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又趕了幾天的路,到達了遠在千裏之外的另一處軍營駐紮地。

自報了姓名,很快有人過來相迎。

是個青年將軍,看著和沈冽年紀差不多大。

那人一見到沈冽,便笑著迎過來,張開雙臂拍了拍沈冽的雙肩,“沈兄大駕光臨,怎麽也不提前告知一聲。兄弟我也好備些下酒的飯菜啊。”

沈冽也是一笑,道,“事情緊急,來不及提前告知。趙兄莫怪。”

“怎麽會怪?趕緊進去說。”青年將軍叫趙均,和沈冽先前一起對抗過胡人,有些革命友情。

兩個人到了營帳之中,趙均趕緊叫人上了茶,“沈兄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恐怕不是路過我這裏這麽簡單吧?”

沈冽道,“不瞞趙兄,有些事情過來叨擾趙兄。”

趙均道,“你救過我的命,有什麽話直說,還這麽見怪!”

沈冽剛要開口,趙均突然想到什麽,道,“啊,該不會是和你上次交代我的事情有關吧?”

沈冽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

趙均指了指他道,“我還好奇呢,你和他們什麽關係。你放心,既然你交代了,我沒虧待他們。叫他們做了火頭軍,專門給將士們做飯,每日有大饅頭,晚上也不必值夜。”

“多謝趙兄。”

“要見他們嗎?我來安排。”

沈冽道,“這會子他們在準備晚飯了吧?晚些時候再說。”

那時候人也少,方便說話。

趙均點頭,道,“你難得來一次,咱們多少年沒見過了。晚上一定要陪我喝幾杯。”

沈冽欣然應下。

幾口大鍋,鍋裏下了白菜,一個人顛勺。

有個將士過來,手裏頭牽了一隻羊,道,“今晚把羊宰了,烤了。”

顛勺之人問道,“謔,什麽日子?沒見打仗啊,怎麽要吃烤羊?”

“來客人了,老大交代的。”

“那得是貴客啊,是誰啊?”

“不知道呢,沒見到人。被老大帶進帳房裏邊一直沒出來,看起來老大挺高興的。弄好吃點啊。咱們可能還能撈到點羊骨頭吃。”

“我給你留個羊腿。”

將士憨憨一笑,“算了算,先緊著客人吃。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難得來個人看老大。”

“知道了。”

“你兒子呢?怎麽沒幫忙?”

“他力氣大,弄柴火去了。搞不好能獵隻袍子回來呢。”

將士舔了舔舌頭道,“說的我都饞了。晚上一定給我留根骨頭熬湯喝。”

“放心吧。”

沒一會兒有個青年人扛著柴火回來,懷裏揣著什麽。

“爹……你歇歇,我來。”

“我不累。你還得宰羊呢。”

青年人也覺得稀奇,“怎麽還宰羊啊?可沒幾隻羊了。”

“說是來客人了。你把柴火放下,先喝口水去。”嘴上說話,手上也沒停過。

青年人突然走進,從懷裏拿出來掏了什麽,露出一隻爪子。

“爹,我打到了一隻野雞。晚上給你熬了湯補一補。”

“我不用。將士們也好久沒吃肉了。”

青年人道,“給大家分連根毛都沒有了。爹,你這幾日晚上一隻咳嗽,補一補。晚上我來熬。我先藏起來,然後就去宰羊。”

說著已經進帳篷了。

老人也沒說什麽,看著他的背影笑笑。

晚上忙完,老人扶著腰,顯然有些累。

青年人把他推著進了帳篷,道,“爹,你歇著吧。這會子沒人,我給你把野雞燒了。”

“好。你也吃點。”

“那隻雞給我不夠塞牙縫的呢。”

老人笑了笑,心中卻澀然。

讓他當個夥夫,天天做這些事情,實在是委屈他了。

實在是太累了,老人躺在**,昏昏欲睡。

青年人在外麵生了火,偶爾過去幾個巡視的,看到了也當做沒看到,隻調侃幾句就走了。父子兩個人很親和,與大家關係處的好。知道老人身體不好,青年人給他弄點什麽補補。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青年人生了火,熬了一會兒,掀開鍋蓋,加了一些鹽巴,又嚐了嚐鹹淡。

正打算出鍋,卻突然看到一雙靴子朝他走來。

那不是普通將士穿的靴子。

青年人抬頭,手上的鍋蓋險些掉下來。

他怔了一下,才喚道,“沈兄?”

很快二人進了帳篷,青年人正是被刺配軍中的陸青。

“爹,你看誰來了?”陸青上前扶了陸詹起來。

陸詹看到沈冽,也是震驚。但他反應過來,忙要給沈冽行禮,“見過侯爺……”

沈冽忙將他扶住,道,“國公爺這是折煞晚輩了。”

陸詹道,“我如今是個罪臣,哪有見到侯爺不行禮的道理?”

沈冽忙道,“便不是國公爺,也是我的長輩。伯父快坐下吧。”

陸青忙端了凳子給沈冽坐下。

陸青問道,“沈兄怎麽過來了?”

沈冽道,“就是有事路過。”

陸青點頭。

倒是陸詹心係自己的孩子,問道,“侯爺一直在京都城。可知道我兩個女兒的情況?”

沈冽道,“定國公府遭了變故,世子爺溺水而亡,高夫人也前些日子遇了火災去世了。”

在陸青和陸詹震驚之餘,忙補充道,“世子夫人一切都好,且還有了世子爺的孩子。”

陸青抿緊了嘴唇沒說話。

陸詹經曆過事情多了,消化了一會兒,便道,“好歹還留個孩子,又有誥命在身,她這輩子不用愁了。阿緋堅強,能自己走出來的。”又問道,“菀菀呢?”

沈冽道,“她與高家二公子和離了。”

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陸詹一激動,便咳起來。

陸青忙給他倒了水,道,“爹還得先顧著自己。”

陸詹道,“你妹妹如今無人照顧,我怎麽放心?她怎麽這般糊塗,竟和離了?”

沈冽道,“她如今一切都好。置了宅子,每日過得輕鬆。伯父不必擔心。”

頓了頓,才又道,“我離得近,可照顧她。”

陸詹馬上聽出話中意味,道,“你和菀菀?”

沈冽道,“我傾心菀菀,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

陸詹又激動的咳嗽起來。

因對他而言,陸菀與高轍和離便是不該。如今才和離多久,便又與沈冽在一起,總歸是不合適。陸菀雖被他捧在掌心,他也希望陸菀遵守婦德,才能活的抬頭挺胸。

陸詹道,“我如今這般,也無權說什麽。你們的事情,自己看著辦吧。”

語氣卻是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