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空間,瞬息千裏,何等的逍遙自在!

雖然上宮流火也施展過顛倒虛空大挪移,帶著天賜瞬間就到了萬裏之外,但那時的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空間變動,好像就是平常走路,雲淡風輕,閑情逸致。

而這一刻,天賜終於徹身體味到,傳奇為什麽是傳奇了。

這是一處平原,長滿了鮮花,姹紫嫣紅,爭奇鬥豔,各有千秋。舉目望去,明豔豔的晃眼。

香味交纏綿密,分辨不出到底是那一種花所散出的。陽光軟軟的照下來,花之海洋便升起七彩的光圈,如夢似幻,仿佛置身天國。

“哇!這是花神之境呢!”月色驚呼一聲,雀躍起來。

塵香含笑看著月色,淡然不語。

天賜也被這樣的人間奇景驚住了。

這裏的花很多都不是同一個季節同一個氣候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所能看到的,然而如今卻欣欣向榮,開在一起。

什麽力量居然能夠奪天地之功,司萬物造化?天賜竭力感知,也感覺不到半點的氣機脈動。

“天賜,這裏的花可都是花界演化的,傳說在這裏隱藏了一個世界,但沒有一個人能夠找到。”月色看見天賜眉頭緊皺,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向天賜訴說。

世界!天賜悠然出神,不知想到什麽了,臉上露出淡淡的傷感。

月色還要說什麽,突然空中傳出一股意念,無邊的憤怒,席卷四方。

空間震動,走出一個人,就像是從水鏡中跨出來的一般,怪異、妖魅。

天賜一下就窒息,憋紅了臉,感覺呼口氣都艱難。

一波一波的海浪,狂卷而來,而自己就是大海中的一葉枯舟,無依無靠,隨浪漂泊。

“相妖?怎麽可能!”塵香滿臉震驚,無法相信的神色。

“嘎嘎,沒想到人都在這裏,正好一體擒拿,省了我一番苦功。”相妖嘎嘎怪笑,但臉上的怒氣卻不減反增,愈來愈勝。

是裂的父親!他不是被月色的哥哥給拖住了嗎?怎麽又會跑到這裏?出了什麽變故?

一連閃過無數的念頭,奈何天賜自身實力太低,不管是什麽智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都不攻自破。

天賜在心底深深狂吼,是如此的渴望強大。

相妖渾身黑氣濃烈欲滴,分裂成五團,變作五鬼。

“上至九天,下抵黃泉,五鬼搬運,眾生陰靈。”

“呼!”陰風大作,鬼嘯如輪,刺耳愴眼。

五鬼在空中結成一座陣式,五色茫茫,穿天透地,無數的鬼物被勾引過來,五鬼張開嘴一吸,就將茫茫多的鬼物吞噬了。

“九天十地縹緲宮,身無彩翼有情通。太陰永恒高高掛,無量月輝滿人間。”塵香口中低吟偈語,手指掐訣,屈起向上。

一輪初弦月彎彎,從頭頂迅速升起,明亮晶黃的月華,照滿天地。

相妖見狀,不屑冷笑,一口將吸收了眾多鬼物的五鬼給吞噬了。

相妖瞬間就變得綠油綠油,眼、耳、口、鼻七竅鬼火洶洶冒出,然後整個人都被一團綠色的鬼火包圍住。各式各樣的神魔鬼怪在鬼火中呐喊、嘶吼、張牙、舞爪。

相妖伸出幹癟的手指虛抓,一隻寬達四五十丈的鬼爪便應念而生,鬼火直有數尺長,可以看見無數的陰兵陰將在鬼火裏麵密密麻麻,排隊布陣,磨刀霍霍。

鬼爪從天抓向塵香,空間不斷收縮。塵香頭頂月亮所放出的光芒一點一點被鬼爪收攏,擠了回去。

“五氣蒼天,明月大神,映照東極,洞應我心!”

一尊宛若夢幻,身穿雲霞霓裳,赤腳素發,微微散發著明黃色光芒的女神,從彎月中飛出,一指點向籠罩下來的鬼爪。

這一刻產生了極複雜難言的氣機變化,空間還是那空間,但有一些看不見的爭鋒正悄悄進行著,任憑天賜睜大了一雙肉眼,也看不出絲毫的異常。

鬼爪被月神伸手一點,就靜止不動了。

“嗡嗡嗡”,鬼爪突然以超音速抖動,鬼火像隕落的流星,暴雨砸下。

無數的陰兵陰將,手持長槍,坐跨鬼獸,從綠油油的鬼火中衝了出來,殺向漂浮塵香頭頂的月神。

月神張開緊閉的眼,看向茫茫鬼物。兩道無形的意念在空間中穿梭,眾多的鬼物紛紛消融、破碎,塵歸塵,土歸土,那裏來,那裏去。

“好,想不到區區神靈,也可抗我一擊。五濁生死障!”相妖露出詫色,雙手結印。

就看見鬼爪五根手指直直掉下,化作五條氣流,如一條刁鑽的毒蛇,穿向月神。

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

五濁一出現,便衝入了月神體內,即使月神打出無數的神通,也無法抵抗五濁的侵蝕。

這樣道法本源的對抗,許多神通便不抵用了。

道心如鏡。

本來空明靈動的月神,諸塵不染的月神,此刻卻像墮落塵埃的仙子,再沒了一點一丁的仙氣、靈性、超脫。

臉上浮現出無窮的迷惘、困惑、痛苦。

月神如是,塵香亦如是。

彎彎的月牙光芒狂漲,轉眼朔望,好像一張明鏡,可以映照大千。圓月中不斷射出月華灌入月神體內,月神臉上的痛苦便一點一分的減少。

“哼,五濁生死障,五鬼開五蓋!”相妖喝一聲,隻剩下光禿禿巴掌的鬼手突然爆散成血雨,無數的貪念欲念執念滾滾落下。

貪蓋,嗔恚蓋,睡眠蓋,掉悔蓋,疑法蓋,五蓋一一打開。

“啵!”

月神渾身光芒如日,好像堅持不住強大的力量,一下如鏡碎裂成虛無了,接著圓圓的月亮也瞬間消散。

塵香如遭雷殛,一動不動,氣機全無。

“姐——”月色驚叫一聲,撲了上去。不過反手之間,塵香便一敗塗地,情勢急轉而下。

“不自量力,可笑!”相妖嗤笑一聲,一隻鬼爪憑空出現,抓向月色。狂風欲舞,鬼影淩亂,要是抓實了,不死也是重傷。

“不要!”天賜突然有一根弦又不對勁了,飛快衝了上去,一把將月色推開。

“好小子,你殺了我兒子,居然還有如此狗膽!我要拿你去喂五鬼,讓你神魂無有寧日,永墮三途!哈哈哈——”相妖一會咬牙切齒的看向天賜,一會又老淚縱橫,仰天怪笑,顯是想起自己慘遭橫死的兒子了。

鬼爪舍了月色,一把將天賜撈住。天賜瞬間就感覺自己一動不能動,一言不能言。

好像時間,空間都已在這一刻停止了,甚至自己的念頭,每轉動一下,都要發比平時更多的時間。

恐懼、驚駭,顫抖,天賜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鬼手抓起,明明看見了,但就是做不出反應。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相妖瘋狂大笑,滿身的鬼火像極了一條一條的綠蛇,嗤嗤作響。

“死吧!”相妖仇恨嗜血的眼神看向天賜,天賜頓時就感覺到抓著自己的鬼手力道越來越大,越縮越緊。

痛,痛入骨髓。死忙,一點點逼近。

天賜意識渙散,覺得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近的隻隔半步,便是一個輪回。

“不!不!不!我不要死,我怎麽能夠死!”天賜狂吼狂叫,但命運的軌跡,卻不是他能掌控的。

命運來時,無法擺脫,無法抵抗,隻能順受。

“無邊風月眼中眼,不盡乾坤燈外燈。”一聲長歎遠遠傳來。如低吟淺唱,繞指三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