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在這個時候看到倒地張揚和花月容,會看到他們在哭、在笑,可是看到的人絕對想不到,他們在夢幻前世今生,演繹著二千四百年前花妃娘娘和愛人月郎,還有蠱門起源血與火的曆史:

巫族世世代代生活在哀牢,但是他們從不承認自己是氐羌或者百越人,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祖先是徐福帶領出海的童男、童女和百工後代。為了讓自己一族特有的先進文化傳承,巫族人的子弟在五歲開始就集中到大巫師膝下學習,他們學習鑿琢石器、冶煉青銅、耕織技術、織造服、烹調飲食、婚姻俗喪葬,還有音樂、巫術、醫理和舞蹈,可以說是包羅萬象……

所以,巫族人在西南曆來受到各個部落的尊重。就算是追溯到遠古的九隆王(注1),或者今天的柳貌王(注2),他們都畢恭畢敬把巫族敬為上賓。

當然巫族人更明白,這一切是曆代大巫師的功勞,因為他是神的使者,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代領著巫族人為西南各夷祈禱、祭祀、治桑農耕、救死扶傷,是整個西南夷各族的守護神。

而當代大巫師除了秉承使命外,他還多了一個美麗善良得猶如仙女千金,叫花兒。

作為巫族男兒的月郎,從小就知道巫族的秘史,更知道學習的重要性,當然還有他那十一歲懵懂的心中,對大巫師的千金花兒的愛慕。這些就是他每月翻山越嶺到大巫師家中學習的動力。

而在大巫師居住的龍川壩中,每到月圓的那天傍晚,大巫師的寶貝千金花兒,就會早早出來村口,站在高高的香果樹下,遙望著夕陽西下的直嵁嶺,她在等待比自己大二歲的月郎。

當月郎那小小的身影出現了!背著小背籮的他,在直嵁嶺的滾木溝中像一個青色的大螞蟻。

“月郎……”花兒喊著月郎的名字,飛跑著穿過田壩,對著直嵁嶺坡腳狂奔。陡峭的高坡上,月郎看到花兒的身影,也飛奔著衝下直嵁嶺。

那年,花兒九歲,月郎十一,就那樣在田野中向著對方奔跑,然後會合。過後的五年中,這成了每個月圓天傍晚的習慣……

而月郎總是先替花兒擦去額頭的汗,再從小背籮裏拿出竹編的螞蚱、草織的蜻蜓,有時也許是一朵美麗的花,或者一片奇怪的樹葉遞給她。然後把小背籮係在她的背上,接著蹲下來背起她,對大巫師家走去。

多少次,月郎會打趣花兒:“花兒,等你長大到十五歲後,在三月三的娶親時節,我會這樣把你背到我家。”

而花兒握著小拳頭不停的擂月郎,內心甜蜜表麵卻裝出惱怒說:“我不嫁人,我要做西南夷最能幹的女巫師……”

“好!我們一起學習,都做大巫師”月郎承受著花兒刁蠻的拳頭,笑著回答。

不過他們都知道,西南夷沒有女巫師,女人的命運最後不過是為人妻、為人母,而沒有意外的話,在崇尚自由戀愛的巫族中,兩小無猜的他們長大後一定能結成連理。

可是五年後,花兒出嫁了,新郎卻不是月郎,是西南夷最大的王——柳貌。

花兒出嫁那天,看著人群中憔悴的月郎,她的心碎了!

她很想從鳳輦上跳下來,然後拉起月郎的手,兩個人從此走的遠遠的,到一個沒有認識他們的地方,在哪裏他們生兒育女快樂一生。可是花兒知道這不可能的,因為父親大巫師說西南各夷不能再繼續分裂了,必須讓有能力的柳貌統一,而自己的出嫁則是作為巫族和柳貌政權結合的標誌,是神的旨意。

身為巫族大巫師的女兒,花兒明白自己的責任。可當她踏上鎏金飾翠的鳳輦,看著盡情歌舞的人群,聽著喜氣洋洋的蘆笙和嗩呐樂聲,心裏卻猶如即將臨刑的罪犯一樣哀慽……

月郎絕望地看著珍愛的花朵從此插到了別人的頭上,多年護花的自己隻剩下孤影單形時,接到進入祭壇晉見大巫師的命令。在巫族規矩中,大巫師能在祭壇中召見子弟,意義則是非同一般,因為祭壇是巫族傳承神旨的地方。所以月郎不得不去。

心如死灰的月郎走進巨石構建的粗獷古樸祭壇,看到大巫師站在陰暗中,身後隱隱暗紅的石壁像是塗抹過鮮血,上麵裝飾著猙獰動物猛獸的頭骨,襯托得平時看起來高大威武的大巫師有一種說不出的佝僂和消沉。

“到我身邊來,孩子。”飄忽閃爍的火光照得大巫師沉重的麵色陰暗不定,空曠幽暗的祭壇中,他的聲音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月郎猶豫了一下,依言走近大巫師,恭敬地行禮後,寂落站定。

“孩子……我知道你在怨恨我,我更知道你和花兒心心相印已久,我把花兒嫁給柳貌,是拆散了你們……”月郎的心事被大巫師一口道破,本能的怨恨讓他繼續沉默不語,而大巫師嗟歎了一聲後,也沒有說話,沉默著。

隻有祭壇中的那堆火焰,劈啪燃燒,明滅不定……

許久,大巫師低沉的聲音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道:“你是巫族年青一代中最優秀的,很早的時候,我就想過把花兒的一生托付給你。可是……”

“可是,我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人,怎麽能趕得上柳貌大王!”帶著怨恨,月郎搶過大巫師的話頭說道,他的眼中燃燒著兩簇火焰,是那樣的崛強,那樣的不屈。這樣的反抗大巫師行為,在平時可是滔天大罪,但現在的月郎實在無法忍而回擊。

聽到意料中的忤逆,大巫師苦笑了一個,沒有反駁,幽暗的祭壇中又隻剩下閃爍的火光。又是長久的沉默後,大巫師再次長歎後說:“我以巫族大巫師的身份命令:巫族子弟月郎聽令!”

“弟子在!”麻木地回應一聲後,攝於大巫師的威嚴和祭壇的神秘氣氛,心中不甘的月郎雙膝跪地聽命。

“我以大巫師的身份命令你:從明天起,你是巫族送給柳貌王妃花娘娘的侍衛。從此以後,花妃娘娘的生死安全交付於你。”說到這裏大巫師的停頓了一下,語調中由威嚴變成懇求道:“假設我和巫族有一天遭遇不測,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懇請你照顧我的女兒,讓她幸福快樂!”

本來月郎聽到前麵的命令時候,本能地不想接受。因為愛人結婚了,新郎是別人,而自己必須每天看著他們的生活,這是酷刑!

可是又聽到如日中天的巫族中身份高貴的大巫師,後麵說出的請求,月郎的心中詫異萬分。當他的心很矛盾,因為請求的人是花兒的父親,而事實是他親手拆散了自己和花兒……這讓麻木的月郎心中除了詭異,還五味俱全,不解地抬頭望向大巫師。

看著月郎的不解目光,大巫師的眼中露出乞求,劈啪燃燒的火光,映著他鬢角的徒生的白發,帶給月郎一種更不真切的感覺。這哪裏是威嚴神通的大巫師,不過是一個平凡愛女兒的父親,在懇求別人保護自己的女兒。本來的怨恨,突然在這一時變成了心酸,月郎暗自決定:愛她,而不能結合,那麽就守護著她,隻要她幸福快樂!

不愧是巫族的大巫師,很快看穿了月郎的思緒,慈愛地伸手拉起月郎,內疚地說:“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的內心同意了……孩子,請原諒我對你的殘忍,我也是……”說到這裏大巫師閉口了,似乎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被大巫師拉起來的月郎,在隱隱的心疼中默默地點頭承諾,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祭壇。當他走到門口時候,又聽到大巫師蒼老的聲音傳來:“孩子……如果真的到了我說的那一天,請你告訴花兒,陪嫁的那根玉簪……就是白玉龍骨梭。”

聽到給陪嫁的玉簪是白玉龍骨梭,那根自己很小時候就知道的能織造通天錦的神奇寶梭。月郎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不過已經心如死灰的他對於這樣驚天的秘密實在沒有興趣,又繼續邁開了沉重的腳步。

看著月郎寂落的身影消失在祭壇外的燦爛陽光中,大巫師舉手擦去了不知道何時流出的眼淚,低聲祈禱吟唱:“用我生命虔誠祈禱:當山川被歲月的風霜侵蝕在滄海裏,生死輪回的你們將再次攜手。當江河被星月牽引著挪移到交匯點時,所有的使命不再是阻攔相愛的荊棘。”

從那天以後,月郎成了柳貌王妃花妃娘娘的侍衛,一個沉默不語的侍衛忠心侍衛。默默看著心愛的女人在別人的懷抱中生兒育女,更默默看著柳貌後宮三千佳麗爭寵傾軋。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他的花兒沒有加入那些無聊的女人行列,每天忙著為平民百姓排憂解難,治病療傷。

不過,他知道她並不快樂,因為她的臉上少了兒時常掛的笑容!

時光流逝,六年過去了,西南各夷人民都在稱讚花妃娘娘的善良和仁慈。而月郎也在六年的忠心耿耿護衛中,為他的花兒排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後宮傾軋危機。對於柳貌王,月郎恨他,但也為他一直因為花妃出身超然的而維護,隱忍著。

不過月郎也發覺花妃娘娘的漢夷族侍女綠聘對自己有意,可惜他的心中再也裝不進別的女人,隻能盡量地躲避著綠聘。

直到那天,綠聘驚恐不安來找他……

注1:哀牢神話中有一婦人名沙壺,因到江邊捕魚,觸沉木而懷孕,生下十個兒子。後沉木化為龍作人言問“我的兒子何在”?九子驚走,獨幼子不去,背龍而坐,因而取名九隆。九隆長大後,雄桀出眾被推為王。

注2: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51年)哀牢王賢栗遣使內屬,明帝永平十二年(69年),柳貌繼承哀牢王位,後歸汗。實際曆史上其人是維護中華民族統一的功臣,本書中因為故事需要,多有杜撰其野史。

&親們,看看您們號上還有多少花吧,然後都送給姝巫哦!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