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特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跟在他旁邊,解釋著:“你看,你這麽優秀,身為深海家族的繼承人,我實在是見獵心喜啊。”

舒宇好笑地說:“那藍海聯合學院呢?你從那裏隨便拎出一個人來,資曆也會比我輝煌多了吧?”

法斯特一挑眉毛:“非進化者的時候就靠頭腦打退了入侵的海盜,不久又發現了一個空間力量的異能者,不僅如此,還被一個教授另眼相看,送上野火研究所的推薦函……這樣的人,我還沒在藍海見過呢。”

舒宇沒想到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了,心中一凜,淡淡地道:“巧合而已……”他突然意識到,野火推薦函的事情隻有瓦格莉知道。難道這種事情,瓦格莉也會對他說?真是……令人心煩。

他轉了話題,問道:“午餐時間了,你餓了嗎?”

法斯特微笑說:“有一點,不如……”

舒宇裝出一臉假笑,不耐煩地說:“餓了就趕緊去吃吧,注意身體,啊?”

說著,根本就不管法斯特的回答,調頭就走。法斯特這次也沒再跟上去,有趣地笑了笑,一個裝著嚴謹西裝的中年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寄上一個紙袋。法斯特信手接了過來。那人筆直地站著,低聲說:“少爺,那邊傳來信息,問你什麽時候到地球。”

法斯特不在意地說:“讓他們等等。幾天的事情而已,我這邊還要再觀察一下……”

*********

趕走了法斯特,舒宇對文靜的事情還是有一些放心不下。她這種狀況之特異,不需要人說也看得出來。

他轉身折回餐廳,遠遠看著文靜和楊靜宜坐在一起吃完了飯,兩人結伴出來,但在門口就道別了。

文靜獨自走開,舒宇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從背影看上去,更加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削瘦。校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她的步子也走得有些猶疑不定,從背後就可以看出重重的心思。

舒宇以前就知道這女孩心思重,在馬場的一番交流,知道了她家裏的事情,也隱約明白了原因。

現在看著她的背影,舒宇心中有些微微的刺疼。那是與看著瓦格莉時,完全不同的感覺。

憐憫嗎?或者有點,但不完全是。

他略微加快腳步,打算叫住她,找個地方跟她談一談。

文靜走到學校門口附近。這裏有一個對外聯係中心,學生的家人來校探看、網購郵件收取、對外聯係太空電話都在這裏。舒宇看清文靜前去的方向,立刻又放緩了腳步。

文靜不是那種喜歡網購的女孩,那麽是有家人來看她嗎?那自己還是不要打擾的好,等她出來再叫住她吧。

文靜走進大廳,舒宇站在窗外,停下腳步。

他清楚地聽見裏麵傳來的大聲嘲笑:

“在這裏也碰見弱雞,今天真是出門不順!”

“就是,弱雞也不老實呆著,亂跑個什麽!”

正是中午時候,有不少女生的郵件到了,過來這裏收取,幾乎全部都是進化者,一看見文靜身上的校徽,就知道她的身份,開始大聲嘲笑。

舒宇皺了皺眉,舉步就向大廳裏麵走。

文靜心思重,容易胡思亂想,這樣的話語最容易傷害她。

往裏走的時候,他從窗外看見了文靜的表情,異常平靜,一點兒波動也沒有,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這樣的嘲諷。

變堅強了啊……舒宇停住腳步,心裏暗想。

文靜目不斜視地走到太空電話旁,進了半透明像櫃子一樣的隔間。

在大量女生的嘈雜裏,舒宇清晰地聽見了文靜的話。他的耳力如今非同一般,電話隔間雖然隔音,但他仍然把那細微的聲音收在了耳裏。

舒宇覺得這樣不好,正準備走開,但一段冰冷的對話又把他留了下來。

“你進化了嗎?”

“還沒有,媽媽。”

“沒進化往家裏打什麽電話!”

粗暴直接的拒絕,這是文靜的……母親?

她在家裏就是這樣的待遇?連母親也這樣對她說話?

文靜沉默了片刻,才問道:“弟弟還好嗎?”

對方直截了當地說:“你如果進化了,他會更好!”

文靜安靜地說:“我能跟他說兩句話嗎?”

“不行,他難得回家一次,要好好休息。”

文靜深吸口氣,說:“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嗡”的一聲輕響,那是電話聯係關閉的聲音。

文靜安靜地在隔間裏呆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出來。

舒宇擔憂地望過去,光線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連臉上的絨毛也清晰無比。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沒有一絲異樣的神色。經曆了一段冰冷的對話,她的表情跟進來之前毫無差別,不,比進來之前淡然了許多,連走出的步伐都比剛才穩定。

這樣的表情顯露在她如今削瘦無比的臉上,顯出非同一般的冷漠,她現在看上去不再是以前那個清柔如水的女孩,她的內心已經樹起了厚厚的牆壁,把所有的柔軟都擋在後麵。

這是……已經習慣了嗎?舒宇心中又是微微一疼,走上前去,叫道:“文靜。”

文靜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來,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有事嗎?”

舒宇頓了一頓,問道:“你沒事吧,我們去湖邊走一走,聊一聊?”

文靜說:“我還有事,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旁邊有學生路過,看看文靜,又看看舒宇,目光奇異。

迎著這目光,文靜的臉上露出一絲快意,催促道:“有什麽話快說,我還有事情要做!”

舒宇擔憂地問道:“你的身體……還好吧?”

文靜嘲弄地道:“如果你是問進化的進程的話,那當然是沒有。運氣可不如你好啊……”

舒宇說:“我當然不是說那個!我是說,你的身體還健康嗎?你現在太瘦了,雖然女孩子都喜歡減肥,但過頭了也不好看啊……”

他開了個並不好笑的玩笑,文靜更是麵無表情。她掠了掠自己的頭發,說:“我很好。從來都沒有這麽好過。你的運氣好,我的運氣也算不錯吧。”

她向著舒宇的身後打了個招呼,叫道:“原老師。”

舒宇愕然回頭,果然看見了研究所的原飛老師正向兩人走來。他走到文靜身邊,按上她的肩膀,說:“你說了給家裏打電話,已經打完了吧?正好一起過去我那裏。”

舒宇愣了愣,問道:“你們很熟?”

文靜笑了起來,說:“是啊,我發現,我們倆挺合得來的。”

她的笑容和話語裏都帶著說不出的感覺,舒宇看著原飛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他沉默地看著文靜和原飛並肩走開,心中微疼,感覺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樣。

文靜和原飛走到舒宇看不見的地方,文靜立刻向旁邊邁了一步,拉開了和原飛的距離。

原飛笑道:“利用完了就丟,女人都是這麽無情啊。”

文靜冷冷地說:“幫我擋掉一些麻煩,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原飛意味深長地道:“隻是麻煩嗎,女人果然無情……”

文靜的頭微微一動,似乎想回頭看舒宇一眼。但她馬上握緊拳頭,製止了自己的這種衝動。片刻後,她的目光重新變得冰冷,毫不猶豫地大步向前走去。

*********

文靜這是和原老師在一起了嗎?

舒宇的心情有些糾結。他獨自走到教學樓的另一邊,這裏有一個小湖,即使在現在這個的年代,這樣的地方也是情侶約會的好地方。不過現在正值中午,湖邊三三兩兩地坐著人,大部分都是正在談笑著的女生。

他的肚子真的有點餓了,到湖邊的小超市裏拿了一瓶濃縮營養液,到門邊的機器上刷了刷,又拿自己的腕帶按了下,兩星點就直接從裏麵扣了出去。學校的食堂是免費供應的,但在這樣的小超市裏買東西仍然需要付點。

小超市靠湖的一側是玻璃窗,有點仿古的樣子,金屬的窗欞上還掛著一串貝殼風鈴。這在月球上也是非常難得的東西,舒宇一手拿著營養液,一手伸上去撥了撥那串風鈴。清脆而幹燥的聲音在空氣中響了起來,非常悅耳,好像能勾起人心中最古老的那份回憶。

舒宇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天空,思緒暫時從糾結的情緒裏移開。人造的天幕上呈現著虛假的景色,他卻好像看見了天幕後的那顆碧藍星球。人類當初離開地球時,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呢?快樂?憧憬?還是依依不舍?

他突然想起來,現在的地球是什麽樣子的?

他努力回想。文化課裏的確有曆史這一項,也曾經回顧過地球的文明。但當人類踏出月球、開始星際文明的那一刻開始,地球的曆史好像就被中止了一樣,再也不見任何描述!

是關注點轉移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舒宇的好奇心大起,把剛才稍微窒悶的情緒衝淡了許多。他喝了一口營養液,想著一會兒去查查看,注意力突然被窗外走過的兩個人吸引得轉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