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約定那日,昭慶命清兒以牽馬為名將子思召來。

“將這個換上!”昭慶手指一套宮女衣裙,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子思。

“不!”沒想到天性溫順的子思竟也有反抗的時候。

昭慶一愣,隨即釋然,這也怪不得子思,自己幼時貪玩,曾費盡心機地想給子思換上女裝,雖然沒能得逞,但那時留下的陰影想必尚在,也難怪子思想都不想就堅定地拒絕自己的提議。

“為了出宮,便是將你扮作老婦,你也得順從!難道你不想回楚國去?”昭慶沒耐心勸導子思,聲音不自覺地有幾分強硬。

子思對此倒是早就習以為常,隻是仍舊對換女裝心有不願。

反倒是一旁殷切侯著準備服侍子思換裝的清兒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為難,急忙好言勸慰,“隻要逃出了都城,馬上就可換回男裝,而且清兒保證不給你上脂粉。”

子思遲疑地看了她兩眼,小丫頭卻又馬上不好意地垂下了頭。

其實她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即便不用脂粉,也絕不會有人對你生疑。

“還不快換!”昭慶沒好氣地打斷兩人間的‘眉來眼去’。

在楚宮,昭慶就已對子思的魅力深有感觸,才多大的孩子呀!怎麽對女人就這麽有吸引力?這要是長大了可如何得了!子思倒底生於帝王家,關鍵時還是曉得以大局為重的道理,再不情願,卻也隻能無奈地任由激動興奮的清兒擺布……午後,正是一般人用了膳多少有些昏昏欲睡的時辰,昭慶騎著一匹神采飛揚的白馬,身後跟著一隻不情不願的白虎和兩名年幼秀麗的侍女,大模大樣地行進到宮門前。

“開門,主子要出宮!”三人中,一個裝啞、一個變裝,惟有清兒可以出頭。

宮內已是無人不識昭慶,守門的兵將也不例外。

“無大王旨意,後妃不得隨意出宮!”一名挎刀壯漢不卑不亢地回複道,看模樣應是個小頭目。

清兒向來口齒伶俐,人家的話音剛落,她已接起,“我家主子尚未受封……”隻是,不待她把話講完,“哐?R”一聲,一塊亮澄澄、沉甸甸的金牌已被擲於地上。

清兒急忙收住話,改口,“看到沒有?禦賜金牌!還不放行!”那小頭目明顯一愣,想必還從未見過有人如此‘豪氣’地出示禦賜的金牌。

他正在猶豫,小白虎噌地一下就躥了上來,“吭哧”一口就照金牌咬了下去,一副發現了新玩具的標準架式。

清兒反應飛快,抬腳便將金牌踢飛,生怕它傷了那幾顆尚未長成的虎牙。

那小頭目更是目瞪口呆,想必也從未見過有人如此‘灑脫’地對待禦賜的金牌。

若是換作以往,相信借清兒一百個腦袋她也不敢,隻是,今非昔比!“你,你,你怎可……”小頭目不自覺地開始口吃。

“我什麽我,”清兒頗不以為然,“沒看到這是大王的白虎?大王的禦案被它用來磨牙,都沒人敢說半句!”小頭目立馬閉緊了嘴巴。

“見了金牌,還不開宮門!”清兒大聲喝道。

此時,已有人屁顛屁顛地拾回金牌,恭敬地交還昭慶,昭慶示意清兒接過,自己則是一臉的不耐煩,白馬似乎也受到主人的影響,開始碎碎地踱步。

有人湊近那小頭目,小聲嘀咕,“這位可是惹不起的,真要惱了,大王還不得砍了我們兄弟的腦袋!不是有金牌嘛,出了事也與我們無關。”

小頭目被說得心動,又瞟了幾眼清兒小手上的金牌,咬咬牙,終於點頭。

……王宮尚且如此,城門更不用說,清兒連嘴都懶得張,隻晃了下金牌,一行人便順順當當地過了關。

出了城門,玄木駕著馬車迎了上來。

昭慶向子思使了個眼色。

子思眉頭緊鎖,一臉擔憂。

顯然是不舍昭慶,又恐她遇險。

昭慶暗歎,一個男孩子卻比自己還要感情用事。

同時又有些感動,子思自小便與自己親厚,一直未變。

昭慶狠心地別過臉,對已利落地抱起小虎的清兒點了下頭。

清兒會意,催促子思道:“快走!”說著,已是率先走向馬車。

小白虎此時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突然開始在清兒的懷中掙紮,大頭也拚命地扭轉,兩隻琥珀色的大眼死死盯向昭慶。

昭慶拋給它一個安撫的眼神,也不管它能否明白,一拉韁繩,策馬便走。

身後,悄悄地跟上了一個頭頂大鬥笠的青衣男子。

城門外不遠有片樹林,那裏正是與青玉派出的接應之人碰頭的所在。

昭慶為給玄木爭取更多時間趕路,故意放慢馬速,不緊不慢地前行。

許是等的時間久了,林中人焦急,昭慶尚未到近前,已發現有人在林邊探頭觀望,一見昭慶騎著白馬現身,便倏地縮回了頭去。

昭慶的眉頭不由擰緊,她的眼力不差,如果沒有看錯,那探頭之人似在哪裏見過。

昭慶邊緩慢靠近,邊苦苦思索,在哪裏見過呢?突然,昭慶心頭一緊,想起來了,灰屋前,戎裝的男子!記得白越王當日曾告訴自己,那幾名奉命看守灰屋的護衛全部是他精心招募的武士,身手雖不及貝衣,在王宮中卻也少有敵手。

青玉竟派了這樣的人來‘護送’自己!昭慶暗叫不好,自己終是低估了青玉的實力,小看了青玉除掉自己的決心。

昭慶側頭飛快瞄了一眼那與自己一直保持固定距離的青衣男子,如果是普通人,即便人數再多,相信玄木的師兄也有本事對付,可是,麵對白越王的武士,他還會有十足的把握嗎?青玉,竟如此看得起自己這個弱女子!不過片刻間,昭慶已閃過無數的念頭,終於,昭慶微眯雙眼,下了決心。

她轉頭,對青衣男子做了個上前來的手勢。

“情況有變,你速去與玄木會合,護送我幼弟入楚,不要停留半刻!”昭慶壓低聲音叮囑。

昭慶的話音剛落,鬥笠下倏地射出兩道精利的目光,定定地投在她的身上,雖然仍是看不出青衣男子的樣貌,昭慶的心卻是不由自主的震顫。

隻是,這時候,她已顧不得許多。

“不必擔心我,我的馬快,或可憑借與他們周旋。

無論我是否現身,你們都隻管趕路便是!”昭慶說完,打馬便走,她不敢耽誤更多時間,生怕林中人起疑。

昭慶心中已做好了打算,自己即便不能抽身,好歹也要把子思送出去!林邊,昭慶最後回頭,已不見了青衣身影。

林中,停著一輛馬車,兩個壯漢靜立車前,都是昭慶見過的麵孔,誰讓她有過目不忘之能呢!昭慶傲然昂首,即便是武士,想要殺我,也不會那麽容易!兩名武士誰都不言,隻默默看著昭慶。

昭慶心中暗喜,多耗些時間才好。

林子很靜,三人僵持,頗為怪異。

久等不到昭慶動作,武士中一人輕輕皺眉,終於忍不住開口,“珠寶已置於車中,還請下馬查看。”

昭慶戒心已起,自然不肯輕易下馬,隻是搖了搖頭,示意不必。

兩名武士飛快地對視一眼,另一人不得不開口道:“騎在馬上太過醒目,還請上車趕路。”

兩人越是勸昭慶上車,昭慶越是肯定自己的判斷,離了這匹寶馬,自己當即便會喪命。

終於,最先出聲那人開始忍耐不住,突然跨步上前,伸手便來拉馬。

昭慶好笑,這匹寶馬已認了主人,怎能隨便讓旁人拉到!若不是想給子思爭取更多時間,昭慶早就打馬飛奔,管你身手多出眾,相信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

白馬生性高傲,見一滿臉凶悍之人向自己伸出手來,一聲嘶鳴,輕蔑甩頭。

壯漢落了空,大急,手腕一轉,從袖中抽出一把森光匕首來。

白馬不待昭慶示意,已敏捷退後。

另一人怒叫,“你壞大事!”手持匕首之人索性展步跟進,一邊揮舞匕首,一邊頭也不回地嚷道:“還裝個什麽,這女人明顯已懷疑了我們!”昭慶開始策馬與那人在林中兜起了圈子。

雖然小心躲閃,就是不肯逃離。

白馬顯然對主人此舉頗為不滿,不住地嘶鳴,又要及時躲開匕首,又不能放蹄奔跑,確實也難為了它。

不愧是白越王精選的武士,步伐敏捷、出手毒辣,想必也看得出昭慶的優勢不過是白馬,招招便隻取白馬的要害。

另一人還在顧慮,“不是說好了先騙她下馬再動手嗎?”追趕昭慶之人氣急,邊追邊罵,“你個王八蛋……,反正都動手了,還等什麽!”另一人跺腳,“都是你不肯依計行事!”“你個王八蛋,我早就說不對勁……,這女人明擺著在拖延……,你還不來幫忙!”“她的馬快,跑起來,我們是追不上的!”“你個王八蛋,沒見她自己不肯跑……,還不快上!等她真跑了……,看你如何交代!”追趕昭慶之人倒真是神勇,手腳不停,嘴也不得停,雖講話有些氣喘,手中匕首卻緊攻不止。

“罷了,兄弟來幫你!”他的同夥終於被說動,彎腰從褲角抽出一條細鞭,縱身便衝了上來。

昭慶眼角餘光突地瞟見一人手舞長鞭,鞭梢帶風直奔馬腿而來,心下一涼,正打算就此打住,打馬逃命,卻已經來不及了……*票票,我要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