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陸緋的馬車停靠在了侯府門口。

溫暖暖正好在院子裏指使人打掃,看到門口來了人,便上前看了看。

馬車上下來一個人,是琳琅。

她上前見到溫暖暖,並不認識。

溫暖暖道,“你是何人?”

管家認出了琳琅,上前道,“這位是世子夫人跟前的丫鬟,前兩日來找過夫人的。”

溫暖暖哦了一聲。

琳琅問管家,“夫人起了嗎?”

管家道,“夫人早早起了,等著世子夫人呢。”

又道,“世子夫人要進來喝杯茶嗎?”

琳琅道,“夫人手裏抱著小公子,不便過來。勞煩管家去請一下侯夫人。”

“那姑娘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夫人。”

管家忙去上院了。

溫暖暖又看了一眼琳琅。

琳琅雖然隻是個奴婢,可一直跟在陸緋身邊的,身份自然也稍高於普通的奴婢。

據琳琅所知,侯府隻有一個女主人,那就是陸菀。

她看溫暖暖,就覺得像是狐媚子,心中不自覺的站到了陸菀那頭。

琳琅看溫暖暖看她,便道,“小姐該忙什麽就去忙什麽吧,我在這等著夫人,不需要人招待。”

招待?

溫暖暖恨不得翻一個白眼,你一個奴婢,她招待什麽?

卻還是笑臉道,“那姑娘在這稍後。世子夫人真的不要過來坐坐?怕叫你們世子夫人久等了。”

琳琅道,“都是提前說好的,侯夫人一定都準備好了。”

話音落下,果然見陸菀已經過來了。

琳琅上前行了禮,道,“見過夫人。夫人穿的少不少,今日風有些大呢。”

陸菀道,“我帶著披風呢,若冷,披上就是。”

琳琅道,“夫人想的仔細。夫人快請吧。”

陸菀點頭,又對溫暖暖道,“我晚上才會回來。”

“好的,嫂嫂。”

陸菀出了侯府,陸緋聽到外麵的動靜,掀開簾子對陸菀道,“快上來吧。同坐一輛馬車,也方便些。”

陸菀點頭,隨即登了車。

溫暖暖看著馬車走了,問管家道,“夫人這是去做什麽?”

管家道,“好像是陪著那位世子夫人出城去祭拜。昨兒個就準備起來了。”

陸菀坐在馬車上,高博大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陸菀歡喜,對他拍了拍手,“小姨抱抱?”

小家夥便歡喜的朝她張手。

陸緋便將孩子遞給了陸菀。

陸菀抱著孩子陪他玩起來。眼中的喜歡是掩飾不了的。

陸緋看著,別過頭去。

陸菀無意抬頭,看陸緋麵色不大好,問道,“二姐是不舒服?”

陸緋搖頭,“沒有。”

陸菀道,“前幾日聽琳琅說了然大師送了開過光的佛珠給博兒,怎麽沒給他戴?”

陸緋眼神閃爍一下,道,“還需要誦經一些日子。”

陸菀道,“原來這樣,我說我怎麽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檀香味。雖說是檀香吧,味道卻又更濃鬱,總之聞了叫人不容易忘記。對了,我還在定國公府的時候,還在二姐屋中聞過呢。”

“啊?”陸緋明顯被嚇了一跳,臉色變了變。

陸菀卻繼續道,“上次好像了然大師進了二姐的屋中查看了一番,說犯了煞氣。”

陸緋不自然的一笑,道,“對,就是那麽回事。幸虧有了然大師了。”

陸菀對著高博一笑,然後道,“二姐平日裏也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吧?了然大師雖然是出家人,二姐還是少來往的好。”

陸緋猛地抬眼去看陸菀。

陸菀眯著眼睛再對高博笑,瞧不出任何的破綻,陸緋心下放心些,點頭道,“也就是家中有事,趙姨娘和老爺都信他。我一個後宅婦人,一直遵著男女大防,不會逾矩的。”

“是啊,男女大防。”

陸緋覺得陸菀這話頗有深意。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陸菀知道高博不是高啟的孩子,那她說這些話,難免會叫陸菀更困惑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陸緋道,“小妹。”

“二姐想說什麽?”陸菀抬眸看向她。

陸緋道,“博兒因為有定國公府這個背景,以後不用愁什麽前途。我這個母親其實是無用的,所以他隻能靠定國公府。”

陸菀摸了一下高博的小手,道,“我知道二姐想說什麽。那件事我不會提起的。他就是定國公府的長子嫡孫。除非是二姐你自己想說,否則我就當做不知道。隻是……”

陸菀轉了話鋒問道,“那個人甘願博兒做定國公府的孩子嗎?”

“他麽?他沒資格說什麽。小妹,隻要你不說就行。二姐這一生都係在他身上了。”

兩個人閑閑聊著,到了城外。

這是陸緋和陸菀說最多話的一次。

一下子好像把先前十幾二十年的話都說完了。

到了城外,兩人下了馬車。

因怕濃煙熏著孩子,陸緋叫琳琅抱著孩子找了一處等著。

她和陸菀兩個人進了陸家陵園。

陸詹祖籍在山東一帶,祖墳一直留在那邊。

因此這陵園裏隻有孤零零陸緋的母親一人。

二人把紙錢拿出來,陸緋沒想到陸菀也準備了許多。

陸菀道,“姨娘我都沒來祭拜過,索性多帶了一些,聊表一下心意。”

陸緋扯了扯嘴角。

陸緋點了香,拜了拜,然後與陸菀蹲著燒了紙錢。

陸緋道,“母親在這孤獨了十幾年了。”

陸菀道,“以後陸家人都葬在這裏的。爹不是說了嗎?葬到山東太麻煩了。我們是嫁人了,以後爹和大哥遲早能進來。”

說了,又打自己的嘴,道,“爹要是聽到,又得氣的跳起來。我可沒咒他們的意思,二姐做主。”

陸緋見陸菀這樣說話,眼前不由顯出了陸菀和陸青追逐打鬧的情形。

那時候她站在不遠處,羨慕,且嫉妒。可她知道,她沒這個資格。無憂無憂,是因為有人寵著。她什麽都沒有。

她與陸青還不同,陸青是長子,地位是無法撼動的。

她謹小慎微,沉默寡言,和別人越來越遠。

她看著陸菀道,“小妹,我真的是羨慕你。為什麽你什麽都能得到最好的呢?而我這麽努力,寧願忍受所有的委屈,到頭來,卻還是不能得償所願。”

陸菀手頓了頓,抬眼看著陸緋問道,“二姐,你想要什麽呢?”

想要什麽呢?

她看向陸菀,眨了眨眼。陸菀看著她眨眼的速度越來越慢,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