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發現昭慶身體異樣的是貼身照顧她的玉兒,近來,昭慶的胃口奇差,也常有倦意,玉兒憂心,勸昭慶讓郭不為把下脈,服藥調理,但昭慶認為是多日憂患所至,並不以為然,直到玉兒發現昭慶的月信已延了多日……昭慶一開始十分驚慌,待到秘傳郭不為,確診出喜脈後,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昭慶嚴令郭不為與玉兒二人不準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尤其是玄木和錦書。
關於昭慶與施南林的傳言沸沸揚揚了這麽久,那個人卻一直沒有動靜,由此,昭慶懷疑是有人向他傳了消息,惟有自己身邊的人才會了解自己的態度,那麽,這個向他通風報信的人,不是高調的玄木,就是沉默的錦書……昭慶不敢想象,若是那個男人得知她懷上他的骨肉,會怎樣!……或許老天注定了他與她的糾葛,她以為是絕別,他,卻不肯退出她的生命……隻是,他與她並沒有一個好的開始,同樣,注定了不會有一個好的結局……玉兒本就聰慧,終是忍不住私下問昭慶,“那個人,是否玄木口中的‘主子’?”昭慶反問玉兒,“是與不是,有何關係?”玉兒氣憤,“若是,那人怎可對公主不管不問?”昭慶苦笑,她巴不得他對自己不管不問。
“你不明白,本宮不願他知道。”
玉兒不解,咬著唇,還是問出了口,“那個人,公主不喜歡?”在她的意識中,昭慶始終是尊貴無比的楚國公主,她想不出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原因能令昭慶做此決定。
這個問題令昭慶困惑,她對他是動了心的,但她對他也是有恨的……施南林的反應是出乎昭慶意料的,昭慶以為他會對昭慶突然改變主意表示不滿,但沒有,他聞聽昭慶坦白告之有孕後,隻是愣了半晌,然後勸昭慶,便是如此,也不必犧牲自己。
昭慶很感激,這個男人,相識甚晚,但她就是信任他……“大人並不了解這其中的淵源,”昭慶沉聲道,“本宮與白越王結怨,不得不還,否則,終有一日,引禍楚國!”施南林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告辭。
玉兒一直哭,從昭慶的言語中,聰明的她不難猜出,白越王與昭慶腹中的胎兒並無關係。
“為什麽?公主!”玉兒跪地不起,哽咽問道。
昭慶露出倦色,自從得知有孕,不知是不是心思作怪,昭慶愈感疲憊。
“孩子的父親,本宮,不想再見,這個孩子,”昭慶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需要一個父親!”“可是,白越王……,奴婢曾聽玄木提及,公主不喜歡……”昭慶淡淡一笑,“喜不喜歡有何關係,不喜歡有不喜歡的好處,你不知道,喜歡才傷人……”喜歡劉武,執意下嫁,結果怎樣?對定王動心,委屈退讓,結果又如何?一次次地傷心,心已傷得千瘡百孔……施南林再見昭慶,隻對她說了一句話,“臣願做這個孩子的父親。”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窗外淅瀝的雨絲也無法在其間蕩出漣漪……昭慶的頭一個反應是去尋玉兒,退立在牆角的玉兒在昭慶的目光下緩緩低下頭。
能怪玉兒多事嗎?昭慶惟有苦笑。
“本宮無需同情,”昭慶淡淡地說,盯著窗外的細雨,昭慶有刹那地恍惚,自己竟落到這般地步了嗎?“大人也不必委屈自己。”
昭慶側頭迎上施南林的目光。
“臣不覺委屈,隻恐高攀,委屈了公主。”
施南林的黑眸深似水,其間閃動點點灼目的光芒。
昭慶輕輕地搖頭,半晌,伸出手,用細長的指撥了下拂過麵頰的一縷青絲……玉兒忍不住,勸昭慶,“公主,施大人願意,他會疼惜公主,善待……”她的話被昭慶揮手打斷。
“你先退下!”昭慶的語氣不容置疑。
玉兒急得麵紅耳赤,連連看了施南林幾眼,才不情不願地退下去。
昭慶歉意地望著施南林,“本宮這個侍女逾越,定是令大人為難了。”
施南林的麵上閃過一道奇怪的神色,半晌,搖頭,“臣,並不為難!”昭慶再裝不得糊塗,麵上一熱,別過臉去。
兩人再不出聲,偏殿裏寂靜得幾令人窒息……昭慶知道,施南林是一個內斂的人,不比定王的霸道,白越王的狂熱,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他的目光中讀出了異樣?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動了別樣的心思?“你,何必……”昭慶忍不住歎息,如果未經過往,她或許會喜歡上他,接受了他,隻是,如今……“如今,並不單是要為這孩子尋個父親,”昭慶的手仍是下意識地撫上小腹,聲音中不免露出一絲落寂。
施南林不語,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昭慶。
“當前的楚國,不過是風雨前的平靜,本宮能為楚國、為子思做的,怕是僅此……”那個幾日前還雄心勃勃爭奪儲君之位的女子,那個幾日前還信誓旦旦成就女王大業的女子,如今,因了腹中這不期而至的生命,已散了雄心、滅了大誌……“臣,可以再想他法,總有良策!”施南林堅定地說。
昭慶淡笑,這個法子已是很好,幾可解決一切問題,不必再擔心白越王的報複,不必再憂慮楚國的命運,自己,和孩子,也不必忍受世人的白眼,那個男人,也可避開……不是很好嘛!沉寂了多日的王後又有所行動,據說已向歧王,她的兄長,為其子子祿求聘歧長公主。
昭慶聽聞這個消息,不由想起白越與歧國的那場戰爭,那場與自己也有些關係的戰爭。
昭慶向貝衣發感慨,“那位歧國公主實在可憐,自己的終身大事,一波多折,不過是一樁又一樁的政事!”隻是,想想自己,也未必好到哪兒去……貝衣還是一貫地少言寡語,昭慶有孕,她也是知道的,昭慶信任她,如同信任自己。
“王後有此舉動,倒也不奇怪,”昭慶又說,更似自語,“子思的親事,已引她警覺,她不如此,我反倒疑慮。”
“不過,”昭慶看一眼貝衣,“我有預感,那位歧國公主,是不會嫁到楚國來的,聽聞,她很有才能,協政多年,我若是她,我寧可留在歧國!”貝衣仍是不動聲色,除了昭慶的安危,似乎其他一切,她都不關心……“你看,多好笑,”昭慶的語氣難得地輕鬆,“這各國的政事都離不了聯姻,有時,直接開仗反而更容易些!說不定,”昭慶輕笑,“將來誰能登上王座,就要看誰聯的姻最強大!”清兒的返回要比昭慶預料得快,不過半月,她已秘密帶回白越王的手書。
昭慶去見楚王,楚王近來精神恢複了許多,已開始多少親政。
郭不為一直守在楚王身邊,遵守對昭慶的承諾,親自選藥、煎藥,不假他人之手。
昭慶不免對這個略顯愚腐的名醫刮目相看,心下倒十分樂見他與玉兒能夠成其好事。
楚王心疼昭慶,“你近來麵色不佳,定是歸來後勞累過度,應該多休息才是,父王已好了許多,你不必時時掛念。”
昭慶微笑,走至楚王身旁,似兒時般,倚其肩臂坐下。
“父王,女兒有一請求,希望父王應允。”
昭慶聲音難得地甜美,仿佛仍舊是父王膝下的那個驕嬌女。
楚王笑出聲來,“每每你做錯了事,都會這樣央求父王。
說說看,這一回,又是什麽?”昭慶麵上堆著笑,心中卻難過不已,如果,能回到從前,自己寧可一生承歡慈父膝下……這麽想,口中卻似另一個人在講話,“父王先答應了昭慶再說!”楚王無奈搖頭,“你這孩子,難怪你母妃怪父王太過嬌慣你!”提到母妃,昭慶垂下頭,不語。
楚王以為昭慶傷心,歎息道:“便是看在你母妃麵上,你的任何要求,父王又怎會不允!”昭慶緩緩抬起頭,眼眸明亮異常,“那麽,就請父王應允女兒再嫁!”楚王聞聽,大喜,“你想通了!”昭慶輕輕點頭。
“這就好!這就好!”楚往連聲道,“父王這就降旨施家!”昭慶一把抓住楚王的手臂,輕輕搖頭,“女兒要嫁的,不是施家。”
楚王麵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滿眼皆是疑惑,半晌,才又微笑道,“也罷,隻要是你喜歡。”
昭慶不敢再麵對慈父的目光,為了自己,他怕是快要操碎了心……“那麽,是誰?能夠贏得本王掌上明珠的青睞!”楚王不免好奇。
昭慶咬咬牙,鼓足勇氣,再次對上楚王的目光,沉聲回道:“白越王!”……*大家隻看不投票,我都快沒有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