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秋天,恒宇公司上海總部。
董事長秘書何傑聽到董事長室那道加拿大楓木拚花門的開闔聲,急忙把埋在電腦熒屏前的頭抬起,做出一付隨時等待聆聽指示的模樣,當他看到走出董事長室的人是張揚時,馬上在臉上擠出奉承的笑容,用恭恭敬敬的聲音問候道:“總經理好!”
邊走邊將手中文件翻開瀏覽的張揚,聞聲頭也不抬地“嗯”一聲,接著快步走進了電梯間。看著張揚的舉動,何傑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不過在心中卻是破口大罵道:“媽的,你也太狂傲了……老子承認你是有才幹,不過更是狗屎運好。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何傑罵過之後,悻悻坐回桌前想繼續剛才的工作,可很快他發覺自己實在無法集中精力繼續做事,心中滿是對張揚的嫉妒和嫉恨上天的不公,不由自主回想起張揚在恒宇出人頭地的經過。
那是三年前一天,何傑陪伴著從澳大利亞公幹回來的王董,剛走進恒宇公辦大樓,就發覺平時前台小姐位置上坐著一個帥男生,心想人事部也終於開竅了,一改往日的習慣,招收帥哥來做前台工作人員,很是別有新意……
突然,何傑發覺自己差點撞到前麵的王董後背,急忙刹住腳步,詫異地順著王董的望去,發現平時出亂不驚的王董,竟然呆呆看著前台新來的男生,複雜的目光暴露出他情緒在起伏。這讓何傑感到驚訝,王董可是上海商界馳騁風雲的傳奇人物,從自己做他秘書後,看著他經曆過多少大風大浪,但沒有看到過他變色,可今天竟然為一個不值一提的新來前台工作員動容。
就在恒宇集團董事長王世宏情緒複雜的眼神注視中,坐在前台的張揚感覺有人注意自己,抬眼看了一眼後又繼續低頭辦公。他的舉動惹得何傑心中不爽,幾步上前後狐假虎威地斥責:“不認識王董嗎?怎麽不起來問好?”
“認識。因為知道他是王董,我想他是恒宇老總,我在沒有事需要匯報的情況下不必要打擾他……”張揚不卑不亢的話,更惹得曆來因為王董秘書身份而備受人另眼看待的何傑不爽,怒吼道:“你這是什麽話?你還是不是恒宇的員工?”
就在張揚因為何傑盛氣淩人的指責而麵色一變時候,五十多歲器宇軒昂的王世宏走過來,皺著眉頭喊了一聲“何秘書”,製止了兩人的對話,然後和藹地詢問張揚:“新來的?叫什麽名字?”
“報告王董,我叫張揚,是新來的前台接待員。”站起來回答的張揚,態度依然沒有一絲受寵若驚意味。王世宏用驚喜帶欣賞的目光從頭到腳仔細掃視了張揚後,聲音略帶抖顫地問:“你是雲南南疆人嗎?”
“不是,我是上海人。”聽到張揚的回答後,王世宏用帶著少許失望的聲音“哦”了一聲,露出一個帶著莫名心酸感慨笑容,似乎嘲笑自己的多疑,然後和藹可親地對張揚說了一句“年青人,好好幹!”就掉頭對著公司高層專用的電梯走去。
悻悻跟隨著王世宏走進電梯的何傑,看到號稱商界鐵人的王董悄悄仰起了頭,似乎在忍住欲奪眶而出的眼淚,急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看不到,心中卻在暗自猜測這個新來的小子會不會是王董的私生子……
從那一天以後,這個恒宇公司最底層的一般員工張揚,受到了公司金字塔最頂端的王世宏注意,很快開始了千百人羨慕的青雲直上人生。而更令人所有嫉妒者失望的是,張揚為人性格堅毅,再加做事頭腦靈活,他隻用了短短二年時間,就脫穎而出坐到了恒宇集團的總經理位置。當然對於公司裏傳聞張揚是王世宏私生子的流言蜚語,王世宏的態度是不置可否,張揚則是啞然失笑,慢慢的謠言止於智者。
全然沒有注意到董事長秘書何傑態度的張揚,十八樓乘坐電梯到十六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後,把工作對女秘書謝雯仔細交代一番,然後揉揉疲憊的眉頭,在謝雯熱情奔放的愛慕目光中離開了公司,他要到霞飛路上的酒吧去喝一杯,放鬆一下自己。
這幾年來,張揚覺得很累。
因為每天拚搏在沒有硝煙的商戰中,雖然不見血腥,但是更多的看著各種陰謀和醜陋人性在自己麵前演繹,他感覺到一種從心底滋生的疲憊,更有一種失落的孤獨。似乎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什麽人和事,每每認真在心中搜索,卻又不得其所。伴隨著這一切,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夢幻,每夜出現,從不間斷。夢幻中有一個或時美麗,或時醜陋的女人,在對他哭,對他笑,對他傾訴愛,對他感慨人生……
往往在幽暗的午夜,張揚為會夢中女人哭和笑而心疼,最後被光怪陸離的夢境而驚醒,在黯然的魂牽夢縈中,無言輾轉反側到天明。
所以,身為上海商界精英的他,雖然飽受花花草草趨之若鶩的騷擾,而他也放肆地遊戲花叢,可最後沒有一個女人能走進他的心中。似乎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生命,都被夢境中那個模樣時醜時美的女人占據了,銘刻下深深的印記,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而張揚仔細回想過自己短暫的一生,把從幼兒園起到大學的女性同學都會議遍,可沒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可以說他三十一年的生命中,自從有記憶起的一切,除了南疆的那段經曆外,其他的都是那麽曆曆在目,仿佛是昨天發生的,清晰而又鮮明,絕對沒有那麽一個女人!
就這樣這個夢幻,這個女人,成了張揚心中的秘密,更成了他苦苦探尋的謎底……
在眾多職場女性花癡的目光中走出恒宇公司大門的張揚,駕駛著保時捷對著霞飛路飛馳而去時候,不由又回想到昨夜的夢境:一條史前恐龍在黑暗的草甸上對著森林衝去,那個女人坐在恐龍背上急促對自己喊:“快!你也快點上來啊!”可是自己幾次想扒住蟒龍鱗甲翻上蟒龍背部的努力都落空了。就在這時候,恐龍背上的女人兩腳蹬住鱗甲,翹臀從恐龍背上翹立後纖腰一彎,右手一個海底撈月便將耷拉在蟒龍右側的自己抱了起來。而恐龍也在這時候躥進了森林,在一棵棵參天大樹間穿梭不停……
回想著荒誕不羈的夢境,張揚忍不住搖頭苦笑,或許人生中有很多不能解釋事,比如恒宇董事長王世宏對自己的那份特別青睞,比如自己對用了多年的手機一直舍不得拋舊換新……這就是人生!
想到手機,張揚習慣性地就去掏手機看時間,發覺手機又一次自動關機了,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調轉車頭對著賣手機的商場駛去。選購了一款天價的至尊kl手機後,張揚忽然覺得意興闌珊,沒了去酒吧消磨的心,就開車直接回家了。家是張揚四年前從南疆回來買的別墅,當時帶回來的一百萬人民幣,全數用在購買這套豪華住宅上,而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正確的投資決策,過來的四年時間中,上海的房價就像是飆升的火箭,一百萬地產現在已經是過去的n倍。
對於自己怎樣在南疆掙到這筆巨款,張揚也覺得其中有很大蹊蹺。在他的腦海中,竟然沒有任何關於南疆那個合資公司的記憶,也沒有自己怎樣得到這筆巨款的記憶,更沒有同事的記憶,仿佛那是一片空白!
很多次張揚強迫自己回憶那段經曆,可每次都隻有一個煩躁的思維在左右他。那就是他討厭南疆的人和事,討厭他們不同於上海的生活習慣,討厭邊疆奇特的民族風俗……他永遠不願意想起和提起他們!
但在深惡痛絕的討厭中,卻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或許,這就是人生。是由眾多的失落和忘卻,藏在心底的黯然魂牽,不能說出口的秘密而組成!而就是這些東西,讓張揚很累很累……
懷著莫名頹廢情緒的張揚走進家中,穿上安徽籍小保姆遞來的拖鞋,先給到西藏旅遊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問候了兩老旅途中身體是否健康後,在張媽媽神秘兮兮地說著什麽奇怪禮物中掛斷,回到自己的房中,把自己丟到**。
張揚斜靠在**掏出舊手機,仔細端詳了好一陣。這個手機是他大學畢業時候就開始用的,算算到現在用了快八年了,手機上的漆都已經磨掉了很多。可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覺得不能隨便丟棄,似乎沒有了這個手機,自己的人生中會少了點什麽……但是,現在不得不換。
把手機卡換到新手機中後,張揚再次端詳這個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舊物,無意中他打開了手機短信箱,發現發件箱中儲存著很多未發信息。而張揚清楚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寫過短信未發出。
於是,懷著詫異的他,開始閱讀手機中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