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滯了那麽片刻,冬雪能感覺到這其中的暗流湧動。她垂著頭,悄悄的往陸菀身後挪了一步。

在不知道溫蔓蔓的事之前,溫暖暖的確對他的這位亡妻有些敬畏之情,畢竟她陪伴過沈冽一段時日。她再嫁給沈冽,沈冽心中有她,她也不會去和他的亡妻去計較什麽。可聽了沈冽說了她與沈冽之間的事情,陸菀對這位亡妻的唯一一點敬畏也沒了。

如今溫暖暖拿著她的姐姐壓她一頭,實在是可笑之極。

陸菀淡淡道,“侯爺並未有此要求,待我問過他再說。”

溫暖暖卻福了福身子,聲音柔柔道,“是暖暖僭越了。暖暖隻是想著長幼有序,才來提醒嫂嫂的。人到底是沒了,大約出了暖暖這個至親,不會再有人念著我的姐姐了。”

陸菀淺淺一笑,道,“你也不必悲天憫人。既知道自己僭越,以後不該說的便不要說了。”

溫暖暖被噎住。

陸菀又道,“我如今在這上院住著,你日後若要再來,還得找人通稟一聲,規矩不能壞了。”

溫暖暖再次被噎住,頓了頓道,“侯府一貫自由,姐夫沒有立那麽多規矩。”

陸菀道,“那我今日就把這規矩立了。你方才也說長幼有序,殊不知尊卑也有序?”

溫暖暖被嗆得說不出話來,隻楚楚可憐的福了身子道歉,“暖暖記住了,多謝嫂嫂教誨。”

陸菀立規矩從來都是恩威並施。她可不想剛進門就落個母老虎的名聲。不管這溫暖暖她喜不喜歡,總要叫她說不出什麽來。

陸菀也柔了聲音道,“你也別誤會,我不是有意針對你。隻我這人喜歡公私分明,尤其是內宅,不怕規矩多,就怕沒規矩,如此是非才能少。你是侯爺的小姨子,也算是我半個家人。再有張媽那層關係,我如何都不會刻意針對你的。”

這話冬雪和秋菊都聽著,陸菀隻對事不對人。溫暖暖想著私下在宅子裏壞一壞她的名聲都不行了。真是氣的牙癢癢。

“好了,我是真的有事,不在這瞎耽誤工夫了。”又對冬雪道,“趕緊忙完,我這裏還得收拾出來呢。男人家就是不行,這屋子裏擺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說著便舉步走了,冬雪立刻跟上。

溫暖暖看了半晌,惡狠狠的,又說不出什麽話來。旁邊金盞像跟柱子似的站著。溫暖暖知道的,這是個午婢,功夫了得,殺過人的。

隻好氣的帶著秋菊走了。

陸菀沒去別處,奔著張媽的院子去了。

老張正在照顧張媽吃東西,剛喂進去,就從嘴邊灑了。張媽連咀嚼都不行。

老張急得擦眼淚,連陸菀進來都不知道。

“老張,張媽今日好些了嗎?”陸菀走過來這一問,把老張嚇得一個激靈,手上那碗粥便落在了地上。

老張驚得忙要跪下來領罪,陸菀忙將他的手臂托住,道,“不是什麽大事。冬雪,你來收拾了吧。”

冬雪忙蹲下來收拾了。

陸菀看了看張媽,問老張道,“今日可有好些?”

老張請了陸菀坐下,搖頭歎氣道,“一時半會好不了。什麽都沒吃下,就喝了幾口水。這才幾日,便瘦了一圈了。”

陸菀肉眼可見的,張媽以前很圓潤的。雖然年紀大了,但臉上的肉看起來還很飽滿。笑起來的時候,叫人看了也想笑。

“慢慢來,這病得養的。張媽這般樂觀的人,很快就能好的。”

老張隻歎氣,又問道,“夫人怎麽來了這裏?奴才這院子裏又髒又亂的,莫要髒了夫人的鞋。”

陸菀道,“老張你說這些話可就是拿我當了外人了。我昨日進門,今日特意過來給你們敬茶的。沈冽他父母早亡,我知道你們一直照顧他,拿他當兒子看。他也敬重你們二老。所以你們便是他的高堂,亦是我的高堂。所以新媳婦進門,怎麽也得給二老敬茶不是?”

老張惶恐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本來就嘴笨,兩個人的話都被張媽一個人說了。

“這這這……老奴……我……”

陸菀失笑,端了茶塞到他手裏,道,“給您敬茶就喝著,喝完可得給我紅包。”

老張憨憨一笑,直撓頭。

陸菀又到了張媽床邊,看著她道,“好好養著,放寬心,早晚能好起來。”

張媽眼珠子一直動,嗚嗚嗚的發出些聲音來,情緒明顯激動。

隻是一激動,口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老張瞧見了,忙放下茶盞給她擦了嘴角,又對陸菀道,“夫人還是出去吧,這裏太髒了。老婆子看到夫人,高興,高興呢。”

陸菀道,“老張你一人照顧也不行,可安排了人過來幫你了?”

老張道,“暖暖小姐安排了夏荷過來的。這不是侯爺成親,需要人幫忙,這幾日便沒來。”

陸菀道,“到底年輕,照顧的不夠細致。我給你找個媽媽來。很多事情你一個男人家也不好弄的。這事我來辦吧,你放寬心。”

又寬慰了幾句這才走了。

老張送了到門口,感慨道,“夫人好人啊,是侯爺的福氣。”

沈冽到了宮中與宋徹喝了酒。破天荒的王允竟也貪杯多喝了幾杯。

宋徹是因為高興。

一來是因為沈冽成親的大喜事。二來是上次西齊被打怕了,趙均又時不時的練個兵,出手捶打一下,西齊朝堂坐不住,派了人過來求和。再過些日子就該到了。

宋徹揚眉吐氣,揚了國威,自然是高興。

至於王允為什麽喝酒,宋徹問不出來,沈冽卻知道。

喝著酒,沈冽道,“阿允你也娶妻,好好過日子。”

王允道,“我快活得很。娶妻有什麽用?皇上忙著生孩子,你呢被媳婦管的死死的。隻有我最快活,孑然一身,你們別羨慕我。”

宋徹拿腳踢他,笑道,“你不是喜歡男人吧?”

王允道,“我好好的,皇上別冤枉我。”

宋徹笑。

沈冽卻覺得苦澀。他與王允親如兄弟,自然盼著他好。

還在酒桌上,沈冽又對宋徹道,“我這幾日想帶菀菀出去走走,還請皇上恩準。”

宋徹大方的應了,“你雖是定北侯,卻無官職在身,想走便走。算是朕給你的婚假,隻記著早些回來,趕在西齊使臣到之前。”

“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