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之後,很多同學的家長都讓自己的孩子跟楊展保持距離,因為那天他跟瘋子一般打架的樣子讓大人有些擔心。萬一他哪天不順心找上自己的孩子可怎麽辦,那還了得!而且楊展曾經被浸在糞池裏這件事情也讓其他孩子感到羞恥,而事實上楊展隻不過是背部靠過糞池壁而已。這件事不停地被添油加醋,到最後有些學生就真的相信他在糞池裏遊了一圈後掙紮著上岸!現在班裏出現什麽古怪的氣味,象放屁啊,死耗子臭啊,其他同學就會悄悄看楊展一眼,然後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笑笑。到後來有些學生把周圍出現任何肮髒齷齪的事情都跟楊展聯係在一起,即使不是他做的,也是他這個既肮髒又倒黴的瘋子帶來的!楊展看到大家都那麽討厭他,感到非常失落。

“跟我玩嘛。”他曾經這樣乞求他最好的一個朋友。

“你身上是臭的。”他朋友離他遠遠地說道。

“哪有,我一個星期換兩次衣服。我不臭,我爸媽從來不說我臭,你聞聞嘛。”

“我不聞,反正你就是臭的。”他這朋友立刻又挪開了幾步。

“你不聞你怎麽能知道?”揚展著急地說。

“不聞,我就是不聞,”揚展的朋友皺著眉頭把臉轉開,“你的樣子就象你是臭的。”

揚展登時臉色發白,難道臭不臭能從樣子上看得出來?這句話刺痛了他。過了會兒他接著說道:“我告訴你我的一個秘密,你就跟我玩好不好?”

“嗯,”他朋友想了想,“那你說說。”

“我有健忘症。”

“健忘症是啥啊?”他好奇地看著揚展。

“就是我經常忘事兒。比如今天我上了課畫了畫,可能明天我就不記得這些了。”

“這是哪兒的毛病啊?”

“腦袋裏的毛病唄,記東西要靠腦袋記啊。”揚展說。

“哦,對啊。”他的朋友偏著腦袋想了想,想象自己也得了健忘症的話是個什麽情景。他覺得這有點嚇人,要是他哪天忘了回家的路怎麽辦?要是他哪天忘了自己的父母是誰怎麽辦?

“你這樣很久了嗎?”他問道。

“反正有一陣子了。”揚展回答,“上次你記得數學老師問我要作業嗎?那次我就健忘了。之前我隻記得我在睡覺,然後就突然被老師罵,中間的事我全忘了。”

“唔,”他這朋友好像很明白似地點點頭,“那好,我以後跟你玩了。”

“好哇好哇,那我們現在玩什麽?”

“我們打兵乓球吧。”

“好哇好哇,你有兵乓球拍嗎?我有。”揚展說。

“我也有。”他說著打開書包找拍子,他突然停下了,退後兩步,“不對啊,他們都說腦袋有問題的是神經病。”

“可我不是神經病啊,我真的不是。”楊展著急地抓住他朋友的胳膊。他朋友嚇得連忙掙脫手臂,邊跑邊喊:“我才不跟神經病一塊玩呢。”

第二天,大家都暗地裏叫他神經病,這下更沒人跟他玩了。他在學校裏悲悲戚戚地過了幾天之後開始逃學。走出學校後他又覺得沒處去,突然想起杜若兮來了。於是他晃晃蕩蕩地來到原來住的院子找她。他不想進去,隻想在外麵看見杜若兮之後叫她出來。可這時候他倒是逃出來了,可杜若兮卻還在學校裏上課呢。他來了幾次沒看到杜若兮,於是他就到小河邊去逮蝌蚪。他自己玩了一會兒並不覺得很好玩,一個人玩確實不如幾個人一起玩。又過了會兒他聽見有什麽聲音,他抬頭一看,居然是杜若兮呀,她就在沒多遠的地方跳來跳去,兩個小辮子一甩一甩,還是原來那樣兒。他高興的喊她的名字。那女孩聽了一楞,發現是楊展後高興地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楊展哥哥。”

兩個好朋友見麵高興得要死,恨不得抱一塊兒,他們又象從前一樣玩起蝌蚪來。

“你那麽早就下課啦?”

“啊。”杜若兮隨口答道。

“小黑他們還好嗎?我沒去看他們。”

“啊。”

你咋沒長高點啊,好象還是原來那樣子。”

“啊。”

“你怎麽會也跑這來玩啊,真太湊巧了。”

“啊。”無論楊展問什麽,杜若兮都回答一個啊字。楊展高興昏了,根本就沒在意,一直玩到天快黑了,他們才說回家的事。

“該回家了,再晚點你要被你媽罵啦。”

“好啊。”杜若兮很乖,她馬上就把手洗幹淨。

“把手給我,我拉你上去。”楊展拉著她一起上了小土坡。

“每個星期四我都來,我們那天下午不上課。你也那天來,我們一塊玩。”

“好啊好啊。”

“那好,你回家吧,我得走從這邊走了。”

“嗯,好啊。”但是杜若兮站著卻沒動,她在撓腦袋。

“怎麽啦,快回去呀。”

“楊展哥哥,你別叫我杜若兮。”

“啥啊,你不就叫杜若兮嗎?”

“不是。楊展哥哥,我不叫杜若兮,我叫……柳幽河。”

“咦,你什麽時候改名字了?”

她搖掏頭說:“不是,反正我就叫柳幽河,你以後就叫我柳幽河好了。”

揚展迷惑地看著她,“難道你不是杜若兮嗎?”

“我沒叫過那個名字。”她有點答非所問。

“那好吧,沒問題,”揚展最終隻有點點頭,“那我就叫你柳幽河。”

“嗯,楊展哥哥再見。”

“柳幽河再見。”

楊展突然感到眼前發黑,有些暈眩,他不知道是因為肚子餓還是因為在河邊蹲得太久了,於是他揉了揉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睛時柳幽河已經不在了。此時一個中年大媽正從他身邊經過,她象看個怪物似的盯著楊展。然後還上來拽拽他的衣服。

“你不舒服啊,孩子?”

“沒有啊,我挺好的。”楊展被問得莫名其妙。

“那你一個勁兒地自言自語幹嗎?”

“我哪有啊,剛才我在跟我一個好朋友說話呀。”楊展怪生氣的說道。

“你什麽跟什麽啊,哪來的你朋友,我就看你一個人在這兒說大半天了。”這大媽走上來摸了摸他的頭。

“哎呀我沒事,您別……我沒生病。”楊展晃著腦袋躲開了。

“快回家去吧,啊,別玩了快點回家裏去。”大媽無可奈何地放下手。楊展“嗯”了一聲,一溜煙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