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心胸狹窄,傲氣過盛,日後難成大器,何涉冷眼旁觀,心中評價起來,望了眼依然從容不迫的楚質,欣賞之色久久沒有散去。

“指教倒是不敢,隻是希望與兄台相互學習,共同進步罷了。”楚質灑然一笑,如沐春風,讓人心生好感,低調並不代表沒有傲骨,若是任人欺辱,卻不加以反擊,那做人還有什麽意思。

“那請學弟一顯才情,讓為兄學習學習。”崔縱笑容滿麵,眼睛卻掠過輕蔑之意,連舉試前五十名都沒有進,能有什麽才情,待會定然要他好看。

“既然學兄有所請求,在下自然不敢推托。”楚質瀟灑微笑,在眾人的注視下,優雅執筆,沉吟片刻,沾墨點紙,一揮而就,一篇名傳千古的愛蓮說立即呈現在眾人麵前。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區區數十個字,卻讓眾人沉醉其中,回味不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字字珠璣、字字珠璣啊。”文彥博似乎有些激動,連聲讚歎起來。

愛蓮說篇幅雖短,可是卻勝在精悍,哪怕是下筆千言不及其中一句,不過楚質隻寫了上半部分,後半部分沒有敢寫,畢竟後麵的幾句容易得罪人,誰知道寫了,以後參加科舉時,皇帝會不會朱筆一揮,讓自己做君子去吧,不用富貴了。

“可惜有些意猶未盡。”趙概扼腕惋惜說道:“總是覺得少了什麽。”

“嗯,應該是隻寫了一半。”寫了數十年文章的何涉當然能看得出來,連忙對楚質說道:“景純,還有下文呢?”

“山長,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下文學生實在是接不下來了。”楚質搖頭說道,有柳永的教訓在前,他絕對不會再犯這個錯誤。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言甚妙。”眾人眼睛一亮,覺得這話有道理,惋惜遺憾之餘,也沒有懷疑楚質在撒謊。

而此時宴會眾人也已經知道怎麽回事,雖然沒能擠進來圍觀,可是通過口耳相傳,幾十個字的受蓮說立即迅速傳揚開來,千古妙文立刻得到眾人的追捧,反複吟誦,隻覺得意味深長,意義深遠。

而文章的作者楚質,當然得到眾人欽佩敬服,有楚質的珠玉在前,在場的舉子真的不敢再獻醜了,紛紛湊在楚質旁邊敬酒拉交情。

看著被人團團圍住的春風得意的楚質,而自己卻被人遺忘似的涼在一旁,崔縱眼睛裏透出失落的神色,過了片刻,沉默不語悄悄離開月閣。

蘇月香美麗的雙眸泛起陣陣漣漪,盈盈來到書案旁邊,稍微暗示幾句,悄悄瞄了楚質一眼,也隨之離去了。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大哥,二哥,我決定了。”宴會一側,錦袍小美人唇角含笑,似有幾分興奮之意:“以後府裏的花園都種上蓮花。”

“這恐怕很難辦到。”曹評搖頭笑道:“除非把府裏把變成池塘,不過這樣做,父親肯定不會同意的。”

“真是奇怪,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原來蓮花也是這麽美的。”曹誘眨眼說道。

“美的不是花,而是文章。”曹評笑而不答,在心中暗暗說道,看了眼美目顧盼臉頰緋紅的妹妹,曹評心情十分複雜。

“文玉,才幾個月沒見,我卻發現景純似乎變了個人似的,我似乎已經不認識他了。”飲了杯酒,楚儉輕笑說道,心情舒暢之極。

“二哥沒有變,隻是你沒有發現而已。”楚玨清聲說道,嘴角綻放出明顯笑意。

“真想馬上回去告訴父親。”難道自己以前真的對景純關心過少嗎?楚儉暗暗懷疑,隨之放下不想,露出燦爛笑容。

“何學士,我讚同你剛才之言。”看著在眾人之中從容應對的楚質,趙概微微笑道。

“什麽?”何涉美滋滋問道。

“此子日後必成大器。”這話是文彥博說的。

“老夫門下弟子定然如此。”何涉樂嗬嗬說道。

“何學士,剛才您似乎不是這樣介紹的吧。”在古代學生和弟子是兩個完全不同概念,幾人微微一楞,隨後相視而笑。

“就算老夫年紀大了,容易忘事,但楚質是老夫門下弟子,這事老夫可沒有記錯啊。”捋著胡須,何涉裝糊塗道,他心裏早已經盤算清楚,這次可不比上次,上次兩首新詞雖然不錯,可遠遠沒有如今這篇文章令人側目,憑此文章,楚質必然聲名大振,廣為人知,這時再不把師徒名分定下,日後定然會後悔莫及。

“何學士好算計啊。”文彥博了然笑道。

一輪明月浮在半空之中,清輝散落白礬樓上,夜深人靜之時,樓上樓下依然熱鬧非凡,不過宴會總要結束的,在趙概的宣布下,舉子們慢慢離去,當然,有更多的人選擇留下,與美人相擁而眠,對此趙概視若無睹。

曲終人散之時,楚質這才算是擺脫了眾人的糾纏,帶著渾身酒氣回到原來的席中,歉意笑道:“讓各位久候了。”

“嗬嗬,確實如此,如果不是有人堅持,我們早就已經走了。”高士林笑道,悄悄朝錦袍小美人望去,心裏開始暗暗琢磨起來。

楚質以為高士林說的是楚儉和楚玨,所以也沒有在意,加之不知道被人灌了多少酒,腦袋也有些迷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輕笑說道:“那還等什麽,我們也走吧,要是讓人發現我們不是舉人,怕是走不了啦。”

“發現又怎麽樣,難道敢留我們下來不成。”錦袍小美人傲然抬著蝽首,露出如同天鵝般優美的粉頸,清麗的眸子卻悄悄打量著楚質充滿紅潤的臉龐。

“越小姐說的是,他們自然不敢。”酒氣上湧,楚質醉意朦朧,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你……,欺負人。”也不知道是氣還是羞,錦袍小美人如玉般的俏臉頓時緋紅一片,蔥白的纖細手指一晃而過,立刻回身往外蹭著小細步走了。

“各位,有緣再會了。”曹評揮手製止欲發脾氣的曹誘,和氣微笑了下,拱手行禮,也隨之跟了上去。

“景純你……,算了。”高士林啼笑皆非瞥了眼懵懂不知事的楚質,也拱拱手,轉身追趕呼道:“公正、公善,你們等下,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