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親王,我承認這次失敗了,你打算如何收場呢?”幾句犀利的話語過後,察哥忽然調轉了口氣,看著趙檉說道。

“嗬嗬,此中情形下晉親王還能如此鎮定,讓人不得不佩服啊!”趙檉打了句哈哈道,“很簡單,你的結果幾成定局,現在夏州城也在我們的控製下,晉親王恐怕也已經知曉,我此戰的目標就是直取靈州,盡占河南,再圖興州!”

“燕親王的壯誌讓人欽佩,但依我看,隻不過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恐怕此戰後你就要歸隱山林,做個逍遙自在的閑散王爺了!”察哥聽了趙檉的話,不急不惱,依然平靜地說道。

“哦,還沒聽說晉親王也是能掐會算之人啊,如何就知道本王的結果呢?”趙檉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戲謔道。

“很簡單,兩國議和的事情想必早就知道了,否則也不會倉卒之間與我決戰,否則你隻需堵住川口,就可將我們困死!”察哥的眼睛一直盯著趙檉的臉,看他目光閃爍,知道自己的話說到點上了,接著說道,“根據我的估算,貴國的和談特使這時應該已經進了河東地界,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和談的底牌燕親王也必已知曉,即使一路無阻,你一路殺將過去恐怕也難到靈州,我即使被你抓了,用不了幾日我也自會歸國。貴國還有句話叫‘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燕親王到頭空忙一場,事情還是原來的樣子!”

“嗬嗬。如果我擒了或是殺了您晉親王,你怎麽知道不會有轉機出現,也許我家聖上會支持我打下去也說不定!”趙檉神情依舊,笑著說道。

“燕親王也是皇家子弟。朝堂之上水有多深不會不知道,我被擒被殺,事情恐怕會更糟,燕親王怕是閑散王爺都沒得做了!”察哥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臉上還是平靜如水,看不出有任何波動。

“哦,還望賜教!”趙檉的笑有些不自然了,拱手說道。

終於發現了趙檉情緒上的變化。察哥心下冷笑,你終於入轂了,他一揮手,身後侍立的親衛立刻向後退到十步以外。趙檉見如此,如何不明白,也如法炮製,幾個人猶豫了一下,可在王爺的眼神‘威逼’下。不得不向後退去。

拿著刀架在對方的脖子上,然後強迫其就範,這種方式很有效,但是也是最不具技術含量的辦法。而能在深陷重圍。處於絕對的弱勢和下風時,仍能用自己的腦子、語言和行動。讓對方從心底湧起莫名的恐懼和不安才是高手,也是最為文明的一種方式。

“這幾個人都是燕親王手下的死士。如果你出了事情,他們一定會為你拚死複仇!”察哥終於笑了,在異常複雜危險的亂世中,權力往往是用鮮血鑄成,察哥能走到今天,必然是一個權鬥高手,也必然是一個洞悉人性的大師,那樣他才能在險惡的環境中生存發展,遊刃有餘的應付自如。

“嗬嗬,晉親王言重了,我平時不過以士待之!”趙檉撇了下嘴說道。

“沒有什麽區別!”察哥對趙檉婉轉的說法不以為然,擺擺手道,“如果燕親王出事,他們會以死相報。同樣,我統軍十餘年,手下也不乏忠貞之士!”看到沒有這就是‘高手’威脅他人的方式,意思是說如果兄弟我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的人必定會為我報仇,黨項人的傳統,對複仇的執著,兄弟你不會沒有耳聞,不但你的生命會受到威脅,我也敢保證從此你們家宅不安。看看,說起來文質彬彬,但是每個字,都透著絲絲寒意和隱隱殺機。

“燕親王被流放到這荒蕪的西北之地,不止是因為有治國安邦的大才,而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在東宮之爭中中了別人的暗算才對,他們本就對你忌憚,現如今你在西北大勝,擒殺本王,放在哪裏也是不世之功!那時,朝中必定有人會為你說話,請你再入東宮,但據我所知,朝中宰執對燕親王你並不看好,倒是恨你入骨,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我想有些人會不懼做出些大逆不道之事的!”察哥悠悠的說出了第二個原因。

“晉親王既然洞曉朝中是非,還請指點一二!”趙檉麵色變得難看起來,苦笑著說道。趙檉不怕死亡威脅,他兩世都是在這種環境中生活的,而朝堂上的爭鬥,無處不在的明槍暗箭卻一直是他的心病,察哥的話確實戳中了他的痛處,話雖然不多,但是極具效力,稱得上高明。

人與人的交流和、吸引或者控製,也是一門技術,並且是很高深的一門技術,政治高手都有這種極其高超的溝通能力和對人的駕馭能力。這是一種高明到讓人害怕的技術,察哥沒有對趙檉指點什麽,而是講起了自己的發家史:老梁太後死後,李乾順即位,但是掌權的是小梁太後,後來熬到小梁太後因在對遼表章中言語傲慢以表不滿,惹惱了遼道宗派人將其鴆殺。李乾順終於親政了,他親政後不久,察哥被派去西夏的右廂軍駐軍處,擔任仁多保忠的副將,他那年十五歲。

察哥的任務當然不單純,西夏不少豪族有把國家資產當成私有財產的壞習慣,更有不少豪族將某些官職當成自家世襲的禁臠。這對於君權的鞏固以及政府的中央集權相當不利,所以曆代西夏君主均設法降低諸豪族的勢力,並因“才能”授官職,而不以“家世”授官職。改變這種局麵的任務就落到了察哥身上,這在他人看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仁多保忠掌軍多年,仁多氏又一度與嵬名氏、梁氏並稱為當時西夏的三大家族,勢力極大。更別提仁多氏掌西夏右廂軍多年,西夏的右廂軍幾乎已經成了仁多家的私兵了,他在軍中根深蒂固,察哥雖是夏崇宗禦弟,卻也不是那麽簡單就可以動搖他的軍權的!

後來正趕上宋朝開邊,西夏軍大敗,敗軍因察哥一箭射死宋軍先鋒大將而得以渡過湟水,安返西夏。經此一役,察哥憑著他的真實本領贏得了軍心,仁多保忠再也無力製止察哥的崛起,回國後,夏崇宗升任察哥為都統軍,將他由右廂軍司調回國都興慶府,過去他隻能擔任他人的副將,此後則能帶領一支直屬的獨立部隊,那年他十六歲。

仁多保忠在察哥調回興慶後,也不再擔心察哥會奪他的軍權了,察哥卻透過他潛伏在右廂軍中的眼線,清楚的掌握了仁多保忠與蔡京、王厚的往來動向,但是察哥什麽都沒說。因為他知道爛船也有三斤釘,如果一開始就急著告發仁多保忠,那麽因為當時沒有足夠的證據,不但搞不倒仁多保忠,還會暴露了自己,並將自己推到仁多保忠的對立麵。等到蔡京沉不住氣,派王厚之弟前來,察哥才讓人去邊境攔截,來個人贓俱獲,使仁多保忠豪無還手之力,並用最快的速度接掌了仁多保忠的軍權,登上了軍帥的寶座!

察哥見趙檉聽的入神,頻頻點頭,他知道自己又成功了,“燕親王此時的處境就如同我初到右廂軍司時一樣,你同樣身負監視童貫,分其權力的使命,現在你雖得權力,但同樣身處險境,我說的可對?”他們同為皇子,處境相似,察哥用這種方式迅速拉近了兩人的關係,見得到了趙檉的認同,他明白自己使用的策略和估計是非常的正確,為下一步的說服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便因勢利導的接著說道。

“晉親王說的也有道理,隻是如今我也是騎虎難下,此時大軍已動,已是覆水難收,再者我的親軍孤軍深入,我不能舍棄他們;如果我現在放了你,不但戰功全無,還要落得私縱敵酋的罪名,同樣是身敗名裂,丟官罷職的下場,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趙檉雖然認可了察哥的說法,但是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

“這有何難,此時隻要你放過我,我立即領兵東移至無定河一帶,將神勇軍司和祥佑軍司讓給親王;如果我能歸國,夏州那就都是小事,你的親軍我會禮送出境,絕不會找他們一點麻煩。當然燕親王放了我,我察哥也是重情義的人,怎麽會忘了您的好處,絕不會讓你吃虧的!”察哥見趙檉說出顧慮暗自冷笑,他明白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收買也是打開突破口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察哥對這種招數當然也用的得心應手,所以察哥的第二步,就是展開金錢攻勢,我現在先給你多少,等我能成功脫身後,我會再給你多少多少,而現在朝堂上也不知道我被圍在這裏,放了我你不但能得到幾個州的土地向上邊交待,且不損一兵一卒,並贏得了我的友誼,後邊的好處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