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隻大象站在屋子裏的時候,屋子裏的人卻對其視而不見。這是英國的一句諺語,指的是對某種顯而易見的事情,卻集體保持沉默的社會現象。在心理學上講,這是那種我們知道,可我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在一個班級裏生活,班裏的同學肯定都知道結巴同學被人欺負甚至虐~待的事情,可同學們都假裝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情。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許是因為不屑,或許是因為其餘的事情,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或許在出現這種事情的一開始,會有同學來告訴班主任,可班主任的這種不作為,間接傳遞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同學們做這樣的事情其實是不需要承擔後果的。

邪惡的牢籠被打開,猛獸已經出籠,而當這一隻邪惡的小老鼠終於長成了一隻大象之後,所有人都無能無力了,這些人隻能假裝屋子裏沒有這一隻大象。

而這一隻大象所有的踐踏都踩在了這個結巴同學的身上。

但是現在已經是大半夜了,已經是淩晨兩點鍾了,想要找這個結巴同學了解一些情況,恐怕要等到明天了。

眾人是長時間的歎息,心裏是五味雜陳。

穀琛開口說道;“現在我們知道了,李俊從公交車上把孕婦踢下去,梁正宇用煙頭虐~待自己的同學,這不就是兩個人之間的聯係麽?我想,凶手應該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麵對這些邪惡,凶手根本忍不住自己想要殺死這些人的內心衝動。”

我點了點頭,說道:“很有道理,但是凶手針對的是小孩子,而並不是成~人。這個世界上,成~人做的惡要比小孩子更多。”

校方領導這個時候說道:“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小孩子吧比較好攻擊,如果是一個成~人的話,他不太好下手?說明他很可能沒有能力去製服一個成年人?”

我沉思了片刻,說道:“這倒也是一種解釋,但不是特別準確。我認為,他似乎和我們一樣,麵對校園霸淩,麵對這種最後沒有辦法判罪的小孩,凶手做出了屬於自己的裁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穀琛說道:“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辦法對這麽小的孩子做出懲罰,沒有辦法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所做的惡,我想,或許這樣的凶手來的更實在一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

穀琛的思想現在越來越偏激了,可是麵對這種無奈的事情,或許很多人都需要那麽一個人站起來。我們知道打人固然不對,可麵對隨地吐痰擾亂別人卻不知悔改的人,我們會說一句打得好,我們知道當街扒人的衣服不對,可麵對小三的時候,我們卻又說做得好,當然,這件事情最渣的其實是男方。

但是我們需要一個人或一種規定站出來,來維護一個高於法律的道德底線。

可麵對這種需求,卻很難界定一個底線在什麽地方。

我無奈的對穀琛說道:“不要太偏激了,雖然這個世界很黑暗,可這就是人性,幾百年前幾千年前是這樣,幾百年後幾千年後也是這樣,可製度和法

規總在進步,我們總是在一點一點的進步的。”

這個時候,門外麵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走進來的是一對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的夫妻,看到了我們,男人問道:“你們是?”

校方領導開口說道:“我是泰山小學的副校長,這一位是梁正坤的班主任,這兩位就是吳警官和穀警官了。”

女人卻是直接開口說道:“怎麽了?我的孩子怎麽了?”

梁正坤聽到了自己母親的聲音,從房子裏跑了出來,衝到了母親的懷抱裏。

我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今天晚上八點鍾左右,發現了你兒子梁正宇的屍體,現在屍體正在警局的停屍房,我們前來保護梁正坤,順便也進行一些調查。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詳細信息,你們到停屍房認屍……”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女人站也站不穩,猛地往後麵倒去,還是她的丈夫趕緊扶住了她。接著,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來,梁正坤雖然才九歲,但是聽到這赤~裸裸的對話,自然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他抱著自己媽媽的大~腿,也哭了起來,卻沒有發出聲音。

一個是悲傷絕倫的嚎啕大哭,一個是細雨涓流的啜泣,可包含~著的感情都是一樣的。

男人渾身顫抖著,他努力的克製著自己心中的悲傷,如果他支撐不住,這個家就倒塌了。

看得出來,這一對夫妻很愛自己的孩子,他們去東興市打工,起早貪黑的幹活,不也正是為了能夠給孩子一個好的環境,將來能夠給孩子更好的資源,讓他們上小學,上中學,上大學。

可他們沒有時間來教育自己的孩子,沒有時間來管教自己的孩子,任由孩子一個人在家,自己管教自己。這是父母的錯麽?他們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夠做的一切。或許貧窮是一種原罪,但是並不是每一個這樣家庭出生的孩子都會成為梁正宇那樣。

最典型的就是梁正坤這個孩子,他沒有成為自己的哥哥那樣。很多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成為了善良而正直的人。

而明白了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知道,孩子們並不是單純的,在互聯網高度發展的社會,他們懂得知識不比自己的父母要少,見得市麵也不一定就比自己的父母少。孩子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張單純的白紙,他們心中早就知道什麽是善惡了。他們知道虐~待別人不對,可他們就是那樣做了。

這是赤~裸裸的惡,不是所謂的“過分”的玩笑。因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很清楚這件事情會對別人造成一種什麽樣子的後果。年齡小並不是逃避懲罰的擋箭牌,他們早就懂得是非了。

可不論自己的孩子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人,麵對這種事情,父母傷心那肯定是在所難免的了。

而當那個結巴同學的父母知道了自己孩子身上的傷口後,恐怕哭的不比梁正宇的母親要遜色半分。

這就是人性。

我對著男人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已經了解到了您的孩子為什麽會被殺死,但是我不認為你們現在的狀態能夠聽進去我的話,關於凶手我

們會盡量調查的,不論發生了什麽,動用私刑來殺人,那都是惡。”

男人紅著眼睛,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麽,我就跟你說,如果找到了凶手,你告訴我,我第一個把他劈了!我的孩子才十一歲,他還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我一定會把凶手碎屍萬段。”

可笑的是,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孩子什麽都不懂。可我們都是從小孩長大的,想想自己小的時候,真的什麽事情都不懂麽?如果是一個一兩歲的孩子可以理解,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還能那麽單純?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會盡快的抓到凶手的,這個案子完結的時候,警方會出示一份詳細的檔案給你們閱讀,到時候你們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我看了看梁正坤,說道:“梁正坤,以後好好學習,做好你自己就可以。”

梁正坤依舊在哭泣著,是沒有辦法理會我所說的話了。

我繼續說道:“好,那就這個樣子,我們先離開了,你們夫妻最好能夠留一個人在家裏送梁正坤上下學,雖然梁正坤應該沒什麽事情,但是現在這個鎮子的治安可不好。”

男人點了點頭。

走出了屋門,我們分別站在自己的汽車旁,看了看表,已經是兩點半了。

我對校方領導說道:“那個梁正宇班主任的事情,你們學校怎麽安排我不管,現在我也沒有這個功夫操心這個,記得盡快把你們學生的資料告訴我,而且,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如果還有什麽類似於梁正宇這樣的學生一定要重點劃出來,凶手下手的對象應該就是這些人,知道不?”

校方領導點了點頭,臉色難看的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了,要是再死幾個,我估計這個領導也不用當了,我這壓力也大啊,你放心,今天一回去我就挨個通知,這麽大的事情,還睡什麽覺啊。”

“嗯,你去安排。”我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坐上了車。

我和穀琛坐車回警局休息。

穀琛問道:“你覺得還會有其餘的死者麽?出了這事情,學校一定會加強安保,這次估計真的是沒有家長來接,學校就不會放人了。”

我搖了搖頭說道:“這個還真的不一定,你也知道,像梁正坤梁正宇父母的這種情況應該是不少見了,就算不能直接從學校把人帶走,隻要想抓人,總有辦法,而且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重視這件事情。人啊,當事情沒有真正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時候,永遠都不會把那根弦繃的最緊!”

“你覺得凶手是在為民除害麽?”

穀琛沒有看我,卻突然問了我一個很是尖銳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其實每次案子接近尾聲的時候我都在自己問自己,我沒有辦法回答。但是我知道邵組長的方法,雖然我現在還做不到。這個方法就是永遠也不要想這種事情,這就是一個悖論,你思考的越深,就會越被卷在這個問題中無法自拔。

“不要想這件事情。”我說道:“否則痛苦的永遠是自己。”

這個時候,穀琛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