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馬括帶出來的人整頓了一下,歸攏好糧草,被沈冽帶著去找李源負荊請罪去了。

馬括心裏沒底,問道,“哥,要不我把人留下,咱們先探一探李源的口風……”

沈冽橫他一眼,馬括就不敢說話了。

底下的人偷偷笑,“別看老大在我們跟前吆五喝六的,到了侯爺跟前,就跟小貓似的。”

馬括耳朵尖聽到了,扭頭嗬斥道,“去去去,有本事你們也找個這樣的哥去。”

底下人又故意起哄。

馬括又對沈冽道,“其他幾個人呢,老齊,老趙他們……李源要是不放人怎麽辦?”

沈冽道,“你不用擔心,我去和李源談。”

有沈冽在,馬括就當自己沒有腦子,什麽都不用想。看一眼身邊的沈冽,很是懷念以前的日子。可惜了,沈冽已經打算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到了軍營,馬括還是惴惴不安。

沈冽不像頭一次,那兩個守軍沒有搜身直接放著沈冽進去了。

馬括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

底下的人說得對,沈冽不在時,馬括還是個頭,沈冽一在,馬括連隻貓都不如。

到了帳前,沈冽道,“我先進去,你乖乖在這站著。”

強調了乖乖兩個字。

馬括就不敢亂晃悠了。

沈冽隨即進了帳。

李源已經等候多時。

他見沈冽過來,板著臉道,“侯爺好大的本事,畢竟都是侯爺帶出來的人,侯爺一句話,人就帶回來了。”

沈冽看著李源,鄭重其事的拱手作揖,“老將軍……”

這般敬重,李源倒是懵了一下。

沈冽道,“晚輩當時初入行伍,便是在老將軍手底下。隻不過當時愣頭青一個,實在入不了老將軍的眼。但當時看著將軍,便心中感歎,將軍活的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保家衛國,征戰沙場。”

“後來我一直以將軍為榜樣,是以走到了今天。”

李源擺擺手,道,“老了。我這個老東西在你們年輕人眼裏已經是一匹跑不動的老馬了。”

沈冽道,“誰都會老。可不能因為老,就磨滅了將軍曾經的功勞。我敬重將軍,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李源其實欣賞沈冽。

大約因為自己看走眼,所以看到沈冽,有點不服氣吧。

他也沒什麽不能承認的。如今看這個青年人,氣勢十足,說話鏗鏘有力,可見走到今天這一步,並非憑的什麽運氣。

李源也敬重英雄,不應以年齡論之。

他伸出手道,“侯爺請坐。”

語氣已經完全不同。

他們行伍之人其實很簡單,交往沒那麽多花花腸子,便是叫他服,就會敬你。李源是這等人,沈冽也是。

兩個人坐下來談了談。

沈冽道,“那幾個人跟著我出生入死,是我走時,沒有交代清楚,才叫他們有了偏差。實則李將軍和他們隻要接觸,便知道都是有血性的漢子,對大晉絕無二心。”

“這北疆軍不是你我的私兵。他們如今這般驍勇善戰,固守國土,全是自己苦練出來的。這一點,李將軍應該也清楚。”

“所以,李將軍現既為他們的主帥,最忌便是猜疑下屬。上下互不信任,乃是軍中大忌。到了戰場上,兄弟便是我們的左右手,我們的心髒。”

李源微窘。

他的確想立一立威風,覺得這些人隻信任沈冽一個,不服他,叫他有些難堪。實則,是他格局小了。

沈冽又道,“他們願意追隨我,願意為我賣命,是因為我毫無私心,上了戰場,也可以放心把我交給他門。其實我們大家的目的是一樣的。李將軍戎馬一生,忠君愛國,其實隻要將心比心,這群小子也會對李將軍心服口服的。”

“大家同是為了大晉,北疆軍的名聲也是這麽出來的。所以,我今日當個和事佬,希望先前的事情一筆勾銷。從今日起,北疆軍還是北疆軍,團結一致,守衛大晉國土,保百姓安穩。”

李源當下便道,“侯爺年幼於我,我實在是慚愧。”

沈冽道,“都是性情中人,難免有些矛盾。其實男人,話說開了,便不會多想。”

說完,卻冷著臉道,“進來吧。”

是對外頭的人。

馬括便乖乖走進來,見了李源,叉手道,“屬下知錯了,任憑軍法處置。不過底下的人是被我唆使,你就別罰他們了。一萬人呢,也罰不過來。”

沈冽一腳踹過去。

馬括摸著自己的屁股,“哥,我又沒說錯。”

李源被逗笑,道,“行了行了,這件事也不是你一個人錯。咱們就以權謀私,把這錯都抵了吧。”

馬括怔怔看李源。

李源道,“看我作甚?”

馬括道,“原以為你是個脾氣火爆的頑固老頭,沒想到還能說出以權謀私四個字?”

沈冽又毫不客氣的踹過去一腳,道,“沒規矩!”

李源哈哈笑起來。

如同一個小插曲,事情便平穩的過去了。李源沒有責罰任何人,相反被軟禁的幾個副將也都放了出來。

當晚幾個兄弟圍在一起吃烤肉,喝酒,聊人生。

酒過三巡,勾肩搭背圍在一起,情緒不免有些起伏。

他們當時覺得沈冽走,尊重他,也沒覺得有什麽。所以當時都是大大方方的送行。誰知道沈冽一走,兄弟幾個都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了。

才知道,沈冽不在時,他們有多不習慣。

這次兄弟幾個重逢,那股子不舍全都被激了出來。

幾個人想哭愣憋著。馬括道,“哭就哭唄,又不是外人。反正我已經哭過了,嘿嘿,沒叫你們瞧見。”

有人在馬括胸口捶一拳道,“你丫不夠意思啊,背著我們偷偷在大哥麵前哭。”

馬括道,“我那是情之所至,收不住了。你們該哭哭,該鬧鬧,我不會笑話你們的。”

幾個人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沈冽一腳踩在凳子上,對著眾人道,“從今往後,無論北疆軍的主帥是誰,你們都要服從。北疆軍有你們,天子可安心,我也可安心。再有人有異心,拳頭伺候。”

有人道,“還得感謝老馬呢,要不然咱們怎麽見得到大哥?”

馬括得意挑眉。

沈冽道,“來日方長。我敬你們。”

眾人都喝醉了,抱頭痛哭,好在以後還有相見的機會。

隔日一早醒過來,沈冽卻已經走了。

他還有要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