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還要去上班。我早早起了來,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在暗的房間裏搜尋著衣服。

他也醒來,打開燈。可以不去嗎?

不行啊,周四早上都是要開會的。我穿著衣服忙活著。

他卻拎了胸罩過來,給我穿上,從背後係上。你看,我多好。他不忘邀寵。

我笑。想起以前看過一本書,隻記得是名家所寫,名字卻忘了。上麵有一句話,就是說男人永遠隻會給女人脫衣服。我沒對他說,我心裏在笑著。

中午一起吃飯吧,我下午三點走。

嗯,我盡量。

我想象不出,我怎麽會如此自然地在他麵前,展露著我自己,還這樣隨意地穿著衣服,還答應他再見麵。也許,我應該強硬地態度來拒絕,這樣,我們就都死心了。

走出賓館,我忽然想到了林風。他現在每天都到我家接我上班,現在,他應該快過去了吧。怎麽辦?這是我心裏第一個念頭。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能怎麽辦。我在心裏冷嘲了一把自己。

我忽然蔑視起自己來。我這樣一個女子,竟然在兩個男人間周旋。竟然一心係在沒有未來的人身上癡迷著,而那個可以是幸福的,我卻丟在了一邊。我想,我是夠冷靜的,我想,我是夠陰險的,我更夠可惡。

我打電話給林風,他還未到。他說我馬上就到你樓下了。我立時說,我今天出門了,你別去接我了。我現在馬上到公司了。怎麽了?林風問。昨天晚上就聯係不上你,怎麽了?沒有,昨天工作多,我晚上跟同事一起商量了,今天早上過來趕,你自己吃飯吧。我想我真的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說謊家,如此的謊言竟然說得麵不改色心不跳,還堂而皇之地攬到了工作上頭。我昨天還給你公司打電話了。他說。我心咚地一沉。是嗎?我想,我的聲音肯定暴露了心虛。他們說你早早就走了。我不說話,我不知該說什麽,能說什麽!到底有什麽事?笑雲,告訴我。聽出來,他有些生氣了。我木在那裏,無從解釋。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市政府門口。我默然地回答。我距那兒還有一段兒路,我一邊向前走,握著手機的手就一邊發抖。我很冷,好象被置於了雪山之上,徹心地要將我凍結,步伐都邁展不開。我不知道,前路是什麽樣的,我又該怎麽去走。

白色的現代汽車徐徐停在我身邊。他現在早上都是開車過來接我上班。跟我在一起,他以前很少開車。在青島找個車位很難,我們寧願多走一些然後坐出租車回去,那樣更有戀愛的感覺。不是有人說,戀愛時做無用費事的事才是品味愛情,才是幸福的。我感受到那幸福了嗎?

他示意我上去。還有半個小時到上班時間。

我走到另一邊,上了車。

我們到市貿中心後方的街道上,找了個地方停下來。

他不說話,我看到他的臉色很不好看,陰沉著的。

我也不說話,我知道,我的臉很難看,害怕的蒼白。心無法平靜。

昨天晚上去哪兒了?他點上一支煙,抽著。

我不回答。

怎麽不說?

我依然不回答。

說呀?去哪了?

他真的發怒了,訓斥地審問是我從未見過的。透過車鏡,我看到他怒視著車左方的眼睛,看到他讓人恐怖的麵孔。我更怕了,也更委屈,卻不敢哭。

大風……這名字一出口,我就想到了大風,我就更不能麵對林風。

他轉過臉,似乎要看究竟我,似乎要知道我還會再怎麽欺騙他。那眼神,帶著惱怒,帶著被欺騙和信任擊得潰敗的惱怒。還有痛心的疼擰在眉間。

我們,我們分手吧。嘴唇忽然間幹裂了,說個詞都顯得那麽困難。這是我這麽多天矛盾的問題,今天,我終於下了決心,提出來。

下去!下去!你下去!林風扔了煙,衝我吼。

我打開車門,輕輕下去,關上,往公司走去。

難過依然有,可我覺得很輕鬆,從未有過的輕鬆。與林風的感情,成了我的負擔,心頭的負擔。今天我把那石頭扔下去了,心自然就輕鬆了。我依然覺得負他太多。他真是個好男人。

一輛白色的轎車從我身邊飛馳過去。是林風的。他這樣開車,讓我很擔心。眼光追隨著他,一直到車向馬路右邊拐去,消失了。我繼續向前走。

(5)

我心很空,空得不著一痕。我就是一個殼,肉體做成的殼。

晃蕩著到公司,是到的比較早的。與往日一樣的打招呼說笑,隻是笑容裏多了點麻木。我一坐下就開始準備今天會議資料,心無一物。

會從上午十點開到十一點十分才結束。沒辦法,大老板回來了,各方麵的不當之處都被他看進眼,一一提出批評。

十一點半是吃飯時間,大家都到樓下吃工作餐。我正想轉身離去,這邊業務部部長從我身邊走過,說一起吃飯去吧。我說,不了,我到外麵去吃。大風還在等我呢。蕭雲,一起走吧。大老板也叫了一聲。他回來的時候,比較喜歡跟大家一起下樓吃飯。不過,他一下去,就會搞得大家都緊張兮兮的,很多平時該有的熱鬧氣氛都沒了。他是個比較嚴肅的人。我出去吃,謝謝劉總。我說。下午兩點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劉總臨出門時衝我說,依然嚴肅正統的目光。他的眼光總是鷹眼一樣銳利,能抓住人心裏所有的道道彎彎,也能識才認才各盡其能。這是我最欣賞他的。

大風還躺在賓館。我按了門鈴,他給我開了門,就一下把我抱住,倒到**,開始吻我。我笑著,卻沒有一點心情。

想不想我?他不停地吻我脖頸,手伸到我衣服裏開始摘我的內衣。

他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我身上,讓我脫離不了。我說,別這樣,我們下去吃飯吧,該退房了,已經中午十二點了。他還沒有停止的意思,依然想繼續。我又說了一遍,拉住他的手。大風,今天算了,我們下去吧。

就這麽算了?他揚起臉看著我,近乎迷離的眼神。

嗯,我有點餓。我說。

可我要很長時間才能再見你,你不想我麽?你不想要麽?他將臉複又貼過來。

我們下去吧,吃點東西。我不大舒服。

他看我片刻。開始穿衣服。

我們一起走出房間,打掃衛生的服務員用見怪不怪的眼光看著我。她們肯定是把我當作上門服務的了。我像嗎?我是嗎?可能嗎?有什麽不可能,有什麽像與不像,是與不是之分?!

吃了東西,我就匆忙著趕回公司,他取了寄存在賓館的行李,也趕往機場了。他說,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我觸摸得到我們的幸福和快樂,這是他以前沒有體會過的。我轉身將手抽出他手的那一刻,他說:雲兒,身邊要有合適的,找個男朋友吧,好有個人能照顧你。我苦笑。他怎麽看男人,怎麽看我?抱我一下好嗎?我說。每次與他分開,我都覺得我們是最後在一起一樣,心總是那麽難過不舍,總是希望能再一次記住與他一起的時光,記住他的呼吸與溫度。他擁抱我,在人流如潮行車如梭的馬路上。青島的事事物物,都在為我們的感情做證。

我是絕對想不到的,公司要提拔我!劉總與我談話的內容,是想把我調到上海總部培訓一段時間,然後回來做山東地區的人事負責和對外業務。這真是難得的機遇。劉總說,你有一個月時間選擇,如果決定了,你春節過後就可以直接到上海報到,三個月後回來。我欣喜異常。

我的心情真是好極了。我並不想跟人分享這個消息,這隻是改變了我一天的鬱悶心情。當一個人遇到好事,有一種是要馬上傾訴出去讓別人一同為自己喜悅的,還有一種,就是與另一個具有相反影響的事情相互衝突進而抵消,兩邊都淡了。我就是後者。早上與林風的衝突從我心裏淡去了很多,起碼,我已經不像最初之時,懷著那樣沉重的心情,懷著那樣的不安麵對他。我想,這真是一個機會,讓我離開一段時間,與林風,早就該這樣,這也是天意吧。

(6)

我想,我一定是個冷血,要不,怎麽會很快就將林風忘掉了,即便是想,也是一念即過。我們竟沒了聯係。我把奔頭都放在了工作上,忙碌的時候,我可以放掉心中的一切。甚至包括大風。或許,我還是沒有學會去愛,亦或許,是我若即若離的心給了我這樣一個保護的屏障。

元旦的到來,讓我感覺出孤獨。沒了林風的陪伴,也沒了Midy在身邊,我像被世界拋出局的人,在寒冷的街道上遊蕩。我用寒冷的眼光看世界,世界也用冰冷的眼光看著我。

青島冬天的夜要比白天好得多。沒有那麽強烈的刺骨海風,溫和得多。燈光也將世界溫暖起來。

我不想回家,滿世界都是喜慶。路上的車輛比平時多出了一倍,街道更加擁擠,塞車更厲害。我想,這個時候的有車一族遠不如我這雙腿來得痛快。在馬路上堵車,好不容易挨到了要到的地方,又要排隊等座。這樣的節日,處處都客滿,喝早茶都難,何況是晚飯時間。

大風早就發來信息告訴我,他妻子回來了,他們一起到老人那邊過節,提前祝我節日快樂,希望我玩得開心。我冷笑。我對他,從此就開始了冷笑。或許,我就是他一時空虛寂寞的替代品,隻是我不願承認那個事實罷了。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時候會接到林風的電話。我以為,從此以後,我們就各奔了東西,再不聯係,甚至相見都不再相識。

很低沉的聲音問我能不能見個麵。我答應。

他還是過來接我。不帶任何表情的一張臉。因為突來的某種恐慌,讓我上車時都在猶豫。

他直接把我帶到台東的四海一家人,我們最初見麵的飯店。

我以為裏麵會客滿,豈不知他早就定好了位子。看來,他早就有了打算。

房間不一樣。我們在一個小的單間裏,麵對麵,坐下。

笑雲,點點兒吃的吧。他將菜譜遞過來。

隨你吧。我將菜譜又推過去。

他並不讓我,說了四個菜,都是我愛吃的,還單給我要了個海參。服務員又倒完茶才出去。

這兩天怎麽樣?

還可以。公司要派我到上海總部培訓。

什麽時候?他眼睛看著空蕩蕩的桌子,喝了一口茶,然後抬起睫毛來輕輕一掃,就將我心底的冷漠又掃拭而空,憂懼依然在。

春節回來。要三個月。

很好。他挑眉垂眼,似是在思索著什麽。那天,你為什麽不解釋?他終於問出來。

不需要。沒有必要。

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釋。

這個茶杯很小巧,在我手裏輕輕晃著,帶著幾顆葉子的茶水也輕輕晃著。

林風直直盯著我,堅持要讓我把話說明白。

林風,我不想說對與錯,我們兩個,我付出的一直都沒有你多。

那你怎麽不以身相許?他蔑視地看我一眼。

林風,請你說話要尊重!

尊重你?你在賓館給我戴綠帽子我還要尊重你,說你是聖潔的女神?說你做的對,說你尊重我,尊重我們的感情?不,應該是尊重我對你的感情,因為你從來就沒對我付出過感情!

大風!

我是林風!

我很震驚,他是怎麽知道那個人是大風的?

我就是你感情的替代品,就因為我們名字像你就這樣把我拉進來做一個陪襯?他不在時的陪襯?你這樣做太卑鄙了,蕭雲,我總算認識你了。你一直偽裝的清純文靜原來竟是婊子,一個婊子!

啪啪幾聲,林風將桌子上的杯子全擲扔於地上,碎了。服務員應聲跑來,見我們的樣子,又都退了出去。

我不想與他爭吵,本來都已經放手了,何必再這樣苦苦傷自己。我抽身離去。在前台,我扔下了兩張百元,我不想他為我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