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在驕陽的照射下,汴梁城內外的積雪漸漸融化起來,化成清清的冷水,或者消融在溪河,或者融入厚實的大地裏。
也不知道從哪裏散布的消息,楚質寫下的那首雁邱詞開始在汴梁城流傳開來,一時之間,楚館秦樓的歌女舞伎、大街小巷的青春少女、有意求愛的翩翩少年,紛紛開始吟誦著問世間情是何物,真教生死相許。
沉寂的數月,楚質之名再度為人所知,連一些思想頑固不化的迂腐儒生,也對這首詞讚歎不已,認為這是借物喻人,頗有古風,而那些生性浪漫不羈的士大夫們,更加是交口稱讚,廣為傳誦。
楚府西屋小院,融化的積雪凝結成水珠,順著屋簷緩緩滴落,滋潤著小院內的草坪,幾株還剩下幾片殘片的樹木,似乎也感受到春天的來臨,從光禿禿的枝幹上抽出幾絲嫩綠的芽葉,呈現出一派生機無限的景象。
“質兒,來試下這件衣裳。”推門而進,惠夫人露出明媚笑容,纖手小心翼翼捧著一件精心縫製的錦緞襖衣。
“娘親,天氣回暖了,您就別再為我縫那麽多衣裳了。”擱下手中的筆,楚質連忙起身行禮請安。
“質兒,春寒料峭,比下雪時更冷,要注意保暖才成。”惠夫人笑吟吟的拿起襖衣圍著楚質轉半圈,對比一會,滿意說道:“質兒又長高了一些,幸好娘親已經料到了,縫衣裳的時候把尺寸放寬了點。”
看著玉樹臨風、清峻挺立、風度翩翩的楚質,再想到近幾個月來楚質的表現,惠夫人心裏美滋滋的,臉上溫柔的笑容如花一般燦爛。
“娘親,辛苦你了。”在惠夫人的幫助下,楚質試穿了下襖衣,隻覺得身心掠過陣陣暖流,望著惠夫人蔥白如玉的纖指上的點點紅斑,楚質心中觸動莫名,輕聲說道:“以後不要為質兒縫製衣裳了。”
“不小心紮了幾針,塗了些藥,過幾日就痊愈了。”察覺楚質的目光,惠夫人下意識的把手藏在身後,輕柔笑道:“不縫衣裳了,那質兒你穿什麽?若是受寒了怎麽辦。”
“可以讓裁縫做。”楚質隨口說道,攙扶惠夫人坐下。
“質兒是在嫌棄娘親做的衣裳不好嗎?”惠夫人故作不悅說道,坐下來的時候,纖手還在拉扯著楚質身上的衣裳折皺。
“質兒哪裏敢,隻是不想您那麽辛苦了。”楚質討好笑道:“況且裁縫做的衣裳,總是有些羈絆,哪裏能與娘親相提並論啊。”
“這話我愛聽。”惠夫人滿意點頭,忽然美目輕盼,笑吟吟道:“當然,如果質兒成家了,那衣裳自然會有人動手縫製,就不需要娘親操心了。”
楚質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聞言隻是嗬嗬陪笑,故意在裝糊塗。
“質兒,鹽鐵司設案李大人的千金,前幾日我見過了,相貌清秀俏美,而且琴棋書畫、刺繡女紅樣樣精通,我特意去相國寺詢問過,生辰八字與你十分……。”知兒莫若母,嬌柔白了楚質一眼,惠夫人嘴角含笑說道,神情似乎有幾分興奮之色。
“娘親,天下間生辰八字與我契合的娘子瀚如星海,整個汴梁城起碼有成千上萬人。”楚質笑嘻嘻說道:“難道她們都與質兒有緣不成?”
“你這孩子,怎麽能胡言亂語。”惠夫人嬌嗔了下,四處看了下,沒有發現什麽閑雜人等,便悄悄說道:“若是質兒有本事都娶回來,娘親卻是不介意。”
“娘親你還真敢想啊。”楚質頓時無語,就算自己有這個心,也辦得到,可是卻養不起啊,恐怕天下間,除了深居皇宮大內的皇帝之外,應該沒有人能完成這個偉大的壯舉吧。
“看你美的,這分明是不可能之事。”伸出一根細嫩玉指點了下楚質額頭,惠夫人暗暗尋思,覺得楚質的性子與其父如出一轍,都是個風流種子。
“天地為證,質兒可從來沒有過此念啊。”楚質笑容燦爛說道,分明是言不由衷,作為一個正常的男性,怎麽不可能沒這個念頭。
“別打岔了。”惠夫人嗔怪說道,忽然醒悟過來,又繼續剛才的話題:“李家娘子年紀可能小了些,與玨兒同齡,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讓給玨兒,不過商稅案鄭大人家的娘子與你年齡相仿,而且……。”
“娘親,我記起來了,前幾日托小叔辦些事,也不知辦成了沒有,我去看下。”忽然,楚質一拍額頭,驚呼叫道,猛然起身向外麵走去。
“記得早些回來。”惠夫人輕呼道,望著楚質匆匆離去的身影,柔美的唇間綻放出一縷笑意,誰讓這小子裝睡不去拜年的,不嚇一嚇怎麽成,隨即惠夫人思緒也飄飛起來,如今質兒已經十六,也越發有出息了,也是時候為他尋門親事了,李家小娘子、鄭家小娘子……,似乎都不錯,要不都娶回來?這好像不妥,一時之間,惠夫人思緒陷入矛盾之中。
在仆役的迎送聲下,楚質邁出家門,下了台階,清爽的寒風徐徐,楚質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冷意,摸下了身上的衣裳,楚質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向大相國寺方向走去。
汴梁城中年味雖過,可是喜氣尚存,各家各戶門前懸掛的桃符還未摘取下來,還不時可以聽到大街小巷傳來的爆竹之聲。
順著滾滾人流,楚質慢步來到大相國寺附近,驚人的熱浪撲麵而來,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楚質也感受到幾分燥熱,避開幾個市井小販的推銷,楚質走到小甜水巷前,望著兩條小巷岔口,遲疑了片刻,才選擇其中一條輕快行去。
緩步來到那熟悉精致院落,似乎害怕路沒摔倒,楚質走得特別小心,可謂一步一個腳印,路過前院的矮牆時,楚質忍不住偏頭向內望去,隻見一道窈窕的身影翩然躍入眼簾,絲發飄飄,風情萬種,柔弱的嬌麵上浮現出一份少女的羞澀,一襲長裙如雪潔白,裹著纖纖嬌軀,寒風掠過,顯得格外弱不禁風,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