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閉上眼睛,搖頭晃腦,雙手使勁地揉著藍靖陽的頭發。藍靖陽不斷吞咽著口水,籍著這個動作抑製翻騰的胃,他時不時抬起眼睛看一下張天。雖然他很難受,但他努力保持著清醒。當張天閉上眼睛的時候,藍靖陽很想立刻掏出剃刀,打開它,然後就象拉開一件外套的拉鏈一樣劃開他的肚子,讓內髒噗哧噗哧地滑落在地上。我可以把你製成標本,他想,要讓這個標本的樣子保持在內髒滑落出來的那個時刻,象個雕塑。

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接著想道,但是我覺得你好像從沒想過將會受到懲罰。你認為自己能夠僥幸逃脫還是覺得它永遠都不可能降臨在你的頭上?你跟我是不同的,在我的字典裏,並沒有從他人的痛苦中獲取快樂的這一條,除非那人是我的死對頭;而對你來說,欺淩弱小仿佛是唯一能夠讓你感到快樂的途徑。很好,那麽就在你認為的一個弱小者麵前充分地享樂,盡情地發泄,繼續毫無廉恥地露出你這副猙獰醜陋的麵容,千萬……千萬不要停下來。也許別人會把我們都劃分到壞蛋裏麵去,但是我知道其中的差別。我比你更強大,更有力。我是高貴的,你是卑賤的;我是掠食者,你是犧牲者;我是大魔頭,你是狗雜種。或許你現在還不知道,但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快得超出你的想象,我保證。

藍靖陽的一隻手壓住自己的胃部,希望借此能夠抑製自己想嘔吐的感覺,他的口水幾乎要吞完了。

“別吐,吐出來也隻有咽回去。”唐青萬分擔心地說。他們可以在內心不出聲地交流,這說起來就象是某種超自然事件。

“我知道。快跟我說說話,把我的思路岔開一下,我真的快要吐了。”

“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唐青不知道該說啥,他尷尬地搓著手。

“是的,非常順利,隻要你別想得太多,什麽事都會車到山前必有路。”藍靖陽回答。

“我很佩服你。”封肅由衷地說道。接著又加了一句,“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很佩服你。”

“你現在就開始佩服我了嗎?那你以後將會崇拜我的。”

封肅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謝謝你,藍哥哥,我會對你好的。”沈俊有些語無倫次,他同時跟著藍靖陽在不斷地吞咽口水。

“不要對我說這麽肉麻的話,也不要對我好,否則你以後會後悔。”藍靖陽說,“都是很好聽的……廢話,快接著說。”

“你中午想吃什麽?媽媽不在的時候都是我做飯。”沈俊說。

“你覺得我中午還能吃東西?去你媽的。”

“哦,你會踢球嗎?”沈俊立即接著問。他覺得藍靖陽是為了他才會在這兒遭這份罪,他有責任滿足他的一切要求。而現在,他的需求就是有人跟他講話。

“會一點,我更會打乒乓球。你猜他的這兩個蛋能拿來打乒乓球嗎?”

“可能不行,不夠結實吧。”沈俊老老實實地說,“它們跟鵪鶉蛋似的。”

“我打賭它絕對比鵪鶉蛋結實,它們一定會象彈力球一樣蹦得很高。”

“那好吧。你會畫畫嗎?”

“會。”這個問題讓他楞了一下,“我想我真的會畫畫。”

“那我們一起畫一張畫吧,你想畫什麽?”

“我想畫我昨天的一個夢。”

“一個夢?”

“是的,一個夢。”

“什麽樣的夢,你能先跟我說說嗎?”

“一座鋼鐵大橋,飛舞在空中的……”

“我想畫一隻大大的知了。”

“藍靖陽,我覺得你現在可以打開剃刀了。”唐青試探著建議。

張天越來越激動,他凶猛地抱住藍靖陽的頭,他的樣子時而痛苦萬分,時而在仙境中暢遊,麵孔扭曲得象一幅幅肆無忌憚的抽象漫畫。藍靖陽把剃刀從口袋裏掏出來,支在地上,安靜地打開了刀鋒。陽光穿過窗外的樹葉,在刀鋒上一閃而過,這就象是一聲邪惡的笑。對藍靖陽來說,這是一種首肯,一個儀式,見了天光的刀不能平白無故地被收回去。他緩慢而小心地把剃刀從自己的左邊慢慢移到張天的**上,懸空地架著,但並不立即動手。很好,接著叫喚,接著享受,接著讓我痛苦。對我來說,痛苦會慢慢變成一種財富;對你來說,痛苦不過是找不到糞坑的一隻蛆。繼續閉著眼睛,你就可以假裝這個世界是你想象的那樣美好,否則,我就會要了你的命!

“別耽誤時間,藍靖陽!”站在旁邊唐青厲聲說道。

“你還等什麽?快啊!”封肅也焦急地喊起來。

沈俊緊握雙手,他的樣子仿佛是在祈禱,但是看上去他就快經受不住這刺激了。

“等一個時刻。”藍靖陽的口吻很凶狠,“你看他的表情,仔細看看,我相信我的等待不會落空,一定會有一個時刻。”

“操你媽有這必要嗎?”唐青著急地要死。

“他會尿些東西出來,跟漿糊……洗發露似的。”沈俊反應過來藍靖陽指的是什麽,趕緊顫抖著說,他緊張得都要昏過去了。

“那到底象漿糊還是洗發露?”

“都象!”

“我能,我一定能,堅持到那個時刻,我希望,不,我必須,把他葬送在……那個時刻。”藍靖陽拚命忍耐著,“封肅,你曾經說過在下刀的時候由你來做,現在應該明白你當時是多麽無禮地冒犯了我嗎?”

“是的,是的,對不起,我道歉。“封肅趕緊順著他說。在忍受了這一切之後,誰都沒有資格剝奪他最後的權利。

此刻,他們三個人同時萬分緊張地看著藍靖陽,他血紅的眼睛和凶狠的表情讓他們感到驚駭,他們知道藍靖陽已經忍辱到了哪種地步。他的樣子讓他們覺得難以置信又覺得害怕。能夠將如此巨大的痛苦和憤怒控製住的人無疑是令人畏懼的,這樣的人仿佛想達到什麽目的就真的能達到什麽目的,別人的同情,對他來說是真正的羞辱。但同時他們的這種畏懼中又夾雜著相當的欽佩成分,這種欽佩甚至令他們自己感到驚訝。一個凶狠強悍的人,一個了無牽掛、不受任何約束的人,一個仿佛從來沒想過要回頭的人,一個對人生一切難題都能夠給與直截了當回答的人。

一個擁有黑暗因此不怕黑暗的人。

相同的事情落在兩個不同的人身上會有多大的區別啊,唐青想道。一個沒有反抗意識的人在這個世上活著真是太難了,而象藍靖陽這樣的人,你隻有去毀滅他,否則想去控製他將會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藍靖陽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之時,開始低聲念了起來:

“萬能之主,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現在手中的劍。

在此複仇之日,請你引導我的雙手。

我會讓我的敵人永不翻身,我會讓我的敵人插翅難逃。

我會讓你感覺到他靈魂撕裂時的痛楚,並飽飲他的鮮血直至不再幹渴。

你是鎮邪之主,你是報應之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