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順的那個兄弟隻能知道一個結果,至於過成什麽樣,一定不清楚。
王平是高啟身邊最信任的人,若有內情,他自然要清楚些。
因對陸菀來說,堂堂的世子溺亡在自己家的池子裏,實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王平對陸菀也沒什麽可保留的,聽陸菀問,便將他知道的都告訴了陸菀。其實王平也覺得事情有些奇怪,隻他是一個下人,有些話不該他說的,他絕對不能說。
若當家的都沒有人起疑,他又算什麽呢?
等陸菀聽完,便覺得事情更加蹊蹺了。
按理說,昨日陸緋被診出有孕,實在是叫定國公府上下都歡喜的大好事。可那之後,身為孩子父親的高啟突然就找不著了。若真的高興,也不該那麽久不出現。等出現,卻已經是喝多了。這簡直就是有些高興過頭了。
依照高啟寵妻的程度,再高興,也不能喝酒喝到半夜把一個孕婦放在屋子裏不管。這實在是奇怪。
陸菀想了一下,又問王平,“你說昨晚大哥離開定國公府先去了哪裏?”
王平道,“是陳府,那位陳濂陳大人與世子同在國子監當值。”
知道自己妻子有孕,哪個地方不去,卻先去了找了自己的同僚?難不成這陳濂有多重要,還要把這消息第一時間告知他?
陸菀雖有疑慮,卻沒再多說,王平自然也不知道這陳濂有什麽特別之處。
她又問道,“大哥回府之後,便叫你回去了?”
王平點頭,“世子爺既然回到了院中,小的也沒什麽事了,世子爺便叫小的先回去了。”
所以高啟為什麽又從院子裏出來,而走到了池子邊呢?
帶著這些疑慮,陸菀到了定國公府。
府上已經開始布置靈堂,陸菀踏進去,便覺得世事無常。她才從這裏走出去幾天,今日便又回來了。而定國公府因為高啟的死,便又是另一番場景了。
上一世也是如此啊。
因高轍成了定國公府唯一的兒子,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可這一世,到底還有些不同的。
陸緋有孕了啊。也算是對高啟的一種寬慰了吧?
陸菀遠遠的就看到了正在發號施令的趙姨娘。趙姨娘也看到了她,兩個人視線碰了一下,便都移開了。
陸菀由王平引著到了內院。
王平因是男眷,便不便進去,隻送到了門口。
陸菀微微頷首道,“有勞王大哥了。我在這裏拜托王大哥一件事情。”
“小姐請說。”
“我自是不能常來的。隻我二姐在這裏實不放心,希望翠嫂子無事過來替我看一眼,隻要她無事便好。”
王平忙道,“小的一定照辦。小姐請……”
陸菀便走進了院子。
琳琅正端著燕窩粥出來,見到陸菀微微有些驚訝。
她趕緊端著粥行了禮,陸菀走過去看了一眼,一點也沒動。
問道,“二姐吃過飯嗎?”
琳琅搖頭道,“自昨日出事,到現在別說吃飯,一滴水都沒進。奴婢急壞了,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陸菀道,“你別急。這粥先去溫著去,我去勸勸。”
琳琅平日裏有些討厭陸菀的,總覺得陸緋一直活在她的影子裏。隻要她在,陸緋身上便沒有一點光。可如今見陸菀第一時間過來寬慰,琳琅心中頗有些慚愧。
她道,“聽少夫人的,奴婢給你沏茶去。”
陸菀走了進去,陸緋躺在臥房的**。
她進去的時候,陸緋的眼淚還在淌。這種感受陸菀明白的。眼淚就不是自己的,一直在那淌,想止也止不住。
陸菀走到她跟前,看著憔悴的麵容,不由心疼。她道,“二姐還得節哀,畢竟有個孩子,是個念想。”
陸緋像是沒聽見一樣,眼光投在被子上,眼淚一直掉。
陸菀道,“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大哥看了得多心疼?他平日裏最慣著你了,我看了都覺得羨慕。”
提及高啟的好,陸緋的眸光動了動,終於有了一些焦距。
她抬起眼眸看向陸菀,好像才發現來的人是陸菀。
陸菀掏出自己的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柔聲寬慰道,“知道二姐難過。我也不勸你馬上好起來,這實在是強人所難了。隻你自己該勸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振作起來的。不然大哥在天之靈看到了,該多難過?”
陸緋哭出來,道,“是我害了他……”
趴在陸菀身上終於哭出了聲。不是安靜的淌眼淚,是放聲哭了出來。
她說是她害了他……
陸菀想追問的,可看她哭成那樣子,便沒問。
等陸緋哭著停下來,陸菀才道,“好好哭一哭發泄出來就好了。當時母親走,我也和你一樣。隻我勸著自己,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活著的人卻還得活著。不為別的,就為叫死了的人更安心。二姐怎麽樣都得照顧好自己。”
陸緋沒接話。
陸菀道,“一會兒吃些東西。後麵大哥還得出殯,你要出席的。送大哥最後一程,你不能缺席。”
陸緋抿著嘴唇點頭,淚珠子又滾下來。
陸菀握了她的手道,“等大哥的事情忙完,你若是想找人說話,便來找我。你別忘了,你我都姓陸,我一直都是你的妹妹的。”
陸緋抬眸看了看她,隻淌眼淚,卻沒說話。
自己不想通,旁人說再多也無用。陸菀陪了她一會兒,便退出來了。
出府前碰到了高轍。
“看過大嫂了?”
“嗯,看過了。情緒很不好,你找人看著些。畢竟有孕,馬虎不得。”
高轍點頭,“我知道,你放心。”
陸菀道,“那我走了。待出殯之日,再來吊唁。”
“好。”
芍藥扶著陸菀出了門,剛跨過門檻,陸菀突然回身看向高轍,問道,“這幾日你還宿在書房嗎?”
被陸菀一問,高轍一愣,不自然回問道,“怎麽問起這個了?”
陸菀道,“聽說大哥溺水的地方離著你的書房不遠。隻是想著,若你宿在書房的話,應該能聽到動靜。”
怕被陸菀一下子看穿,高轍眼神閃爍的立刻扯了謊,“沒有。我那幾日都宿在院子裏了。”
“是嗎?所以說,有時候就差那麽一點點。皆是命數。我走了,你也別太難過。”
“嗯。”還是不敢直視陸菀的眼睛。
直到陸菀轉過身去登車,他才敢追著那身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