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淪陷了嗎?

為什麽我感覺世界在旋轉著要將我甩脫出去?

那巨大的向心力讓我無法自控,一點點向外遠離。

我真希望自己能被旋轉著甩出去,拋離地球,拋離這個世界。

可我,依然在這個星球上,依然要在這個世界中,旋轉。

我不想見任何人,我希望能躲開這個世界。我帶著麵具在公司,接聽電話,認真地處理各種事情。那麵具好冷啊,冷得連我的心都在寒戰。我的冰冷帶有霜凍,把見到我的人的臉也冰凍了。他們,也是帶著冰霜的,冰霜的麵具。

早就接到了大風的消息,他問我好些了沒有。我說,沒事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工作很忙。

小記是在中午將電話打過來的,我沒到辦公樓下吃,自己跑出去在馬路對麵的麵館吃的。要了一碗麻辣燙,放了很多辣椒,辣得我鼻涕眼淚一把地流。我不知道,這淚,是被辣的,還是我心的。

小記的聲音有點猶豫。你怎麽不給我回電話?

我手機沒電一直沒看到,一直在忙著。

現在還忙?

吃飯回來的路上,在這邊兒的樹林邊上接你電話。

你有點兒不大對勁兒?怎麽了?

沒什麽。如果這電話換作是在昨天,我定哭得一塌糊塗。人,就是一個善於變化的動物,昨天是那樣的心情,今天就成了這樣的情緒。女人是剛性與柔性最完美的統一,這真是一點不假。我自己,都對自己吃驚!

小記說,他前天夢到我在成都時候的樣子了,抱著他哭來哭去,還蹭得他一身鼻涕和眼淚。他看似與平日一樣輕鬆的語氣,我可卻分明感覺出了其中的鹹澀。

是你瞎想呢。我妄圖跟他調侃,可我的帶著冰霜的臉卻在一點點融化,一點點帶出濕情。

你的聲音已經告訴我了,肯定有事,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別讓我擔心著瞎想,我會被你害死,想得日夜無眠,心力憔悴。

冰霜最終化解開來,整個麵具的殼,一層層剝掉,化成水,滴滴落下。

笑雲,聽話,別哭,把話說說,什麽時候我都站在你身邊。

我就想哭,就想在他身邊哭,隻想對著他哭。他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夠收留我眼淚的人,所有的眼淚,我都可以盡情傾泄。

笑雲,慢慢說,別哭了,我明天到青島去看你,好不好?要不,你到成都來,好嗎?

我還是哭。見了他,就好象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就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傾吐出來。

你說,我要是變壞了,你還對我好不好?我靠在一棵大樹上,哭夠了,才用手擦著淚,問他。

我會永遠對你好,不管什麽事,我永遠站在你身邊。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好麽?

小記。

嗯?

如果,你女朋友跟別人在一起了,你會怎麽辦?

林風他欺負你了?還是大風?!他把大風的名字加了重音。

大風來看過我……

他欺負你了?

我聽得出來,他有些氣了。我頓語。

小記不說話,我無法想象,那一頭的他,是什麽樣子,他會急成什麽樣子。

那你們有沒有決定怎麽辦?良久,小記才開口問我。是用了很大力量放緩了的語氣。

沒。我回答。

他給過你承諾嗎?

沒有。

他是個很理性的男人。笑雲,離開他吧,這樣的事不應該在你身上發生。你太單純善良了,你們不會有結果。即使拋開一切去追求,也一樣不會有結果。小記的聲音裏,不帶一點對我的責怪,卻是一個旁觀者最真實的陳述。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說著,我又要哭出來。

笑雲?

嗯。

聽我說,社會上這樣的男人很多,搞婚外戀的男人也很多。每個男人隻要結婚了,都是盡量去維護自己的婚姻的,他們最怕的就是後院起火的。但有的時候,他們也希望被其他女孩子傾慕,更希望展現自己的魅力,也可能是出於某種需要,就會與別的女孩發生關係。即使是動了真情的,到最後受傷的也多是在女孩的。笑雲,聽我話,趕快斷了,越陷越深對你更沒好處。

……

你在聽嗎?

嗯。我相信他是真的。

他在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或許他是真的。但我告訴你,他不可能為了你去放棄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那個女人可是他用了三十多年來尋找的!你這樣善良的女孩,肯定是不願意去做第三者去破壞一個好好的家庭,那你就隻有退出。早退還是晚退,受傷的都是你。如果早退,那你就能早日從其中解脫出來。

……

笑雲?林風他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敢告訴他。他對我那麽好,一大早就到我樓下接我……

如果你想跟他繼續交往,那就不要告訴他。

我心裏難過,很難過。我覺得很對不起他……

我知道你的感覺。我比你了解男人的心,別告訴他!

嗯。

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他很好。我覺得他很好。我跟他,沒有那種感覺,但是他很好。

那大風呢?

我很想跟他在一起。

那你對我呢?

我依然沒有多想,繼續著回答。信你,什麽都信你。

那聽我的話,別再跟他來往了,別再傷到自己。

……

開開心心地生活。你還要記住,你所有的煩惱憂愁與眼淚,我都照單全收。知道嗎?

嗯。我答應著鼻子就又酸了。

好好愛惜自己,我永遠在你身邊。

嗯。

我收起了麵具,我還是我自己。隻要小記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了所有,我就可以麵對所有,我也可以明白所有。

(8)

晚上林風來接我,我們一起去他的休閑吧玩。他今天精神不錯,又好象裝著什麽心事卻一直不對我講。

我們從他那裏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青島這座城市夜生活比較少,到晚上十點十一點的時候,在外麵玩的人就不多了。馬路送走了白天的喧囂與夜晚的繁華,靜了很多,也寬了很多。林風堅持走一走再送我回去。我點頭。

林風與我不是手拉手,他隻用手攬著我的腰,走在花壇邊上的時候,他的手就或輕或重地給我暗示,怕我磕著碰著。他對我,真的夠細心體貼的了。這總是讓我感激又感動。

我早聽到了手機短消息的聲音,我沒有看,我知道肯定是大風。我一看就肯定要回,回了,就又收不住車了。

笑雲,哪天到我家去看看吧。

我沒想到他要跟我說的是這事,一時語塞,隻抬頭看他。他也收過眼光看著我,征求的目光。

我覺得,我們相處得不錯,你到我家看看也了解一下,再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雖然你不很醜。他笑笑說。

怎麽想起來說這個,我還沒想過。我真的沒想過,從來沒想過該如何去麵對一個青島婆婆。青島這個城市,雖然外來人口很多,人口流通也夠大,但外地的女孩男孩找本地的婆家或媳婦,有很多都是排斥的。我心裏沒擔憂過這些,但是一想到很多同事說起青島的婆婆有多難伺候,我心就涼了半截了。

我跟家裏說了,他們都想見見你的。他們也都想我穩定下來。隻有你讓我穩定下來了。

我們站在涼風習習的晚秋街道,夜的燈光照亮著我們的周圍,我們的麵孔。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地看到他,注視他。這是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寸長的頭發將他棱角分明的臉的輪廓展露得更加分明,他的眼睛也不夠明亮,但其中所含的真誠與直接,殺得我倉皇奪路無處盾逃。

我想,再過段時間吧。我輕聲說。

為什麽,你覺得我們還不夠熟悉?

我覺得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去想,心裏沒準備。

沒關係。他摟摟我。這不算什麽,家裏都聽我意見的。

等等好嗎?我需要準備。我從他懷裏將臉仰起來,企求地看著他。

也好。

會征服女人的男人,都會用柔情,若是發之於心的溫柔,最具征服力。因為女子是更柔弱的一方麽?所以才要男子如此的嗬護才會感動,才不舍離去,才這樣,矛盾著,繼續向前走?

林風送我到樓上,問我餓不餓,要餓了他就給我煎個雞蛋。

我對他,一直就是這樣有些冷漠的。你要餓就弄吧,我不餓,我想早點休息。

他說好,幫我把被子鋪好,堅持看我睡了再走。

不用的,這樣我會睡不著。

他說,以後我晚上過來陪你吧。

我凝視著坐在床邊的他,不說話。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好不好?他伏下身問我,用臉貼住我的臉。

我感到了他短硬的胡茬,輕輕刷著我的臉,有點癢。

好不好?告訴我。他還是用呼吸說著話。

我不害怕的。

我害怕,害怕自己睡,我要你保護我。他撒起嬌來。有的時候,男人比女人更需要寵,更應該哄,他們更像一個孩子,就是這樣等著他喜歡的女人去撫慰去心疼去在乎。

我笑了一下。這笑多少有點勉強,也有些欣慰。你早點回去吧,太晚了不好。

你自己住在這裏,我不放心。

都一年多了,不怕的。你,早些回去吧,我想睡了,很困。

他終於站起身,又伏身吻了一下我臉頰,拉了拉我被子,關了燈,走出去。我聽到大門被輕輕帶上,關好。

不要對我太好,我不是你想象的女孩,我沒有那麽好。林風啊,別讓我活在對你的愧意之中,那太累,我無力應扛!

(9)

小記每天都打過電話過來,有時隻說一會兒,有時卻要說上個把小時。我能重新回歸到正常生活中,離了小記,絕對不可能。小記說,我們生活中,總要經曆這樣那樣的事才算是成長,才算是生活,所以,不要想那麽多,把所有都當作一個經曆吧,沉在心裏,一切都好。他不主張我將這事告訴林風的,堅決不讓我告訴,他說,如果你想你們的感情從最初就有裂痕,那你就告訴他,那你們的幸福將不再回來。小記肯定是為我著想的,他是男人,他肯定也最了解男人的心的,我信,我聽!

我唯一不敢麵對小記的地方,就是我跟大風現在還在聯係。我隻告訴他,我們偶爾會聯係一下,我會聽他話照他說的去做的。他的歎息與久久的不回應告訴我,他不相信,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話。

大風每天都跟我發信息的,偶爾也打電話給我,說幾句就掛。他是在家給我打電話的。他說過,他現在跟父母住一起,所以,不能說得太多,聲音也不能大,要不,會被發現。我笑著,心裏卻翻著五味瓶。會偷情的男人這樣愛著偷情,我想,女方一定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比如我,我竟然這麽默許著、這麽幫他隱瞞遮掩,是苦是樂,隻有自己心裏知道。其實,每次通完電話,我心都是沒有感覺的,平淡得感覺不到。靜靜地掛掉,將電話放到一邊,接到信息就回給他,接不到,就直接睡去了。我不知道他的感覺是怎麽樣的,但我想,他也一定不會是十分地強烈的。我們,都對我們的感情太理智,太明晰,所以,我們都將感情的步子停在了幾米遠的距離,徘徊著散步。

林風到外地去旅遊了,他去了甘肅。他要我請假跟他一起,或是辭職,從此就跟他一起。我沒答應。他自己走的。我送他到機場,他抱著我拍著我的背,手在我的長發上滑動。他很失望。他早就說過,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我們能雙飛雙行。可我,卻始終將自己封在一個殼裏,他無法將殼敲碎硬把我拽走,他隻有慢慢的,一點點將殼軟化掉,我才肯出來。

這是我所聽說過的最細心體貼的男人了,可能是小說中故事中才有的情節吧。他每到一個地方,就買一件禮物寄過來。各式各樣的。同時寄來的還有一個卡片,上麵寫著那裏的天氣,還有他的心情,還有他多麽想我。我真的難以想象,這樣一個男人,怎麽就會被我碰上了?我是何等的幸運!可這幸運,會一直,都是我的麽?

深秋了,天很冷了。他這個時候去,為的是看雪。青島的氣候太柔和又任性。她的風凜冽到可以將頭皮刺穿,而卻可以將花一樣的雪在空中融化,化作仙子的淚落下來。很少時候,也會有大的鵝毛一樣的雪花飛舞,落下的時候就是濕重的,一點沒有北國風雪的輕盈與剔透。地上還未堆積起來,剛剛蓋住有了一層白,風就將她們吹出了淚,一點點,融在地上,濕在地上。

雪的世界是夠純淨吧,要不,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如此神往,以致他冒寒前往。那是一種挑戰是一種享受。我看到他躺在白色世界裏的樣子,廣袤無垠的白色之中,有他伸展著自己靜靜躺著。心很靜,天很藍,世界很清。

我開始有點後悔沒跟他去了。

我想,如果我去了,我的很多想法就會從此變了,我的生活也可能就定下了。可我沒有去,所以,一切,依然,一切,都不在我的控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