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知道這件事情之後隻不過讓那名小嘍囉來勸我入道,他們當時缺人手。我一怒之下把這個混蛋給揍了一頓,這下他們非要把我找出來不可了。而且這次我犯了眾怒,唐青認為我染指黑幫,結交損友,當時就有囚禁我的意思。那段時間很緊張,封肅每天帶著我們東躲西藏,疲於奔命。經常是我們三個人一塊商量辦法,然後由封肅去實施。沒有了唐青的指手畫腳,封肅可以暢快地發揮自己的強項,我猜他可能還是蠻高興的。當然,如果我們略去正在遭受一個黑道家族圍捕不談的話。我相信我們當時所想出的逃脫辦法是他們聞所未聞的,即使是知道,他們也做不到。那段時間一定給諸爺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們傷了他們三個人最終還是沒能擺脫追捕,諸爺親自帶隊把我們堵在一家餐館裏。他威逼利誘,舊話重提,這種情況下我們沒法不答應。他根本就沒說我們傷了他的人這回事,並且開了一個讓人沒法拒絕的價錢。當時我們剛剛成年,唐青正在為一個不太出名的畫家當助手,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千把塊錢。而我們在加入黑幫之後封肅憑借他的身手不到一年時間就升職為家族首席執行官。在結束黑道生涯時,手上的積蓄足夠我們在那個城市的任何地方買下任何一套房子。我們回到正常生活之後,唐青和封肅一致認為我不應該再出去拋頭露麵。而他們卻不想一想,現在的生活是誰最先開的頭。哼,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有點鳥盡弓藏的感覺。”

“但要是按普通人理解的話,把腦袋吊在褲襠裏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即使是這樣,封肅的腦袋都是戴了頭盔的。不,他簡直是裝了個保險櫃在頭上。他是個外星人。”藍靖陽懶洋洋地把手枕在自己的腦後,“從我們剛開始的跑路到我們最終脫離黑幫一直是封肅出麵應對,也就是從那時起家規裏加了最後一條——正常環境中唐青是當家人;在危險環境中,封肅是當家人。”

“封肅的身手到底怎樣?”杜若兮笨拙地比了一個既象是跳舞又象是武打的動作。

“他令人咂舌地快,快到你幾乎看不清楚他的動作。他仿佛可以在特殊的時刻給自己充電。在那種狀態下不僅體力和速度都達到驚人的程度,而且其他感官也非常敏銳。他經曆過多次的偷窺、跟蹤和伏擊,但他每次都能成功地逃脫。你可能會認為他擁有超能力,他應該被科學家們研究研究。在一個派出所裏,他曾經把警察嚇住。一般人全力擊打沙包不會超過5分鍾,受過嚴格訓練的人,比如特警,可以連續擊打10分鍾以上,而封肅可以全力擊打25分鍾以上。換了別人的話哪怕不累死也會傷到自己的手臂。”

雖然他們擁有的是同一副軀體,但子人格之間會有截然不同的生理特點,甚至對同一食品或是藥物都會有出現不同的反應,任何人都會為之感到驚奇。杜若兮點著頭,“看來封肅是個非常合格的保護者。”

“對,沒錯,確實可以稱呼他為保護者。即使睡覺他都在保護我們。”

“這話怎麽講?”

“晚上他從來都是在天文台上,也就是說他睡在現實的世界裏。這樣的話可以防止象我這樣的混蛋出去捅出什麽簍子;另一方麵他最警覺,外麵有什麽風吹草動他總是比別人先知道。”

杜若兮聽了莞爾一笑。

藍靖陽看了看攝像機,頗感興趣地問:“那幾個跟你談過話的人,在錄像裏看是不是也都象揚展?”

“是的,你們的樣子隻有你們自己才能看見,而我們隻能看見揚展。”

“我知道這一點,但我還是希望在攝像機裏我們會有所不同。”藍靖陽略帶失望地說道,“我這想法多蠢,但是你們把我們都看成揚展真的是很討厭的事情。別人看了這個錄像會怎麽想呢?”

“一個技巧高超的撒謊者,或是具備非凡演藝天賦的演員。”杜若兮也看了看攝像機,注意了一下剩下的攝像時間,然後轉向藍靖陽說道,“很難接受,是嗎?”

“無法接受,但是可以理解。”藍靖陽點點頭,平靜地說,“知道我最想扮演……或是說最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嗎?”

“說說看。”

“我反複做過同樣的夢,最終我把這個夢畫了下來。夢中,我走到任何地方,那個地方的所有金屬物品就會脫離束縛,在天上瘋狂地飛舞起來。我非常興奮,大街的上空汽車在飛來飛去,建築物的金屬框架象一根根長矛似的颼颼地穿行著;行人身上的那些小金屬物件,比如皮帶扣、女人戴的小耳環,會叮叮當當地脫離他們或是帶著他們到處亂跑;如果我走過一家工廠,那它簡直就跟爆炸了一樣,那些巨大的機器穿過牆壁,象狗似的任我指揮。我把它們畫了下來,畫麵的遠景是一座橫跨河兩岸的金屬大橋。離我近的這一端岌岌可危地紮根在岸上,而連接的那一頭卻已經拔地而起,在空中它象一把扭曲的豎琴朝我砸下來。我背對畫麵,在左下方,戴了個老式的墨鏡,偏過頭來笑著。”

“挺有意思。”

“我還以為你會說二者都是臭狗屁。”藍靖陽又用那種咯咯的聲音笑了起來,“我想許多懂繪畫的人都畫過自己的夢境,它們有時很怪異,但……很生動。”

“但是這表達的是什麽呢,一個可以控製金屬的狂人嗎?”

“可以這樣認為。但更確切地說,它表達的是對某樣東西擁有絕對控製力的生活狀態。”藍靖陽輕聲說,“當然,也用不著時刻去發揮它。但是,有與沒有是絕對不同的。擁有一件物品遠不如擁有一項能力。而早在遠古時代,人類就學會了用冰冷的金屬表達某種熱烈的東西……”他停了下來,出神地想著什麽。

“這副畫……叫什麽名字?”

他沉默了一會兒,用帶著宣布的口吻說道:“鋼筋教皇。”

“謝謝你,藍靖陽,我想今天我們到此為止好嗎?你給我提供的資料我會用到的。我可以請你把唐青叫出來嗎?”她心裏在想,這是一個多麽自大的家夥啊。

“嗯,可我還有許多話想說。”

“我知道,”杜若兮微微一笑,“但話是一次說不完的,我們以後還會見麵。”

“你說的對,”藍靖陽點點頭,“他這就出來。”

他舉起一隻手,保持著一個威嚴的姿勢。他消失的時候迅速眨眼,接著一個熟悉的笑容浮現出來,這副軀體已經被另一個靈魂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