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是在一個夢中奔跑著醒來的,鬧鍾急促地響聲吵得我心一陣陣驚跳。我伸手關了,起來,匆忙著洗臉刷牙再化妝,我要將最光鮮的樣子展現在我的工作上。
等公交車的時候順手買了份早報,時不時張望著。低頭見頭版,赫然看到一個稽拿到藏毒犯的消息。再一看,那從車上走下來的男子圖片,不是林風又是誰!
怎麽會?怎麽會!
我走開車站,向前走著,邊掏出電話撥林風的手機。關機。我再撥他家裏電話。通了。響了好多下才有人接起來。是個女人的聲音。
請問,林風在嗎?
你是誰?聲音裏帶著疲憊氣憤和警覺。
我是他一個朋友。
他不在,再見。
說完,就掛了電話。我心裏有種感覺,那個人肯定是林風,是林風出事了。他怎麽做得出這麽糊塗的事來!我現在的氣憤無法形容,遠遠甚於見到他與那女人在我**鬼混的時候,那還帶著更多的我的無奈。現在,我是真的氣憤,恨不能現在就將他挖出來痛罵一頓,煽他幾個耳光,告訴他這種東西怎麽能沾哪,那麽聰明一個人怎麽就變成了豬腦子!
我忘了坐公車,也忘了打車,一路疾走地向公司趕。待我回過神來,一看表,還有五分鍾到點。公司規定要提前五分鍾到,整理一下一天的思路,做個係統的計劃然後才開始工作。走是肯定走不到了,順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公司。
時間卡得還算緊,沒遲到,否則一個月的獎金就溜走了。
我忽然特別怕,公司裏有同事見過林風的,知道那是我男朋友。現在,報紙出來了,要是被認出來,我還有什麽臉見人。他們會不會懷疑我也跟他一樣吸毒?
我越想越擔心,越想越怕,我看到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與往日不同,帶著更多的探究與小心翼翼。我手下那個小李,一直都自恃公司第一美女的女孩,隻有在我麵前還收斂一點傲氣,現在,也都展現出來。我倉皇著將報紙塞進辦公桌,我在心裏安慰自己:這麽早,應該不會有人看到,就是看到了,這類事這麽多也不會就這麽快就被他們認出來的。我想,是我多慮了。
我故作鎮靜地打電話、分派工作,可心裏卻還是敲著鼓:他們真的都看到了麽?他們會不會馬上一傳十地宣揚開來?於是我的臉開始發燒,燒得紅紅的,頭也暈暈的,亂了章節,也沒了分寸。
我努力克製著自己,不要再去想,因為我跟他是分開了的朋友,而且僅是朋友,他現在出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安慰著自己。但心裏隱約還會有什麽事發生,在我身上。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上司劉總將我叫到辦公室。他並未馬上開口,不像他以往雷厲風行的作風。
小蕭,明天給你準假一天……
我心一驚,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嗎?我沒請假呀?我問著,直覺是林風的事牽扯到了我。
公安局來電話,他們抓了一個叫林風的藏毒犯,聽說他跟你來往很密切。你放心,我們都相信你的,你過去配合一下就行了。
他是我以前男朋友,我們早分開了,他的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說著心裏卻想著,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小蕭,你別激動,這事,你就跟公安局說清了就行了,把你知道的說說就沒事的。明天給你一天假,你就過去爭取把事都辦了,回頭咱們的工作還等著你呢。
我比任何時候都感激我的上司。他的充滿信任的眼神讓我這無助地在大海中漂泊的葉舟也安穩下來,好似找到了停靠的岸。我點點頭:放心吧劉總,他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跟我也不會有關係。
劉總點點頭。
我怎麽想,心裏都不是滋味。奇怪的是,我現在對任何人都沒了傾訴的欲望了。先前,有什麽事我都希望找小記說一番,聽他的意見,現在,我連說都不想說。我就想,等明天看情況吧,希望不會有什麽事,也希望林風別有什麽事。
(8)
公安局的人很蠻橫,我並沒見到林風,但他們對我的冰冷態度讓我想到林風在其中受的是什麽樣的罪。我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他不會有事,希望這是警方的一個判斷失誤。
他們問得很詳細,我回答得也很詳細。我想,要保護自己就必須將我所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管我是否擔心我跟大風和林風的事被別人知道,是否擔心名譽掃地,我必須統統交代出來。我將我跟林風從認識到分手,一切的東西都交代清楚。最後他們還問,你仔細想想,還有什麽沒說清沒有?我心一陣緊張,又仔細想了想,還是沒發現當時見過可疑的事情,我說:沒有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所有都說出來了,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大風都多長時間來青島?他們問。我不想讓大風也將事情牽扯進來,就說:不一定,有時候兩個月,有時候半年。把他的聯係方式和單位都給我們留一下吧。警察說。我猶豫著,還是寫出來了。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末了,警察同誌說:謝謝你的配合,我們希望你能將你所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我們,協助我們盡快破案,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再通知你的。
走出公安局的時候,我虛脫了一般站立不住,停靠在一邊的欄杆邊,良久才邁得開步子。這時我才想起來,我忘了向警察打聽一下,林風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再一想,我問就問得出來嗎?警察怎麽可能跟我說!要問也得找些內部的人幫忙問一下。
找誰呢?誰才肯幫這個忙。我不認識警察圈裏的人,必須找一個認識圈裏人的人。可我又認識誰?
我想到了一個人,我想他肯定會知道怎麽做,也肯定會幫我。我立刻給程誌打電話。電話響七聲後他才接起來。
程大哥,我是蕭雲。我怕他聽不出來,自報家門。
哦,有事?有些冷淡的語氣。
我想問一下林風的事……
我勸你別攙和,把自己弄進去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可我不放心。
有什麽放不放心的,天下男人多的是,吊在這沒好果子吃。
我想知道他那是真的是假的,會不會是警察搞錯了……
你別操心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知道得越少越好。
對麵傳來的滴滴聲告訴我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我又打過去,對方直接掛掉,根本不接。兩次後,程誌還是接了電話。
蕭雲,我告訴你,你別再管了,這事誰都明哲保身你還在這亂攙乎什麽?
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藏毒了。說出話的時候,我已經泣不成聲。
那邊停頓良久,還是發出了聲音。是的,所以,你什麽都別管了。就當你跟他從不認識。
我哭泣在街頭,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春末上午,在那個上班高峰已過人流漸少的上午,我在街頭蹲著抱肩哭泣。沒有人能夠體會,我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沒有人能窺視到我心最深處的脆弱,我隻有,在街道上,為自己,好好哭一場。
(9)
是敏姐將我接回家的,我一點也走不動了,隻能縮在街邊。然後撥了電話給敏姐,她打車來接我。
感情的事她不好多說,但這件事,她極力要求我與林風劃清界線。她說那是一輩子的前途問題,萬一弄不好栽進去了,就再別想拔出來。
這些我自然明白,畢竟我什麽都不知道,相對就覺得輕鬆些,少不了的擔心,都是為了林風。那種刻骨的痛恨,讓我心無法平靜。我恨他怎麽會如此不爭氣,吃喝不愁又有好的收入來源,過得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大學選修法律的他居然故意去犯法!
心裏總是莫名地緊張與慌亂,總是像被什麽東西壓砸著,呼吸馬上都要被遏止了。我大口地喘氣,希望能將自己放平放靜下來。徒勞。那種悲傷要我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壓抑,困頓,又無助。
Midy也得知了此事,打電話過來問我。我說我都知道了,我剛從公安局出來。她在那頭大驚失色地叫道:怎麽你也被牽扯進去了?我說我沒沾過那些東西,就是被叫去問問,把所有我們在一起的事都交代了。Midy顯然比剛才的擔心少了很多,勸我別想太多了,別放在心上。我說這結果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別人。說這話時,我心很冷,剛才的所有擔憂一蕩之間全沒了,有的隻是心的寒漠。
我開始上班,劉總對這事一句不問。他給了我充分地信任,而這信任,在我心裏就化為了感激。於是,我拚命工作,我覺得,那樣才可以報答他,才可以證明他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會全心為公司為他工作。
我不得不服這些警察的辦事效率!我在半個月之內被相繼叫過去三次。而此時,他們也跟大風取得了聯係。本來,我從未跟大風提過的與林風的這段感情,也終於都被他知道了。而捅出這件事的,不是別人,是我自己!我想,如果我聰明,我當時還是不應該具體說出來大風的。這跟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我出於想要逃避的原因,我一一坦白,一一交代,希冀從寬處理。於是,我就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大風還是被警察用電話問了一番。結果是那些警察一無所獲。他打電話給我,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就跟他說了,說了我跟林風的關係,還告訴他,林風在網上的名字就叫大風。他沉默,在電話那頭兒一言不發。大風?我叫他。他才嗯了一聲答應我。我說,你不會生氣怪我吧。他說,沒有,知道你難做,一個人在一個陌生城市裏不容易。我說,我愛你。他沉默半晌又說:你也是我的寶貝。我心一片冰涼。
結果出來了。林風不但藏毒,也吸毒!早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是一個販毒者,但那僅限於跟朋友的娛樂,他卻可以不沾。他在去上海找我回來後,就跟一個女人勾搭在一起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癮君子,在酒吧裏,她引他上了鉤,從那後,林風就開始吸毒了。
林風的家人動用了很大的力量來救他,最終花了大筆的錢贖他出來,轉頭送進了戒毒所。我去看過他,他瘦了很多,白了很多,無精打采地望了我一眼,就抱頭坐在那裏,再不動。這白色的房間,隻有我身上的衣服帶有色彩,映著林風的蒼白和我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