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展抬起眼睛點了下頭表示他聽見了。他轉向張天說道:“繼父,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夠了解。”

“什麽?”暴躁地問。

“杜若兮並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樣,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她是我的另一人格的女朋友。在這次融合之後他們就再也不能相見了,我想你一定能夠明白這是為什麽。所以他們非常希望能夠最後說一會兒話當作是告別。”

“另一個人格的女朋友?揚展,在別人的耳朵裏這話費解得可以達到一個高度了。”

“沒錯,但你不是別人,對嗎?”

“揚展,你是不是在考驗我的耐心?”

“沒有這個意思,我沒有濫用任何人耐心的習慣、”

“但是我覺得你是在得寸進尺。”

“繼父,不是這樣,我保證這是我最後的一個請求。”

“這是一個額外的要求,你會為此付出額外的代價。如果我發現這是一個花招,我保證除了更高昂的代價之外還要加上你一輩子的後悔。”

“我明白。”

“好,給你五分鍾時間。”

揚展點點頭,閉上眼睛。他問唐青:“你想好怎麽說了嗎?”

“我想好了,但願沒問題。”

揚展退後一下,唐青上前一步,然後睜開雙眼。

“杜若兮,我是唐青,你的頭還疼嗎?”

“不象剛才那麽疼,但是女王走了。”

“哦,我明白了。很遺憾沒跟她告別,但是我們時間剩下的也並不多。”

“是的,我知道。”杜若兮感覺又有淚水即將模糊她的眼睛,她哽咽了一下,把它們吞回肚裏。

“看這個挎包,自從你送給我之後我就一直挎著它。”唐青把挎包拉下來,他沒把它拿在手裏而是掛在自己的臂彎裏,“這裏麵有香煙、鑰匙、和一些零散的資料。但我最主要的是用它裝我的畫以及紙和筆,它們是我夢想的一部分。我可能無法成為一個真正偉大的畫家,但是我一直都在盡量達到這個目標。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從這個摯愛之人的禮物裏取出光芒四射的作品,哪怕隻是一個草圖,一個構想,它的意義都會非常重大。這個情景固執地一再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杜若兮怔怔地聽著。這個挎包確實是自己送給他的,但那隻不過是一個“意外”,杜若兮當時隻想買一雙運動鞋而已。她選了鞋子,將要去付款的時候她瞥見了這個挎包。這個深棕色的挎包看上去沉穩,厚實,比原先唐青的挎包更大,好象也更硬,但沒有大到不方便的程度,也沒有硬到象是挎了抽屜在身上的程度。它可以更好的保護那些畫,她當時想。最讓她喜歡的是挎包上浮雕似地印了一隻黑天鵝,跟唐青在咖啡店裏畫的那隻黑天鵝簡直象極了,她毫不猶豫地把它買了下來。她沒想到唐青那麽看重這個挎包,他也從來沒在她麵前提過。

“昨天,我在這個夢想的容器裏放進了充滿另一種色彩的東西,我可以把它稱呼為我們的未來。”唐青拍了一下這個包包。“記得我們看到過的小蜥蜴嗎?我說的是跟我們一起曬過太陽的那兩隻小蜥蜴。當時它們並排爬在離我們不遠的一塊大石頭上,麵對正在流淌的河水互訴衷腸。它們的尾巴在它們身後,不停地纏繞,鬆開,又纏繞,又鬆開。”

杜若兮愣了一下。那兩隻小蜥蜴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唐青還為它們編了一個小小的甜蜜故事。但是它們中的一個尾巴是斷掉的,正因為此唐青才會編了那麽一個故事。但是唐青現在為什麽要說它們的尾巴纏繞又鬆開呢?杜若兮專心地聽下去,他又在編造什麽故事還是要告訴我什麽?

“記得嗎?我們都對著那兩隻小尾巴纏來纏去的樣子感到好笑,就象這個包包。”唐青轉動掛在手臂裏的挎包,兩根肩帶開始絞在一起。絞到手臂的時候它們停了下來,然後包包開始反向轉動,肩帶又鬆開了。唐青又轉了下包包,肩帶又開始纏繞,到手臂的地方又再次停止,再次反轉。唐青的身體擋住了張天的視線,他不想讓張天看見,至少不能讓他看得非常清楚。

但是杜若兮看得很清楚!她看見挎包的兩根肩帶隨著旋轉不停地纏繞,當這種纏繞停下來即將反轉的一瞬間,它們就象是一根繩套般套住了唐青的手臂,杜若兮立刻醒悟過來,她明白了唐青想表達的是什麽。

她也明白了揚展的打算。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是的,我記得。你說希望我們以後也象那兩隻小蜥蜴,我說我們隻要象那兩根尾巴就足夠了。”

“是的,你記得很清楚。”唐青也露出了微笑,他把挎包重新挎在了肩膀上,“我把那兩隻小蜥蜴畫了下來,隻恐怕它已經被打濕了。”

杜若兮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畫了那副畫,她估計應該不會,因為她和唐青都沒有看到蜥蜴的尾巴纏繞的樣子。不過這並不重要。

“其實這副畫打濕了也沒關係,我知道你一定會記得它們,記得我們當時的情景,這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

“但是對我來說這並不足夠,我希望我們永遠象當時的那兩隻小蜥蜴。”杜若兮再次感到眼睛發熱。

“杜若兮,對不起,我隻能……”

“時間到!”張天突然對著唐青叫了起來,“簡直是不知羞,無論你們是不是足夠,反正我聽的是足夠了。我已經兌現了我的諾言,現在該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唐青沒有再說下去,他看了張天一眼,然後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在杜若兮的注視之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揚展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下杜若兮,然後慢慢坐了下來,挎包放在了他旁邊。他把腿彎上來,雙臂支在膝蓋上,輕聲說道:“杜若兮,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杜若兮仰起頭,喘息著。冰冷的雨水衝刷著她的眼睛,灌進她的鼻腔,滲進她的耳朵,流進她的嘴裏,也流進她的心裏……最後她甩去臉上的雨水,對揚展說道:“可以了,讓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