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此來也出無奈,自己的計劃一次次被打亂,本想待趙檉失敗自己再出手收拾殘局,主持和談,蔡攸那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在他眼裏就是個擺設,不過是用來頂缸的貨色,拿主意的還得是自己。隻要周旋的好,在他看來即使趙檉大敗也能被說成大捷,畢竟還是得了豐州,擋住了察哥的東征大軍,和州不過是得而複失,那樣趙檉即使是王爺也得受自己擺布,上上下下自己都是好人,領軍伐遼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人有了私心,做事就難免前思後想,患得患失,所以當趙檉以河東路經略製置司的名義一再行文要他出兵河南,借西夏右廂軍司後方兵力空虛之際,攻取宥州、龍州、洪州,再同取靈州之時,童貫再次猶豫了。他知道河東路與遼、夏兩國接境,而遼國與西夏一向交好,趙檉不會不留兵戒備,能調動的兵力有限,可要實施這麽大的軍事行動至少要動用十萬以上的兵力,隻能有求於他,隻要自己沉住氣,趙檉的計劃必定泡湯,所以他不顧眾將的反對,對此表示了緘默,置之不理。
但事情總有意外,童貫沒有想到趙檉離了他的幫助居然憑著一己之力和僅能調動四將禁軍及蕃軍弓箭手不但收複了失地,而且吃下了察哥的西征大軍,打得察哥落荒而逃,至今不知所蹤,現在又起兵東征,隻用了幾日的功夫便盡取兩州之地,眼看就要合兵夏州。拿下拿不下靈州他不敢打包票,但是橫掃鹽、韋、宥數州卻是指日可待。
童貫反觀自己雖有平定河湟、攻占統安城,占據橫山的功勞,但是卻是窮數年之功。花費錢糧無數,損兵十萬所得,今年又接連慘敗,劉法戰死,察哥擾境,靖夏城險些失守,兩廂比較,高低立現。自己風頭全然被蓋過,事情再如此發展下去,隻怕自己在西北再無發言權,領兵伐遼的便是趙檉了。
現在演變到了這種局麵。童貫一麵催蔡攸趕快前來傳旨,促進和談,另一方麵他也趕到銀州去信邀趙檉相談,本想擺擺老資格讓人家來,想從趙檉這在撈點稠的吃。給自己臉上長點光,好賴向眾將有個交待,沒想到趙檉卻像他先前一樣‘無禮’的沉默了...但是事情一耽誤,這會兒已是此一時彼一時了。童貫不得不放下身段前來拜見,連前輩的架子都放下了。以皇家奴才的身份求見,現在姿態做足了。可人家願不願意施舍還在未知,讓老太監還是心懷忐忑。童貫這麽做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如此再遭拒絕,除了翻臉再無他路可走,否則就再無法在朝堂上廝混了!
......
對童貫出人意料的到訪,趙檉很快鎮定下來,對於這個老小子他現在談不上有多大仇恨,對於他的厭惡還是主要來自前世的記憶,通過他的觀察像蔡京、童貫、高俅這些人雖貪戀權財,禍國殃民,做了不少壞事,但還是做了些有益的事情,例如蔡京設立了濟漏院收養孤寡,實行了中國曆史上最早的國家基礎義務教育製度等,並沒有壞到家,最多就是打擊異己不遺餘力。政治鬥爭嘛,很正常!
可是稍後,他爹新引進的梁師成、王黼、李邦彥、朱勔、蔡攸等人,除了逢迎拍馬以外,就是禍國殃民,一點實事都不會幹,甚至還不如蔡太師、童公公、高太尉。花石綱在前期就有了,但是直到這些新進人士上來後,花石綱才開始為害人間惡名昭彰的,連帶著大家受牽連,誰讓他們即使發起者又是舉薦人呢!
童貫早年對趙檉也曾有過一飯之恩,進京後幾次相見對他也禮數周全,還力薦自己為太子,不能算是外人。到了西北後趙檉也都是以下官之禮給童貫寫信,三節禮物不缺,甚為恭謹,沒跟他擺過王爺的架子,即使去年擁有了監察陝西路的職權也從未用過,也算對得起他。
再一個趙檉也不願意同童貫鬧僵,畢竟兩人同鎮西北重地,免不了相互支援利用,如果兩位大員不和,對國對民都不利;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趙檉十分清楚自己能到西北除了朝中的幾個小子想給他穿小鞋外,主要還是他爹看童貫在西北權勢太盛,讓自己前來牽製的,他也知道這是權宜之計,自己不過是個西北過客。
中國曆朝曆代的皇帝,一般都視宦官為家奴,認為他們已經斷子絕孫,因此不會有謀權篡位的政治野心,頂多貪圖一些富貴而已。揆諸曆史,中國的確沒有宦官當上皇帝的事例,可分權一旦目的達到,他在西北掌權的日子也就到頭了,所以趙檉為了自己的大計也不會急於和童貫起爭執。
但是今年的事情幾經反複,卻讓趙檉為難,自己接到童貫的求援後立刻出兵相助,雖然也有自己借機挑起大戰的目的,可也為他解了圍,讓其渡過了難關。其後趙檉又向童貫通報了自己的計劃,幾次相邀一同出兵共奪河南,但是童貫卻打起自己的算盤,將他拋棄了,這個讓趙檉著惱,想著自己此次替他解圍已經還了舊情,自此兩人互不相欠,各走各路,下定了獨自完成作戰計劃的決心,可這時老家夥又找上門來裝可憐...
“王爺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這些人小小年紀卻已經能上陣領兵,沙場建功,讓老奴佩服,也不得不服老了啊!”趙檉讓駐紮在石州的忠勇軍眾將向童貫見禮,看著一張張年輕的麵孔,童貫感歎地說道。
“嗬嗬,太尉謙虛了,本王也是沒有辦法啊,初來乍到,手裏無兵無將,隻能讓府中的小廝們充數,這也是趕鴨子上架,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比太尉座下多是能征慣戰久經沙場的老將,說起來我是羨慕的緊啊!”趙檉擺手讓眾人下堂,這裏隻留下見喜、旺福等幾個小黃門伺候。
“你們也去嚐嚐王爺的好酒,和那些小將們親近親近,不要守在這裏了,難道王爺還會害我嗎?”童貫看趙檉對自己沒有絲毫戒備,看看立在自己身後的手握刀柄的親衛們倒覺得自己多心了,揮手讓他們出去,也隻留下隨身伺候的小黃門。
“見喜,吩咐火軍的兄弟們殺牛宰羊,款待友軍,今日破例可以飲酒,切不可怠慢!”趙檉當然也不吝嗇,吩咐好好招待。
“太尉,即已上表請求暫緩和談,那麽對戰局發展有何高見呢?”兩人扯了幾句閑話,又續了續舊,趙檉便將話題轉到了他的來意上。
“王爺,下官以為現在察哥兵敗,西夏右廂損兵十萬,雖不至到了無兵可派的地步,但也是元氣大傷,沿邊諸州兵力空虛,我們應速在其從西線調來援軍之前占領鞏固,嚴守險隘,造成既成事實,然後再與西夏重啟和談,那樣對我們最為有利!”童貫心中暗罵,你將西北大捷的事情從河東嚷嚷到了河北,又到京師,蔡攸那貨早沒了主意,他豈敢再來和談,早就重新請旨上奏了,你爹知道你如此大勝,隻會嫌事小,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急於和談呢,我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太尉看事情確實明了,話說得一針見血,我們如果此時堅持和談,確實可惜,如果能兵至靈州,和興州隔河相望之時再談,那時達成城下之盟,逼西夏就範,才是上策!”趙檉點頭稱是,卻又歎了口氣道,“隻是河東兵微將寡,百般抽調才湊齊了五萬人馬,這麽大的地盤即使奪下了,胡椒麵似的撒下去,恐怕也難以守得住,隻怕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愁得我睡不著啊!”趙檉怎麽不會明白童貫此時的心理,不就是想找茬出兵搶功嗎,我就再給你個台階看你是騎驢還是上馬。
“是啊,現在朝中伐遼之事已成定議,而舉國能戰之兵也隻有我們西軍,一旦實施必然從西北調兵開赴河北,朝中才急於與西夏和談,所以留給王爺實施計劃的時間不多了,還需速戰速決,如果王爺有難處,下官願鼎力相助!”童貫聽了趙檉的話,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有門,見梯子順下來了,怎麽不趕緊扒住。
“太尉大義,本王感恩不盡,隻是兵馬一動就是大事,太尉還要三思!”趙檉‘感恩涕零’地抱拳言道,心中卻冷笑,雖說和氣生財,可你這個時候跟我談買賣還說得如此‘婉轉’,真當我人小好糊弄嗎,現在可是賣方市場,價錢還得我開!
“王爺小瞧童某人了,攻取興靈,擒拿賊酋一直是下官的夙願,可奮鬥多年,未能如願,今日如王爺不嫌,老奴願受驅使,雖肝腦塗地在所不惜!”童貫一聽趙檉話茬,好像有拒絕之意,也不敢再端架子,臉一抹,把臉扔地上了。
“太尉言重了,本王怎敢,既然願同謀大事,咱們就好好商量一下!”趙檉看童貫徹底低頭,知道自己已經拿住他的命門,就是不想甘居西北,想北上伐遼,立刻換成了一幅買賣人的口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