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紀末,英國公使馬嘎爾尼在短暫的訪問中國後,說過一句話:“中國人沒有宗教,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做官。”可謂是確切的指出了當時的社會弊端,但是他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官文化’可以說是中國傳統的一部分,伴隨著曆史發展千年了。

學識豐富,才學優秀的人,在封建時代比一般人更要容易獲得權力,而擁有了權力,除了能夠實現經世濟民的宏大理想,也意味著財富利益的豐收,這使得曆代的讀書人對從政做官都有著濃厚的興趣。而且除了讀書求取功名,以學優入仕,一些人為了做官,亦是無所不用其極,對此魯迅曾有過深刻的評價‘中國人的官癮實在深,漢重孝廉而有埋兒刻木,宋重理學而有高帽破靴...’總而言之:那魂靈就在做官――行官勢、擺官腔、打官話。

宋朝在我國曆史上是第一個由文人主導的朝代。由於曆代皇帝均刻意提倡文事,選拔孔儒出身的官員,所以官場的文化氣息非常濃鬱,很多官員同時也是享譽一方的學者,極富名望的詩人,可這些飽讀詩書的風雅之士為官,卻沒能消除曆代官場奔競阿諛的痼疾,此類風氣有增無減。

到了宋哲宗元祐以後,官場的奔競習氣更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蔡京東山再起,以童貫為背景;王黼官居相位,以梁師成為後台;王安中作詩吹捧梁師成。“師成讀之。大喜”,“薦之於上,不數年,登禁林,入政府”;李邦彥因為討好宦官而平步青雲,直至拜相...而他們又無一不是官員們爭相投靠的對象。特別是蔡京執政時,很多官員入其門庭,‘凡投靠者以皋、夔、稷、契為不足’,蔡京則來者不拒,開門受賄。富敵於國,外國珍寶,死猶及門。

更為滑稽的是,整個宋朝。因為奔競,官員們還發明了不少新的官場專用語。“托身之初,腹心盡布”,這叫作“納忠”;“被用之始,先加約束”,這叫作“受記”;“前出某氏之門,一不滿意,又轉而之他”,這叫作“投換”;“陰與之合,而陽背之。以陷害異己,使之不測”,則叫作“擺蹤”。總之,趙宋一朝,諸如此類的荒唐言行,數不勝數...

宣和三年初一大朝會,聖旨下,以西師有功,加蔡京恩,官其一子;鄭居中為少傅;餘深為少保;趙檉加封太傅...一時間朝野震動。燕親王再次成了京中的熱門人物,此次加封說明他聖恩猶在,眾人紛紛猜測他將任何職,而趙檉良好的基礎,再有‘仁孝忠義’之名。在加上在開封府演了一出,讓人更覺其‘善’。所以冷落多時的燕親王府又再次恢複了熱鬧。投靠、求官著絡繹不絕...

初五,趙檉進宮給娘娘請完安,與見喜過大慶殿,穿過橫廊到文德殿,準備與東華門外的近衛會合回家,雖然放了年假,但是中書省和門下省依然有人值班,處理緊急事務。

“幾位,煩請通報一聲,東南急報!”趙檉還沒出門,就聽到有人在央求守門的禁軍,緊走幾步便看見門外四五個風塵仆仆疲憊不堪的軍士,嘴唇幹裂,滲著血絲,眼窩深陷,汙塵滿麵,身後的馬匹鬃毛乍起,嘴角掛著白沫,尾巴低垂,蹄下盡是血跡,蔫頭耷腦的喘著粗氣,半死不活搖搖欲倒。趙檉一看就知顯然是主人有急事,不惜馬力一路狂奔,將馬跑廢了,即使修養一段,也難以恢複!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領班的守門軍官問道。

“江浙轉運司屬下信使!”送信的軍士說道。

“王相有令,江浙來使一律不得進入,各位請回吧!”守門的軍官聽罷冷冷地說道。

“幾位大哥,東南真是出了大事,還請通融!”江浙信使一邊央求,一邊往守門的軍官手中塞銀子。

“真對不住,往日放也就放了,可如今上邊有嚴令,東南來人絕不準進京,看幾位辛苦的份上趕緊出京吧,否則被兵馬司的人抓住,還得吃官司。”守門軍官看看銀子歎口氣又送回道。

“出了什麽事,吵吵嚷嚷的?”趙檉走了過來皺皺眉問道,這些錢串子們連銀子都不敢要了,可見對東南方麵的消息,王黼是一力封鎖,下了嚴令的。

“燕親王,是幾個信使在呱噪,小人這就趕他們走!”守門的軍官見是王爺趕緊施禮道。

“燕王爺,救救東南百姓吧!”那信使聽到燕親王仿佛見了救星一般,突然齊齊跪倒說道。

“你們認識本王?”趙檉看看幾人問道。

“燕王爺前兩年宣撫江南,小人在杭州曾遠遠望見過!”信使回稟道。

“東南發生了什麽事情,大過年的還進京傳書?”趙檉點點頭,明知故問道。

“啟稟王爺,東南大亂,草民造反,年前二十九,亂民攻入杭州,殺死兩浙路製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知州趙霆棄城而走,如今亂民不但捕捉杭州官吏,還掘了蔡太師家的祖墳,暴露其骸骨!”信使急忙說道,“如今蘇州石生,湖州歸安縣陸行兒,婺州蘭溪縣靈山峒朱言、吳邦,永康縣方岩山陳十四,處州縉雲縣霍成富、陳箍桶等,紛紛作亂。台州仙居縣呂師囊,越州剡縣裘日新、衢州鄭魔王等也紛紛響應。湖、常、秀等州農民,也結集徒眾,攻打州縣,作亂百姓項背相望,不下百萬,東南六州五十二縣盡皆失陷。”

“啊?!這等大事為何才報?”趙檉大驚失色道。

“王爺,東南信使一日三報,請調援兵,可卻音信皆無,杭州失守,我家大人遣小的們連夜進京,可到此卻不讓我們進去...”信使連連施禮道。

“東南發生如此大事,朝中竟然絲毫沒有風聞,定是盡數被你等擋住,爾等不知死嗎?”趙檉聞聽勃然大怒,指著守門的軍士吼道。

“王爺息怒,沒有上邊的命令,小人有幾個腦袋敢阻擋進京信使,還請王爺放過小人!”看到趙檉發火,守門的也嚇的不輕,跪地道。

“將信劄給本王,爾等在此等候,本王就去找他們說說!”趙檉搶過江浙信使的信囊道,轉身就要進宮,卻被守門的攔住了,他們也知道事關重大,這等事情要是讓皇上知道,連王相都不一定兜得住,所以一邊他們極力攔阻,一邊報知中書,讓人來處理。

“滾開,本王此刻沒空和你們計較,回來再找你們算賬!”趙檉猛地推開身前的軍士怒道。無詔闖宮那可是大事,見喜深知其中利害,連忙去拉王爺,可卻被王爺推了個大跟頭,摔了個四腳朝天,但也顧不得了,爬起來就追,守門的軍士也跟了上去,拖胳膊拽腿想拖延時間。

宮城並不大,大慶殿之南,是中央政府辦公機關,二者之間有門樓相隔。大慶殿之北的紫宸殿,是皇帝視朝的前殿,每月朔望的朝會、郊廟典禮完成時的受賀及接見契丹使臣都在紫宸殿舉行。大慶殿西側的垂拱殿,是皇帝平日聽政的地方。紫宸、垂拱之間的文德殿,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後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

趙檉此刻像個煞神一般,誰敢擋路上去就打,這下宮中的上下又見識了燕親王的厲害,他不知道從哪撿了塊板磚,左劈右砸,急了還往腦袋上拍,很快將擋路的幾名守門的軍士砸的倒地不起。他想著今日在後宮沒見著他爹,定是在垂拱殿,便一路闖了過去,但是得了警信的鎮殿武士也匆匆趕到,他們人多勢眾,手中武器精良,且訓練有素,可不好對付了,趙檉飛起一板磚,先將領頭的都頭給砸了個滿麵紅光,順手將他手裏的鐵骨朵搶到手裏,‘殺’入人群。

“本王有急事要見聖上,誰敢阻擋,莫怪本王手下無情!”那些武士當然認得燕親王,下手難免有所顧忌,可趙檉卻得了便宜,一錘在手更是如虎添翼,轉眼就撂翻了幾個武士。

“燕親王住手,你可知闖宮乃是大罪嗎?顧念你不懂規矩,早點回府過年吧!”各司各房值守的官員接到報告,也趕緊出來‘護駕’,尚書省當值的偏好是少宰王黼,看到趙檉撒野,引著一隊軍士趕到,擋在他身前喊道。

“哼,過年?本王沒有王相那麽好的興致,方十三此刻正在杭州城中過年,明年隻怕就要到這汴京城中過年啦!”趙檉點指王黼冷哼一聲道。

“燕親王不要聽那些街頭傳言,東南隻是幾個魔教妖孽作亂,乃是小患,待年後天兵一出,便可掃平,這等小事還是不要驚擾聖上了吧!”王黼吃了一驚,自己已經派人到進京路上的各處驛館攔截東南信使,凡是有關東南民變的奏章都被壓在中書,這孩子是怎麽知道這事的,他要是鬧到聖上麵前,自己也得吃不了兜著走,現在先安撫住這‘小魔頭’再說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