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玫徹底被擊垮了,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下,醒過來便是落淚,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高遠也不好受,畢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一夕之間憔悴了許多。但他畢竟是這個家的男人,休整了一晚上之後,便開始吩咐人辦理高啟的後事。

趙姨娘帶著高轍去看了高遠,溫言寬慰道,“老爺也別太難過了。你年紀大人,身體經不起折騰的。國子監那邊高轍已經告了假,家裏的事情便叫他來辦吧。”

趙姨娘說著也垂淚,用帕子擦了擦道,“世子一直是個多溫和的人啊,誰曾想遭了這樣的難,實在是太可惜了。妾身也是一晚上沒合眼了。”

高遠看著溫柔似水的趙姨娘,拍了拍她的手道,“如今宋玫飽受打擊,一時恐難平複,大媳婦又有孕在身,這府裏上上下下還是得交由你上心了。”

趙姨娘忙道,“這不是應當的嗎?老爺且放心吧,妾身不叫府裏亂的。再難的日子,也能走過去的。”

高遠點點頭。

又去看一眼高轍,歎口氣道,“你大哥就這麽走了,以後這府上要靠你了。”

高轍卻說不出話來。

趙姨娘用帕子去擦眼角的時候,垂頭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待高遠走了,趙姨娘便安排了下去。她看高轍一直麵色不大好,便將他拉著到了自己的屋中。

“高轍,如今木已成舟,你若在你爹跟前表現什麽,待他知道,該如何想你?”

高轍麵露愧疚,道,“娘,大哥本不會死的。是我……”

趙姨娘道,“你也別怪罪自己了。就算當時你真的要跳下去,我也會攔著你。那是個多千載難逢的機會。高啟一死,你便是這定國公府唯一的兒子了。你我母子翻身的日子便到了。平日裏我可沒幹過殺人越貨的事情,這些年叫宋玫騎在我頭上,叫高啟事事壓著你,我也都忍下來了。可老天眷顧,有了這樣的幸事,若還不接著,那你我母子豈不是就是個大傻子?”

“可是娘,大哥平日待我不薄。”

“又不是一奶同胞的,更何況又不是你害死他的,本就是他喝多了酒失足掉水裏去的。高轍,你不該這麽顧此失彼的。你想想宋玫平日裏如何打壓你我的,若非她苦苦相逼,你與菀菀能走到這一步嗎?”

高轍的神情一滯,那原本的愧疚與痛苦慢慢散開了。

趙姨娘還是了解自己的兒子,一下子便抓住了要害。

高轍垂著頭,一直沒說話。

他當時的遲疑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

他的無力,他對陸菀的放手,一切都是源自於他的出身。他不過是個庶子,因此宋玫說打他就打他,叫他休妻他便要休妻,他那麽痛苦的要對陸菀放手時,他們正準備著高啟和孫慧的婚事。

若不是因為他是庶子,一切的一切都不會不一樣了。

見高轍似乎是想通了,趙姨娘道,“你自己能想通最後。以後我們娘倆的自在日子在後頭呢。如今你爹就你一個兒子了,你好好的表現,整個定國公府都是你的了。”

高轍道,“可是畢竟宋玫還活著……況且大嫂也有身孕了。”

趙姨娘冷笑一聲,道,“喪子之痛,一定打壓的宋玫再也站不起來了。就算能站起來,我也叫她站不起來。至於陸緋麽,就看她的命了。若是生個女兒,她們母女便能衣食無憂,一輩子受定國公府庇護。若是生個兒子,敢動搖你的地位,那就隻能怪她命不好了。”

趙姨娘壓了這麽多年,那一頭小獸終於因為高啟的死而開始嘶嚎了。

陸菀得知高啟溺亡的消息時,正在院中撫琴。風輕雲淡,陽關正好,焚了一爐香,廊前的花已經含苞待放,一切都是那麽的和諧美好。

這是陸菀這一世重生以來,最安靜的日子。

因心態完全不同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陸菀差點將一根弦彈斷。

手指劃了一下,陸菀一驚,忙將手指縮了回來。

徐媽媽在屋子裏歇息呢,自搬過來,她格外的累。反正也無事,陸菀由著她去睡了。

芍藥正在她跟前讀書呢,忙把書本放下來去看陸菀。

來傳消息的是汪順的一個兄弟。

汪順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陸菀,便叫自己的好兄弟過來傳信了。

陸菀得知這個消息,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她以為勸住了高啟去湖廣一帶當官,他的死就能避免了。卻沒想到,造化弄人,他還是死在了水裏。

陸菀想起來,就算她從定國公府搬出來,高啟也曾差人來傳過話。若她有什麽事,盡管去找他幫忙。她雖不是高轍的妻子,卻還是陸緋的妹妹,便也是他的小妹。

這個溫柔如春日暖陽的男人,竟這麽丟了性命,叫陸菀不由唏噓。

她尚且難過,陸緋不知道該難過成什麽樣子。

她問來報信的人,道,“世子夫人如今如何?”

那人回道,“家裏一團亂,世子夫人因為有孕,知道這個消息便暈過去了,好在沒大礙。現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趙姨娘和二公子在打理。”

“我知道了,勞煩你回去和汪順道個謝,還知道給我傳個信。”

那人笑了笑道,“雖說少夫人離了定國公府,但順哥說,因為嫂子的存在,和少夫人還是一家人呢。”

陸菀點頭。

那人走之後,芍藥問道,“世子夫人現在一定很難過,小姐要去看看她嗎?”

陸菀道,“按理說,她現在需要有個人陪著她的。可我現在這身份也尷尬,剛從定國公府裏頭出來,此時又回去。”

正為這事煩心時,門口來了馬車。

王平從馬車上跳下來,扣了門,這才進來。

“少夫人。”

陸菀道,“原來是王大哥。如今便不要再叫我少夫人了。”

王平道,“小的是奉了二公子之命,來請小姐回府一趟的。”

“高轍?”

王平點頭道,“知道小姐定然擔心世子夫人,現在府內一團亂麻,世子夫人那邊也需要有人陪著,是以二公子叫小的來請小姐過去一趟。”

她自己去,和別人來請,自然不同了。

陸菀道,“你容我換身衣裳就隨你一道去。”

待換了衣裳,上了車,王平駕了馬車,陸菀問道,“大哥怎麽會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