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降臨到大地上,夜空中的星星開始一閃一閃眨眼睛時,人世間眾多的家庭中,上學孩子在做作業,成年的父母在看電視、做家務,或者陪伴他們已老的父母話話家常,年青的一代忙碌著交友、上網、學習、加班……每個人都在經曆著平淡的生活,他們也有幸福和不幸之分,但是更多的人在享受著家的溫馨。

在香花壩後山窪中,張揚和花月容對坐在堂屋,注視著桌上白瓷碟中有一顆暗紅色的藥丸,這就是花月容按照《蠱毒經》上殘缺的記載,研製出來的子午斷魂蠱解藥。

“月容……”張揚喊了愛人名字後欲言又止,因為從看到這顆藥的瞬間,他心中曆來靈驗的第六感覺就一再對他傳遞不妙的信息,而這個感覺比當初西行尋解路上遭遇史前蟒龍那次還強烈!可製藥的是花月容,是他愛的女人,也是深愛他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毒害他!所以,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嗯。”輕輕回應了張揚的花月容,蘊涵著複雜情緒的鳳眼看了他一眼,目光焦點又定定落在暗紅藥丸上,良久低聲說:“這就是解藥……你吃了後會好的……一定會好的……隻要在今夜子時前服下就好了……”

張揚聽著她口中吐出的一連四個好字,看著她紅腫的雙眼,想到每夜自己懷抱中嬌軀越來越消瘦,濃濃的酸楚頓時泛滿心中。這酸楚是深愛一個女人,本來要給予她幸福,可結果自己給予她的卻是苦難和淚水,還有九死一生艱辛的酸楚!

酸楚中張揚又想到,如果現在不服下解藥,等幾個小時後,自己將是一個植物人,更談不上給予她幸福,還有怎麽嗬護自己未出生的女兒?

幾經躊躇後,張揚決定,如果自己的預感正確,這顆藥物真的對自己有害,也必須服下一搏!因為花月容是自己愛的女人,二千四百年前就無怨無悔愛著,上一世都能做到了“生同裘,死同塚”,那麽這一生又有什麽是不可以為她承擔和付出?

沒有!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辭!

決定了後,張揚拋卻自己內心危險預感置之不理,用輕鬆的的口氣對花月容說:“月容,你看現在九點了,距離十二點也不過三個小時,我就把解藥服下吧……早解除早好嘛。”說話中飛快地抓起藥丸,也不等花月容回答,忍住內心越來越大的不妙預感,仰頭把藥丸丟進嘴中!

“張揚……”因為張揚突然的動作而反應不過來的花月容,看到藥丸被他丟進嘴後,眼淚滂沱而出,喊出他名字後嘴唇顫抖著問:“你愛我嗎?”

張揚努力把散發著腥血冷膩幽香的藥丸咽下,先對花月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深情看著她說:“愛!當然愛!你是我唯一愛女人!我不能保證我今生隻有你一個女人,但是我用生命發誓,我心中的愛,永遠隻為你而存……”

“我也愛你!隻愛你一個!永遠愛你……我愛你……”聽著張揚的話,花月容頓時哭得像個淚人,哭泣中語無倫次對張揚喊出她的心聲和愛的誓言。

可惜張揚在燦爛一笑說話中,一陣火燎燎的痛疼從他腹中升起,飛快侵襲向他心髒部位,劇烈的痛苦讓他腦海就一片空白,並沒有聽到花月容哭喊出的心聲,人就已經萎靡倒下了!

看到張揚倒地,花月容急忙用手捂住自己嘴,不讓痛不欲生的自己發出哭泣聲,默默流淚中哀傷地看著倒地的愛人……這哀傷是一個女人眼睜睜看著幸福失去的哀傷,更是一個女人沒有對今後沒有希望的絕望之傷!

張揚倒地後先是全身泛起一層潮紅,但是這層潮紅很快猶如海水退潮般對著他的身軀湧去,當他露在衣服外麵的手部和頭部恢複正常膚色時,整個人開始痛苦地抽搐起來。而一直在捂住自己嘴唇默默哭泣的花月容,看到張揚身體情況,急忙跑到他身邊,也等不得解紐扣,就飛快撕開他的衣服。

白皙寬闊的胸脯上,猶如退潮一樣湧來的潮紅色正在心髒部位逐漸圍城一個圓圈,而圓圈的中心鼓起了一個乒乓球大的包,似乎是受到厲害對手的追逐而竄向皮膚逃逸,同時也在不甘心地向四周包圍而來的潮紅發起突圍,東突西撞,就像是“活的乒乓球”!

花月容似乎是早就知道張揚胸口會發生這詭異的情形,飛快地從頭上拔下白玉龍骨梭,雙手緊握對著皮膚下紅潮包圍著的“活的乒乓球”刺去,可是她的手太抖了,而且位置正是張揚的心髒部位,連續幾次快要刺到皮膚時,麵露恐懼和絕望的她又停頓下來,豆大的汗珠從她臉上滾落……

張揚胸口皮膚下的潮紅色繼續對著“活的乒乓球”發起圍剿,很快整個球體退到皮膚下麵,透過薄薄的皮膚已經能看清黑色的圓球輪廓。瘋狂的圓球為了突圍,繼續在他胸口皮膚下肆虐衝撞,可以看得出它把張揚胸口的皮膚和肉分割開了,如果不是皮膚的堅韌,它早就逃出來了。

可也就是這樣,“活的乒乓球”等於在活削張揚胸口的皮,這讓已經不堪劇痛昏迷過去的張揚,身體竟然隨著每一下衝撞而不由自主的抽搐抖動……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看著愛人痛苦的抽搐,本來臉上是心碎欲絕表情的花月容,毅然把眼一閉,痛苦的表情轉為堅毅。接著用左手摸索到張揚胸口的“活的乒乓球”,食指和拇指圍城圓圈套住後,緊握白玉龍骨梭的右手飛快落下……

好大一會後,感覺到左手指圈住的“活的乒乓球”消失了,花月容才睜開眼睛,慢慢拔出白玉龍骨梭,平時被她當作發簪的梭,仿佛變得很重很重,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才拔出來。當她終於拔出來時,好像千斤重的白玉龍骨梭從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哢嚓“一聲響斷成兩截。

千年前巫族的寶物,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白玉龍骨梭就這樣毀了,可花月容仿佛沒有看到一樣,淚眼婆娑觀望著張揚胸口的潮紅對心髒部位湧去,痛苦萬分的低聲哭著說:“情之所動,蠱之所趨……子午斷魂蠱的解藥就是忘情蠱……千年前我們用生命和鮮血祈求來的今生相戀……被我用情蠱喚醒……可是今天……我親手對你下了忘情蠱……我是愛你的……就是這份愛……讓我不得不這樣做……嗚嗚……張揚……不要怪我狠心……”

山窪外麵的香花壩中,四個男人抬著一頂藤椅改製的滑竿,風吹得火把呼呼燃燒著,火光中他們臉上寫滿恐懼,可是他們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前進。當他們走過花火雲家那破敗的屋子時候,夜空傳來一聲夜貓子的嘇人牙根的叫聲,四個大男人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冷顫,其中一個稍微矮小的男青年驚恐地觀望了一眼黑暗的四周,用男人不該有的哭腔說:“大虎……我們還是回吧……我怕啊!”

而被稱呼做大虎的人,就是當初花月容解除了他手上瓜蠱的男青年。他聽到同伴的顫抖著哭腔後,歎息了一聲說:“我們能回嗎?現在隻有按花仙姑的吩咐去做,不然後果你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是誰讓你們是我同輩人中最親的堂兄弟呢?仙姑說過,如果我不帶領著我最親的堂兄弟們來按她的吩咐做,就要給我們幾個下歹(蠱)……中歹的滋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都看到過我中歹那次的折磨……走吧,隻要按仙姑吩咐的做了,她應該不會為難我們的。”

其他三個男青年聽到大虎無可奈何的話,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邁動腳步,跟隨大虎抬著空滑竿對著香花壩後的山窪走去……

堂屋中,花月容抱著已經穿戴整齊的張揚坐在沙發上默默流淚。而她和張揚腳邊的地上,放著張揚從上海帶來的全部行李。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後,她放開張揚擦幹眼淚走出去,對著因為恐懼不敢靠近屋子的四個男青年說:“你們原地等待。”然後轉身關上了屋門,再次癡癡凝視著愛人英氣逼人的俊麵,眼淚又滂沱而下。

直到堂屋中掛鍾敲響了三點的報時鍾聲,提醒了一直默默哭泣的花月容時間不早了。她咬開自己右手中指,將一滴血滴進張揚嘴中,然後在他耳邊怪腔怪調地重複吟唱:“我來到南疆的合資企業後,因為生活習慣和文化層次的不同,我無法和這裏人一起共事,我討厭他們!我決定帶著自己賺來的錢回家!永遠不來南疆!永遠不願意想起和提起他們……”

指揮著四個男青年小心翼翼把張揚放到滑竿上,然後蓋好毛毯保暖後,花月容默默對大虎伸出了手,大虎急忙掏出一張車票遞到她手中,同時誠惶誠恐地說:“仙姑放心,我買的是一座,最好的票!”

花月容接過車票放進張揚的衣兜,再次凝視了他一眼,然後掉頭盯著大虎說:“送到客運站後車廳讓他坐到椅子上,你們要遠遠看著,保護好他,直到看著他上了客車,才可以回家。如果不按我吩咐的做……”

四個腿肚在抖的男青年,聞言急忙回答:“一定!一定!”

聽著四人說話中因為恐懼而上下牙發出的輕磕聲,花月容無言歎息了一下,掏出一千元錢塞進大虎手中說:“這是給你們的報酬。”然後頭也不回進屋關門。直到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什麽也聽不到了,山窪又恢複了平時的寧靜,花月容才慢慢拉開屋門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冷清的月光,照著空曠的山窪,隻有她的哭聲一直在月光下流淌著,宣泄她心中無盡的痛苦,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