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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梅左德正拿著一把巨大的剪刀,修剪著果樹上旁出的枝椏,見到梅右的時候,整個人愣住了,眼裏有些迷惑。

旁邊有個果農嘀咕說:“左叔,這是你兄弟嗎?跟你長得好像!”

梅左德這才恍然大悟般說:“啊,梅右,你怎麽過來了?你怎麽才過來?”

梅右才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又看了看他旁邊的果農,哼道:“我不過來,你都要把我給忘了!”

梅左德訕訕地夾了兩下剪刀,說:“怎麽可能,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你有什麽事嗎?”

梅右才有些惱怒:“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你在這裏呆得很舒服的樣子嘛!”

梅左德放下剪刀,把他領到自己住的屋子裏,這裏和其他果農家裏一樣,家徒四壁,空氣裏散發著甜膩的濃鬱果香。梅右才有點厭惡地皺起了眉,毫不客氣地說:“你怎麽墮落成這樣了,這種生活就足夠讓你滿足了嗎?”

梅左德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說:“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啊……”

梅右才啪地一聲把一個東西扔到他身邊,說:“你看看,這樣才叫生活!”

那是一個小型的全息投影圓盤,上麵正顯示著一個極其美麗的莊園。鏡頭逐漸拉過,這裏不僅美麗,房屋更是奢華舒適,屋子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珍貴的物品,有從銀河係其它地方大批買來的織物,有五彩繽紛燦爛的寶石。有堆積如山的珍稀食物……

梅左德漫不經心地看過去,說:“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麽?吃又吃不完,用又用不完。而且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感覺挺沒意思的。”

梅右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聲質問道:“沒意思?我簡直懷疑你還是不是以前那個梅左,是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附體了!高高在上的地位,眾人仰視的目光。垂手可及的利益,這才是我們應該得到的生活!”

梅左德重複道:“過久了感覺挺沒意思的。”他又看了那投影一眼,突然問道。“這些都是你的?你從哪裏弄來的?”

梅右才看了他半天,這才說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生活來。結果沒說幾句,梅左德突然大怒。“你說,你就是從他們身上剝削出來的?”

梅右才簡直覺得這哥哥有病了:“剝削?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從你口裏聽到這個詞!你真是梅左德嗎?我看你還是不要在這裏呆下去了,還是跟著我一起走吧。再呆下去,你整個腦子都要壞掉了!”

梅左德在這裏過得很舒服,當然不願意離開,兩人最後終於大吵起來,好歹還顧及著幾分情麵,沒有動手。最後,梅右才憤然離去,兩人竟然就此不歡而散!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還在繼續往著注定的道路發展下去。

梅左德所在的果園迎來了一批意外的訪客,他們都是果農四麵八方的親戚。最近年頭不好,收成不好,他們那裏更發了水災,隻能拖兒帶女地過來投奔。而更多無親無故的流民。則開始大批餓死、買賣自己的兒女……

與此同時,以前還算能夠和平相處的有錢人卻突然開始更加嚴厲地劃分階層。窮人是一個階層,非進化者則是更加低下的階層……在這些劃分與限製下,荒蕪的地越來越多,餓死的人越來越多……

梅左德平靜而受人尊敬的生活再也過不下去,他看著發生的這一切。終於帶著窮人們和更受欺壓的非進化者開始反抗。他仿佛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極其強大的進化者,就帶著這些人用普通人的手段打仗。響應他的人越來越多,他無形中變成了抵抗者的領袖。

更多的尊重,不,到最後,他已經不是因為被尊重而去做這些事情,他已經真正把自己當成了這些人裏的一份子,把自己正在做的事當成了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他深信自己的正義——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已經相信了正義——他深信自己所做的事情一定會成功。

最後,他帶著大批人闖進城裏最豪華的那個莊園時,模模糊糊的熟悉感讓他放慢腳步,而麵前那張熟悉的麵孔終於讓他徹底地停步。

長年的艱苦戰鬥與風霜雪雨讓他與麵前這個穿著華麗、養尊處優的人已經不再那麽相似,他的手下們甚至沒有發現他們倆長得一模一樣。

一個人站上前來,指著對麵那人大聲說::“首領,就是他,他就是這些有錢人的頭子!《無條件限製令》就是他發出來的!”

《無條件限製令》正是他們最早開始反抗的導火索,它真正把人類劃分成不同的階層,讓弱小者、窮人一輩子被壓在泥裏,再也爬不起來。

梅左德望著對麵那人,緩緩問道:“梅右,這是真的嗎?”

梅右才緊緊皺眉,仿佛認了老半天,才認出這個滿臉滄桑的人是自己的哥哥。他看著他冷笑:“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這麽大驚小怪的!”

梅左德凝視著弟弟的麵孔:“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梅右才斷然說:“我不想跟你解釋這些。你看看你自己,你現在在做什麽,變成了什麽樣子!”

梅左德真的照著他所說的,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遍,最後,他緩緩說:“我隻知道,我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他再次問道:“梅右才,你願意收回《無條件限製令》,並為此做出補償與道歉嗎?”

梅右才冷笑:“不,絕不會!這個限製令是天然存在的,它會讓強者獲得更多的利益,這是強者應得的!”

“嗵!”一聲巨響突然響徹整個莊園,梅左德一拳用力揍在梅右才的臉上,把他整個人打得飛了出去。他大聲質疑道:“強者,什麽叫強者?有錢的就是強者,有能力的就是強者?”

梅右才毫不猶豫地站起,回以重重的一拳:“是的,就是這樣!”

“咚”,又是一拳,梅左德說:“不,絕不是,隻有有信念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

兩人竟然就像兩個街邊打架的村農一樣,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毆擊起來。長久以來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已經讓他們混淆了自己的身份,更加模糊了內心的想法。這時的梅家兄弟,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幾乎什麽也不記得了。他們所能用的手段,也隻有自己的;發泄憤怒與不滿的方式,也隻有這一拳接一拳的毆打。

漸漸的,兩人鼻青臉腫;

漸漸的,兩人血肉橫飛;

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樣扭曲,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樣獰惡。

這一刻,他們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更加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心意相通的雙胞胎兄弟!

“咚”“咚”!

兩聲拳擊皮肉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兩人的拳頭同時重重毆在對方的麵頰上。肌肉隆起,眼眶破裂,鮮紅的血珠與汗水在空氣中飛濺——

“嘩啦”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這個時候碎裂了。

梅左德和梅右才的身體就此頓住,仿佛一張照片一般,在空氣中完全定格。

幾秒後,兩人同時倒飛出去,倒在地上,隻覺得混身無處不痛,氣喘籲籲,完全爬不起來。

更讓他們覺得驚恐的不是這個,而是周圍的場景!

在梅左德的身後,他帶來的人——那些手下、那些夥伴,那些曾經一起奮鬥反抗的人;

在梅右才的身後,他的莊園——美麗的景色、莊園裏豐厚的財物、彬彬有禮的仆從……

竟然在這一刻,同時碎裂下去!

就如鏡中月、水中花,被什麽東西輕輕撞擊一下,這些原本就不存在的東西就整個兒開始動蕩,開始破碎!

梅左德和梅右才強撐著疼痛疲憊的身體,背道而馳,一起撲向身後,伸長手臂,仿佛這樣就可以抓住那些正在消失的人或物。

但無論他們再怎麽伸長雙手,該破碎的東西依然在破碎,該消失的東西依然在消失。

就在須臾之間,兩人周圍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人都消失得一幹二淨,周圍一片白茫茫大地好幹淨。沒有人,沒有莊園,沒有山,沒有水,沒有樹木,沒有天空——什麽也沒有。整個世界留下的,隻有狂風吹起的漫天金屬塵土,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如果他們隻是普通人,幾秒內就會被這些重金屬的塵土窒息而死。

兄弟倆同時變換了呼吸的方式。

不過,他們的身體雖然自動發生了反應,心情卻仍然停留在剛才的世界裏沒有出來。他們怔怔地望著周圍,最後,兩人同時看向漫天灰白的塵土中出現的那個人。那人緩步而行,身體由小至大,最後清晰村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人麵容熟悉,笑容溫和而從容,平時看上去一定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而這時,兩人望著他,心裏卻同時出現了萬分不祥的預感。

七天來,舒宇第一次不是通過圓盤,而是麵對麵地看著他們,微笑著問道:

“夢已經醒了,感覺如何?”(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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