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忠勇軍幾個高級將領齊聚王爺行營書房,趙檉向他們通報了當前的情況,王爺說完大家都是一陣沉默。

“王爺,東南方臘造反已近一個月,為何近日京中傳來的邸報隻字未提,也許傳言有虛吧?”趙勇最先沉不住氣,出言問道。

“這沒什麽好奇怪的,蔡太師致仕,王黼執掌朝政,現在又已近新年,他定是想讓皇上過一個安生年,將方臘攻破清溪、睦州的事情壓下了!”高寵看看王爺笑笑說道,大宋官場誰都知道皇上喜歡聽好話,大家也都投其所好,報喜不報憂,弄得皇上跟二傻子似的,拿著舊聞當新聞聽。

“不會吧?王黼上位之後,改革弊政,實施新政,將蔡相製定的政策全部推翻,聖上讚其‘天生良相,當代真儒’,怎麽會欺瞞皇上呢!”趙智搖頭說道。

“他就是個花花公子,長了副好皮囊,不但被咱們王爺揍過,還被我從勾欄中逮住過,‘真儒’能幹那些不著調的事情嗎!”趙忠曾跟隨王爺在京中幹過‘掃黃’,與王黼打過交道,笑著說道。

“忠哥兒你不要那麽說,起碼王大學士把榷務司給取消了,對咱們可是大有好處的,鹽州的青白鹽就夠咱們吃喝不盡了!”趙智說道。

“逮著不要錢的鹽,你們是不是吃多了?現在方臘為禍江南,王爺心急如焚,你們還有工夫在這胡說!”趙仁等了兩人一眼說道。

“哦?!”趙勇看著王爺尷尬的樣子,最先反應過來了。皇上那是王爺的爹,要大家來肯定是為了這件事的,“王爺,您說方臘造反。聖上會不會調咱們河東軍前去平叛啊?”

“現在還不好說,既然中書不肯上報,得不到皇上的首肯,誰敢擅自調動大軍,不過咱們也要做好隨時回兵的準備!”趙檉感激的衝趙仁笑笑,他太知道趙佶的爹是什麽人了,他有時真是不分好歹人,說話如放屁。一點責任不負,喜歡感情用事,當初他還把蔡京喻為周公呢,派人到江南送玉環給這個老賊。請他回京,現在誇王黼兩句有啥稀奇的,不過其在取代蔡太師之後,標榜自己要革除蔡竟的暴政,確實欺騙了很多人。可見多數人容易被所謂某某新政所迷惑;再者王黼自稱‘太平宰相’,讓皇上醉享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便是最大的政治,這種‘醜事’自然得遮掩著點。不過趙檉知道這事太大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隻持續了半年的動亂,就要二百萬人丟了性命。大宋的根基被動搖。

“方臘如今自稱為王,裹挾良民二十萬,連下幾座州縣,而江南深受花石綱之害,群起相應,而那些貪官卻無力鎮壓,中書又壓著不告聖上,就是我們河東軍有心平叛,也是有心無力,日久恐釀成大禍!”趙恥不無擔憂地說道,現在‘東南王’朱勔得知都監蔡遵片甲不還,下令將棄城潛逃的陳光亂杖打死,將治理無能的睦州知州張徽言革職法辦,試圖殺一儆百,阻止官員的潰逃,但是兵敗如山倒,嚴刑厲法已經無法阻止那些庸官貪吏逃跑。

“趙恥說得不錯,如果東南事大,恐要動用我們西軍,可現在我們與西夏正糾纏在一起,如果就這麽撤軍,此次西征便空忙一場,王爺還請早作打算!”趙仁說道,仁宗後期,壯族儂智高反宋,占據嶺南大部份的地區,其它正規軍前去討伐,都沒幾下就被儂智高打敗,這一亂就是好幾年,最後,也是調西軍的狄青、楊文廣南征,半年就平定了儂智高,所以他意識到可能還得要出動西軍解決問題。

“賊勢雖大,但是他們所為逆天,難成大器,到頭苦的隻是那些百姓!”趙檉說道,他知道史上農民起義,遵循的還是封建那套思想觀念和組織形式,他們腦子裏自己稱王,做皇上,自己提拔自己做官家,而沒有一套完整的政治綱領和長遠的指導方針,即使奪取政權,最終也將走進曆史的死胡同。

說的小白一點農民暴動就是太土,他們本身不掌握先進的生產力,也不願任用文人、官吏作為智囊,使用的也都是與自己一起‘鬧革命’的窮哥們兒,組織是純潔了,但是目光同樣短淺,這也就意味著運動的興致難以發生質的變化。失敗的農民領袖卻看不到這點,陳勝、吳廣如此,李自成占領北京後,嚴刑拷打明朝官員,榨取財富也是如此。

方臘起義同樣如此,剛剛得了一個縣城便忙著‘登基’做了天子,封妻蔭子,給手下人封王、封官,考慮的卻不是如何發展壯大,而其出身摩尼教宣傳的思想還是難以離開其教義中的說法。摩尼教‘素食侍魔’,這些行為與傳統的儒教、佛教儀禮規範背道而馳,被視為傷風敗俗的邪門歪教,其信奉的主神也被‘名門正派’當做邪魔受到打壓,從思想上便為主流不容。

而亂兵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劫良民為兵,那些士紳豪族都成為其嚴厲報複的對象,且其手段殘忍,令人發指,可這些人中也不都是壞人啊,可他們卻不分青紅皂白同等對待,也不講究個統一戰線。再一個他們這些所謂的義軍不事生產,專以劫掠官府、富戶維持其運轉,將浮財分給百姓,贏得支持,紛紛加入其行列。可一旦百姓都變成了‘義軍’,無人從事生產,富戶官府也有被搶光的那一天,沒了這些他們便終有一天變成強盜、賊寇,難免引起百姓的反感,喪失其所依靠的基礎。

所以趙檉不論自己從前世所知,還是當前形勢的分析認為,方臘不是穿越而來的同誌,依然是那個草頭王,其領導的暴動必然是自生自滅,勝利是偶然的,失敗卻是必然的,隻是廣大江南人民在苦遭“花石綱”荼毒後,又吃這幫賊寇的二茬苦,受官軍鎮壓的二茬罪。

“現在的形勢不論是否調我們西軍前往東南平叛,都不允許我們繼續西征,朝廷很可能要展開和談,我們下一步就要做好相應的準備!”趙檉分析完後說道,過日子要算計,戰爭更要算計,打起來之前要算好帳,停戰之時也不能放鬆,這就得從意氣用事的戰場上,走進銅臭叮當的賬房,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稍不留意,也許就虧了本錢。

“王爺,雖然形勢如此,但是和談都是由朝廷遣使商討,現在西夏一方麵向朝中遣使遊說,另一方麵買通了童貫撤兵,反而有意將我們漏過,便可知其心意,想借助他人之手迫使我們撤兵,喪失了在和談中的主動權,將處處陷入被動!”王瑾說道。

“哼,察哥這小子輸人又輸陣,到現在還是不服,跟我們玩兒釜底抽薪的把戲,我就讓他看看沒有童貫那個臭雞蛋,老子也能做出槽子糕!”趙檉知道王瑾所說之事不假,陝西軍被童貫調回的原因,趙檉早已經從情報司傳回消息知道詳情,不過是察哥和童貫兩人唱得雙簧。

察哥到蘭州密會童貫,重金賄賂於他,並巧言吝嗇挑撥和趙檉的關係,雙管齊下和他達成了秘密協議,至於得到了什麽好處現在還不得而知,然後派兵到蘭州附近轉了一圈,童貫立刻大驚小怪地大呼‘夏軍侵擾河湟’,飛報京師,調兵遣將陳兵蘭州,順勢將配合西征的涇原路、鄜延路兩軍調回。察哥此計很毒,這樣就造成趙檉手中兵力缺乏,使他無力繼續西征,可以讓西夏在和談中的主動權。

“王爺,我認為西夏試圖將我們河東軍置於和談之外,少了我們的參與,他們便可以從中漁利,所以我們現在麵對的不止是察哥,還有來自朝中某些人!”趙仁說道。

“嗯,說說你的看法!”趙檉點頭道,鼓勵他繼續說下去,現在趙仁能從中看到這些,說明他不僅在軍事上成熟了,政治上也在成長。

“王爺,我認為我們應該‘以打促和’!”趙仁輕輕咳一聲說道,看到王爺沒有阻止的意思,繼續說了下去,“東南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西夏方麵不會不知道,我們能想到的,以察哥的狡猾也必料到朝廷會抽調西軍平叛,而要抽調西軍就必須首先結束西征伐夏。這樣本來有利於我們的和談形勢就會發生逆轉,此時又恰逢童太尉撤回了陝西軍,察哥就有理由認為著急的是我們而不是他們了,這樣其就可在和談中漁利,所以我軍此時不能坐等和談,應該繼續進攻,讓他們感到我們河東軍不但能**完成西征,而且可以輕鬆攻下興州,迫使其做出讓步,打破察哥的陰謀!”

“好,你說得很好,看來你已經可以成為一個獨當一麵的大將了!”趙檉聽完趙仁的分析笑著說道,對他的想法十分讚同,適當的顯示‘肌肉’即使在談判進行中也不失為一種好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