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滿臉哀求,卻不敢與昭慶的目光對視,隻頻頻向郭不為示意。
郭不為麵有難色,僵立不語。
昭慶冷哼,“父王安康關係楚國興亡、百姓生死,此等關頭,任何人膽敢藏私,本宮絕不輕饒!”
玉兒輕泣,勸郭不為道:“你也是楚人,便是再有苦衷,也不該無視大王生死!”
昭慶緩步走回楚王塌前,久久凝視老父蠟黃麵容,半晌,悲聲道:“郭不為,本宮隻問你,我父王之病可有疑處?”
此問一出,眾人震驚,關係王者,這其中之意……
郭不為皺眉道:“回公主,實不相瞞,小民雖為丞相舉薦,但至今尚未真正為大王診過病,確是不敢妄言。”
玉兒忙道:“公主,他所言屬實,如今宮中雖有醫者無數,但能夠接近大王的隻有少數幾人,其中,也隻有林、李兩位太醫直接為大王診病。”
昭慶聞聽,心下更疑,一雙拳頭不由攥緊。
寢宮內,人人摒息,或多或少各自心驚。
良久,有宮人從外麵闖進來,驚叫,“公主,王後駕臨,大隊人馬正包圍這裏!”
眾人吃驚,紛紛將目光投向昭慶。
昭慶平靜地為老父掖好錦被,頭也不回地問道:“郭不為,還魂丹是否可用?”
郭不為仍在躊躇,玉兒大叫,“傻子,如今之勢,你還猶豫什麽?王後必已將你歸入我等之列!”
玄木也適時加入勸說,“就是,我們脫不了身,你也一樣逃不掉!”
郭不為大急,“郭某豈是貪生怕死之徒?隻是有承諾在先,不可出手為大王治病,郭某一生重信……”
“呸!”不待他說完,玄木鄙夷道:“承諾算什麽?又不能吃又不能用,難道比命還重!”
郭不為漲紅了臉,早已不複平日裏的氣定閑籲,“君子重信……”
“重信?”這一次是昭慶出聲將他的言語打斷,昭慶一步步走向他,一雙寒目冰冷入骨,“難道就可置君王生死、國家安危於不顧?”
“這……”郭不為頓時語塞。
“主人,”貝衣終是忍不住出聲,“便讓貝衣出去,將那些人給打發了!”
昭慶搖頭,“你倒底不過一人之力,便是可解一時之危,隻要我父王不康複,終是枉然。”
這時玄木也開始著急,“要不,你先將還魂丹給你父王服下,解了當前之圍再說。”
昭慶斷然拒絕,“不行,本宮不能用父王性命冒險!”
“要不,”玄木又開始轉歪腦筋,“貝衣你去將那個什麽王後擒住,有道是,擒賊擒王……”
他越說越不靠譜,便連郭不為都聽不下去,“公主,小民雖不能確定大王病因,但還魂丹確可緩解一時,無需質疑。”
玄木舒了一口氣,瞪他,“你早說便是了嘛!”
昭慶擰眉,“緩解一時?”
“是,”郭不為答道,“還魂丹可醫百病,但勝於此,也劣於此,況且,此丹難求,小民行醫至今,也僅是今日得見,並不敢擔保大王可借此丹康複。”
一時間,眾人目光再次集中於昭慶身上。
……
寢宮外,聞訊趕來的公子子祿不解地詢問王後,“母後為何此時大動幹戈?”
風韻尤存的美貌婦人,一雙怨毒的目光令人望之膽寒,她死死盯著寢宮宮門,咬牙道:“她回來了!本宮派出的殺手竟然沒能截下她!本來一切皆為本宮掌控,如今……”
“母後早不聽兒臣進言,”高瘦倨傲的子祿埋怨道,“不過,她一個小女子,失了父王撐腰,還有何懼!”
“小女子?”王後冷笑,“她們一對母女均是災星轉世,母後已在她們母女身上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氣,豈能輕視!”
子祿不以為然,小聲嘀咕,“小題大作!”
寢宮內,玄木對昭慶的遲疑十分不解,“人家不是說了還魂丹可用,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趕緊給你父王服下吧!”
玉兒了解昭慶,不由輕聲歎息。
錦書麵色發白,一忽死盯昭慶,一忽驚望門外,焦躁不已。
昭慶手攥木匣,沉思良久,終開口道:“父王安危勝過一切,本宮怎可妄然冒險,若此丹最終加重父王病情,本宮萬死難當!”
玄木跺腳,“外麵那麽多人圍著,你不喚醒你父王,可要如何脫身?”
昭慶冷聲道,“那女人圍的不過是本宮,要的不過是本宮,應該還沒膽傷我父王。”
玉兒驚叫,“公主,不可!”
昭慶轉身,麵對眾人,一臉平靜,目光掃至郭不為身上,沉聲開口道:“郭先生,本宮隻有一求,請求先生無論如何出手救治我父王,本宮便用一命抵你許下誓言!”
……
玄木大急,“這是何必!”
貝衣輕蔑地看他一眼,挺身道:“貝衣與主人共存亡!”
玉兒死盯郭不為,淚光點點,終是轉身,走至昭慶身邊,“玉兒與公主生死不離!”
郭不為咬咬牙,深施一禮,“公主放心,小民便是豁出性命,也……”
“哎呀!”一聲驚叫,引去眾人心神,隻見驚如小鹿的錦書瞪大了雙眼,一手顫抖地指向昭慶身後……
昭慶回頭,大驚,急忙奔去,“父王!”
老人胸口大力起伏,正艱難地力圖伸出手來……
“父王……”剛剛還異常冷靜決然的昭慶忍不住落淚,雙手抓過老人枯手。
老人費力地呻吟出聲,“藥……”
昭慶不解,“什麽?”
老人昏黃的眼珠緩緩轉動,目光終是落到昭慶手中的木匣上。
昭慶一驚,猜想楚王怕是早已恢複意誌,不由下意識地將木匣移至身後,搖頭,“父王,此藥不穩妥,不可用。”
楚王眼中閃過一道清光,難過地盯著昭慶,感動、不舍、憐惜……
卻終是再說不出話來。
昭慶心酸,低語,“父王,隻要能救您……”
楚王眼角流出一行濁淚,被昭慶握住的那隻手竟開始大力顫抖。
昭慶難過地將臉頰貼上楚王的掌心,便如兒時般喃喃道:“郭先生為丞相所薦,或可救治父王,父王放心……”
楚王的身軀也開始顫抖,玉兒在昭慶身後不安地喚道:“公主!”
昭慶也覺出不妥,哽咽著呼喚郭不為,“先生快來,救我父王。”
郭不為慌忙近前,查視一番,無奈地看向昭慶,“公主,大王心緒不平,激發症結,恐怕……”
昭慶隻覺一陣天暈地轉,險險昏倒。
玄木插話,“都到了這種時候,不用還魂丹還待何時?”
昭慶心亂如麻,望向郭不為,郭不為為難地點頭,“不錯,此時,惟有一試!”
……
有宮人進入,傳王後旨意,命昭慶退出大王寢宮,否則,便以謀亂定罪!
昭慶轉頭看了一眼玉兒,玉兒點頭,對那傳旨的宮人道:“回複王後,我家公主即刻便出。”
宮人領命而去。
昭慶理了理裙擺,緩緩站起身來,默默掃視眾人,最後深深盯了郭不為一眼,鎮定移步……
寢宮門前,一片殺氣。
王後高坐鳳輦,麵沉似水。一見昭慶身影,身形不禁微晃。
昭慶立定,遠遠與她對視,自小,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便彼此仇恨,這麽多年,仇不但未解,恨已是更深。
昭慶盯著王後光滑的麵額,憶起自己早逝的母妃,若不是這個女人,母妃至少活得會快樂一些吧!
“你既回宮,為何屢次推脫,不來紫宮拜見!”王後率先發話,直指昭慶失禮在前。
昭慶冷笑,“你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父王早已免去本宮拜你之禮,你難道已忘記?”
“不許對母後無禮!”子祿怒喝,他與昭慶打小就勢如水火,兩看兩相厭,因此,還招致楚王不喜,自然早就懷恨在心。
王後擺擺手,“此一時,彼一時,大王受你母女所惑經年,如今病重,你突然返回,誰知你抱的什麽心,懷的什麽念,國家危機之時,老規矩不能不改回來!”
昭慶不以為然,橫眉反駁道:“你口中的老規矩,就是帶兵包圍我父王的寢宮?你抱的什麽心?懷的什麽念?難道想要謀反不成!”
‘謀反’兩字被昭慶重聲吐出,竟在肅靜的內宮中傳出老遠,氣得王後眼皮顫動,急得子祿大呼,“你才想謀反!”
王後手一揮,大隊的宮廷衛士齊齊高舉刀槍,發出威嚴而震撼的聲響。
貝衣舞動‘不殺’,一臉無畏地擋在昭慶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