可愛的人的含有那麽點兒尊敬,我對他提不起一點好感。我們在房間裏很尷尬地坐著,因為Midy拒絕出去吃飯,堅持要林大鵬下廚。

飯菜還算可口,少了一種感覺。好姐妹間那種隨意自由因了林大鵬的存在而默契地消失了。對各自心底的故事,誰都不敢多言,仿佛那是一個炸彈,一觸即發。我想,林的鵬是絕對不知道Midy曾經的故事的。很難想象,一個非常正統的心氣又有些高的軍人,如果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懷過別人的孩子,他會怎麽想?別人我不敢說,但林大鵬,一定會痛恨恨地拋掉Midy。我敢保證!有的時候,放掉過去,不去理會過去,選擇現在,選擇未來,或許都會過得幸福。我在心裏,隻有默默的祝福我這女友,我在青島最難得的朋友。

分手前,我們問Midy什麽時候喝喜酒,Midy回答很幹脆:十一!決斷肯定的聲音像個重錘,一下就砸在了我心上。我始料不及。然後就是笑著恭喜,笑臉的背後,有一種酸酸的味道,從口到胃再全身蔓延開來。旁邊,那個林大鵬也是笑著的,一臉幸福地笑著聽著我們說。我很嫉妒,真的很嫉妒。如果沒有敏姐在身邊,此刻,我一定會跑得遠遠的,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我想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