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你這笨蛋!”伊麗莎白女王怒氣衝衝地叫道。

她知道女王為什麽要生氣,但她這次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準備退縮。

“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嗎?”

杜若兮抬起眼睛看著她,冷靜地說:“我知道。”

“你居然說你知道!你居然說你知道!”

杜若兮看著女王生氣地走來走去,沒有說話。

“你居然跟唐青上床,你就那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欲嗎?你要知道……”

“我愛他。”杜若兮打斷女王,“我不需要去控製,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他?”女王剛想坐下,又噌地一下站直了,“是人稱他還是動物它?唐青能被稱為一個人嗎?”

“我不準你這樣羞辱唐青!”杜若兮的臉頓時漲紅了。

“哈哈。”女王帶著天真又傲慢的笑容說,“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實:唐青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是一個部分,一個從潛意識裏生出來的怪東西,他是病態的產物。你卻如此傾心於這麽一個……這麽一個,天啊,你叫我怎麽說?”

“那麽你呢,尊貴的女王陛下?”杜若兮突然咄咄逼人,對著女王露出了獠牙,“在我稱呼‘你’,或是‘你’自稱為‘我’的時候,你能說你就比唐青更完整嗎?你難道就以為你是真正的、完整的一個人嗎?”

“不,我當然不是完整的,我隻需要有完整的個性,我能在你的內心世界裏存在就已經足夠了。這樣說吧,當杜若兮稱呼女王為‘你’的時候,那麽女王就可以自稱是‘我’。我的一切都取決於你的感覺。而唐青……”

“我相信揚展同樣把唐青當作一個真正的人。”

“但是你卻不能把唐青當作一個真正的人,”女王吼道,“就象揚展也不應該把我當作一個真正的人一樣!這是非常荒謬的。”

“任何一個多重人格症患者對你這樣的想法都會感到憤怒,”杜若兮冷冷地說,“而要是藍靖陽知道了的話,他會殺了你。”

“可這就是事實!你可以稱呼唐青是‘他’,但是你的內心卻應該保持清醒。”女王煩躁地說,“當你們在**的時候,難道你就不想想那到底是誰?而你完全知道他們可以如此自由地進出揚展的身體,他們的轉換就象冷熱水的開關一樣方便。”女王埋著頭,焦慮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你閉嘴!”杜若兮被徹底激怒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連這一點我都不能肯定的話,我還是個女人嗎?我還是名心理醫生嗎?我還是杜若兮嗎?”

“我真不明白你如此的自信從何而來?”

“但是……媽的……這難道還需要什麽的自信嗎?我的意思是說,當你愛人的軀殼被另一個靈魂所占據的時候,那是多麽容易地被察覺出來。”

“即便如此,你都不應該跟唐青上床,你何苦……去讓這個人格更加完整?這件事會讓整個治療蒙上一層不可知的迷霧。哪怕是外行都能感覺得出來,人格越完整,融合越困難。”女王搖搖頭然後坐在了椅子上,苦笑起來,“而且這愛情的結果你也完全預料得到,可你還是要一頭載進去。你比那些拒絕**、最終隻是圍著老鼠夾打轉的老鼠都不如。”

“最終融合與否取決於唐青和揚展的意願,我的責任是促成他們達成一致。如果唐青知道了這一切的話,他絕不會自私到為了愛情而拒絕融合。”杜若兮看著電腦裏正放著唐青講述揚展的自殺過程,輕輕地說,“即使他再痛苦也不會,即使他知道我的痛苦,他也不會。”

“把猜測當作事實永遠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你應該與唐青做個了斷。你可以繼續進行治療,但是我絕不容許你在其中如此地感情用事。”

“不,”杜若兮帶著一種看待陌生人的表情說,“這完全不符合我的風格。”

“你的風格就是非要去品嚐這杯愛情毒酒的傻姑娘,你的風格不會讓你有任何好下場。讓我們看你這位奮不顧身地往陷阱裏跳的、愚蠢、自大、傲慢的家夥最終會得到什麽。”女王憤怒得兩道眉毛悚然而立,“你隻能、你必須、你非得同他了斷不可!”

“我做不到,”杜若兮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象是砸象女王的冰塊,“或是說,你做不到。”

伊麗莎白一世呼地一聲拉過她拖在地上的裙子,目光森然:“難道你要挑戰女王的權威?”

“不,”杜若兮迎上她的目光,毫不躲避,“我挑戰的是老是將我當成小姑娘並把我藏在她裙裾之下的老婦!”

女王楞了一下,突然她的目光變得茫然了,仿佛有些迷失。她歎了口氣,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你有得苦頭吃了。”短暫的脆弱之後,她迅速恢複了常態,但她看上去有些落寞。

“女王,不必為我擔心。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我在做什麽。我是極少數經曆的不多、但卻可以保持頭腦清醒的人之一。”

“不,我並沒有為你擔心,我知道你同我一樣堅強。”女王輕輕地說道,她變得溫和了,但目光裏蘊藏了更多的滄桑,“我隻是……不想為你哭泣。”

杜若兮順著女王的目光望著窗外。陽光以它恒久不變的熱情照耀著大地,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擺。一隻小鳥落在樹枝上,用審視的目光瞪了她們一會兒,然後悄然離去。遠處傳來小孩子的笑聲,那聲音沿著長長的管道消失了,回蕩著,微弱下去。空氣在流動,地球在旋轉,這個世界並沒有改變什麽。它無知無覺,無恃無畏。杜若兮突然感覺自己的一部分回到了當年的那個院子,手裏拿著三張畫,望著載了揚展的那輛卡車轉過街角不見了;而她的另一部分依然站在自己的房間裏,跟伊麗莎白女王一起望著窗外斑駁的樹影。這兩者之間是將近20年的歲月。

杜若兮最後輕輕說了一句:“那麽在你哭泣的時候,請不要讓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