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鬧騰了一晚上,今天一早舒宇左手上的手環就亮起了綠燈,嗶嗶嗶地響了起來。

他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打了個嗬欠,按了下手環。一個小型的光幕立體地豎起,顯示出一條留言。一個中性的電子聲帶著特有的金屬回音,生硬地說:“本院今天因故停課一天,同時關閉校園,請各位同學留在學校裏,不得外出,違反者立刻開除學籍!”

語氣很嚴厲,舒宇微微一想就笑著自語:“這是要封鎖消息了呢?也難怪,這種集體變異可是大事件!學校肯定得找出原因……”

他環顧一下四周。整個零式宿舍安安靜靜的,除了他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他又慵懶地打了個嗬欠,撓撓一頭亂發,站起來走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昨天騷亂過後,所有進化了的學生都被學校保安隊的人帶走,這一清查才發現,宿舍裏一共住著53個非進化學生,居然隻有一個他沒有進化!當時,保安隊的大部分人都看著他露出了異樣的神色,一部分已經清醒過來的同學也與他們表情相同。意外、鄙夷、嫌惡、無視……更有一些,誇張地刻意遠離他,好像他身上帶了什麽病菌似的。

對此,舒宇很淡定,在不經意間的也想起遲傳樂和瓦格莉微帶同情的目光。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會因為這目光受傷吧,可是現在……

他盯著洗手池前的鏡子,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鏡中倒映著一個黑發黑眼的少年,尤其是一雙眼睛,並不像普通人一樣泛著棕色,而是真正的純黑,一眼看過去深不見底。作為一個少年來說,他算是比較結實的了。經常保持著的鍛煉甚至還讓他有了兩塊胸肌——現在那胸肌光滑平整,毫無破損。

藏在這下麵的血紅心髒,與自己的身體有衝突嗎?它究竟擁有什麽樣的力量?要怎樣使用這力量?

昨天這力量似乎出現過兩次。一次是老丁抓破他的胸口時,一次是莫申克變形後的尖刺觸及他身上的血液時。兩次都似乎與他的血液有關……難道,他隻有獻血才能使用力量?不會吧?這也太讓人鬱悶了……

他對著鏡子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扁嘴,一會兒微笑,做出種種鬼臉。昨天得到那顆奇怪的心髒後,他先是茫然,後來就被卷入各種各樣的事件,直到現在無人之處,才能盡情地抒發心中痛快的心情。

他一個人扭曲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洗漱了,走回自己的寢室。

一到門口,他險些跟正走出來的那個人撞上!

他站定身體,退後一步,驚訝地問道:“文靜,你怎麽過來了?”

他這才想起,老丁消失了,舍管就沒有了,女生當然也就能走上來了……

文靜正準備出門,一下子險些撞進他懷裏,站住時臉立刻就紅了起來。一聽舒宇問話,她的臉更紅了,聲如蚊蚋地小聲說:“你,你沒事吧?”

舒宇“啊”地反問了一聲:“我有什麽事?”

文靜抬頭,匆匆看了他一眼,用力搖了搖頭,突然問道:“舒宇同學,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啊?”舒宇有點呆傻,他想了一下,才說,“大概有空吧……有事嗎?”

文靜白皙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紅暈,笑得卻靈動而活潑:“能陪我去城裏一趟嗎……”她有些羞澀地瞟了瞟舒宇,聲音低了下去,“我有點東西想買,能請你幫我參考一下嗎?”

舒宇還沒反應過來,搖頭說:“大概不行吧?”他指指手腕上的通訊表,說,“早上學校不下了通知嗎?禁止我們外出?”

文靜似乎瞪了他一眼,聲音變大了一點:“我是說,禁令解除之後!”

舒宇當然不是真傻,文靜這一重複,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不由得愣住了。

這是約會,還是……

他和文靜並不算太熟,因為某些緣故,兩人之間的關係總有些曖昧。但具體是什麽,誰都沒有明著表達過。

文靜生性內向,動不動就臉紅,這次卻突然主動過來找他,顯然是在試圖表達什麽。不過不管怎麽樣,舒宇都覺得有些感動。

在難得的集體進化事件裏,全體零式宿舍的男生們全部進化,隻有他一個人被遺漏。雖然對他來說不是什麽糟糕事,但看了一晚上的白眼,要說心裏完全平靜也是不可能的。在這種時候,一向害羞的女孩子突然來找他,還主動約他出去,似乎正是表明著一種態度,一種不離不棄的態度!

舒宇突然間有些激動,他點頭說:“嗯!沒問題,不管去哪裏我都陪你!”說著,他擠了擠眼睛,笑道,“為美女當苦力,是我的榮幸,別客氣,隨意地使喚我吧!”

文靜也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像風鈴輕輕碰撞的聲音,格外讓人心情愉悅。

她沒再說別的什麽,隻與舒宇約好了周末見麵的時間地點,姿態輕盈地消失在樓梯間。

舒宇心中微微的鬱氣一掃而空,嘴角也忍不住掛上了喜意,正好被從窗戶竄進寢室的遲傳樂看見,忍不住取笑道:“喲,偷雞吃啦?得意成這樣!”

舒宇被他嚇了一跳,窗外透來明亮的陽光,遲傳樂背著光,依然顯得神采飛揚,以前臉上那個大大的黑框眼鏡不見了,露出一雙標準的鳳眼,整個人都與以前不一樣了。

他沒好氣地說:“你才一臉得意呢,門都不會走了,還竄窗戶!”

遲傳樂得意洋洋地說:“哎呀,你不知道,飛行的感覺太棒了!先讓我享受兩天吧!”

舒宇抬抬下巴,比了比他,問道:“眼鏡呢?”

他以前近視得的確很厲害,當然現在這年頭治近視隻是一個小手術,舒宇也曾經問過為什麽不去治治,但他隻是笑著搖頭。後來舒宇知道了他家裏的事情後,就再也不多說什麽了。

遲傳樂習慣性地抬了抬眼鏡,卻發現眼鏡已經不在臉上了,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說:“昨天晚上眼鏡就碎了,當時沒咋注意,今天早上也是別人問起來我才發現,好像不近視了!”

他眉飛色舞,說得異常高興,舒宇望著他,笑而不語,他這才訕訕地道:“我知道,我已經是個進化者了,隨時可以做手術……”說著,他又挺起胸,傲然道,“可是不管怎麽說,這是憑我自己的力量達成的,意義又別有不同!”

他看著舒宇,認真地說:“舒宇,我考慮好了,以後,我也不會求那些人,我要讓他們來求我!”

舒宇知道,“那些人”指的是他家的親戚們。遲家是個大家族,家族裏高階進化者眾多,一直以來都生活在被人尊敬仰慕的榮光裏。但自從出了遲傳樂這樣一個直到十七歲還沒有進化的弱雞後,家族遭受了許多嘲笑。因此,遲傳樂打從十二歲進入初中級學院後,在家裏就成了老鼠臭蟲一樣的角色,連帶著他的母親也受了不少冤枉氣。所以現在遲傳樂說這樣的話,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但是舒宇思索了一下,卻說:“我不是很同意你的話。”

遲傳樂疑惑地看著他。

舒宇問道:“你打算脫離家族嗎?”

遲傳樂遲疑了一下,說:“不可能吧……就算我願意,我媽肯定也不能行……她都是在那種環境裏長大的……”

舒宇說:“你又不可能脫離家族,就證明將來出了什麽事,肯定還是要榮辱與共的,那麽你為什麽不利用家裏的資源?”

說到這裏,他轉而問道:“你定級了嗎?說起來,昨天後來你們做什麽去了?”

遲傳樂一邊想著他剛才說的話,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說:“除了我之外,他們發作完就睡著了,保安隊的就把他們帶到進化樓那邊。我也跟著一起,過去就被檢查身體,各種檢查。今天早上一早就給我們做了特殊檢測和初步強化,我特殊檢測是八級,強化完了九級。”

他有意說得很平淡,卻有抑製不住的喜色從臉上透出來,越說越是得意。

舒宇也被他說的內容嚇了一大跳:“九級?那不是隨時可能進階s?”

遲傳樂搖搖頭說:“哪有那麽容易……我現在連s級的門檻都沒有摸到。聽說很多人一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

舒宇正色道:“這就是為什麽我說要利用家族資源。第一,你的確有這方麵的需要,要升上s級可能需要漫長的過程,那麽這個過程中的各種資源以及供養從哪裏來?現在的家族關係不利用,你又到哪裏去找?第二,每個人都有他的責任和義務。你不會脫離家族,當家族遇到危險或者其它一些事件時,你必須要出頭。這是你的義務。那麽享受並利用家族資源就是你的權利。你為什麽要放棄這些?”

遲傳樂恍然大悟,他用力點頭說:“是的,為什麽我不拿走我應得的?!”

舒宇拍拍他的肩,點了點頭。

遲傳樂感激地說:“謝謝你,舒宇!你真是太明智了!”

一想到舒宇這樣聰明又敏銳的人居然不能進化,可能一輩子都隻能住在非進化者的聚集地裏,一輩子都被別人叫作“弱雞”,隨時可能被派住最危險最艱苦的地方,就感覺特別遺憾。

舒宇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笑著說:“事情還沒準呢,誰知道將來會是什麽樣子?”

遲傳樂也連連點頭,突然問道:“你看見老丁了嗎?”

這句話突如其來,舒宇猝不及防,臉色一下子變了。好在他反應特別靈敏,立刻順勢驚呼道:“對了,老丁!他當時也在宿舍裏嗎?他進化了嗎?”

遲傳樂慎重地搖頭,又問了一句:“你昨天看見他了嗎?”

舒宇心念電轉,點頭說:“昨天我提前回來,在門口看見了他,當時心情特別沮喪,所以也沒跟他打招呼……”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怎麽了?”

遲傳樂並不像知道了什麽事情一樣,漫不經心地搖搖頭,說:“沒什麽,今天強化完,遇見了康萊老師,他跟我問了一句,我琢磨著你跟老丁更熟,所以也順便問一下。”

保安隊長康萊?問起老丁?在這場集體變異事件之後?

隱隱的喜色從舒宇眼底泛起,他強行抑製住,慎重地問道:“難道他們覺得這次集體變異是老丁弄的?!”

“啊?”遲傳樂顯然還沒把這個聯係起來,愣了一愣,思索了好一會兒,突然點頭說:“很有可能啊。你不覺得老丁很可疑嗎?他平時跟我們說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說出來的吧?什麽鳳凰領翎羽空港的具體情形,昆侖國立學校的輝煌史,碎星聯邦獨立政變的前因後果……他說得都像親眼看見過一樣!”

學校懷疑的是老丁——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舒宇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看著遲傳樂說:“其實我也覺得有可能……”他心念電轉,話越來越流利,“你不覺得老丁很奇怪嗎?他不是什麽時候都在舍管時,有時候不在的時候我們找他也找不到。他說是去買酒了,但也從來沒在附近看見過他。而且他一個足不出戶連個人終端都沒有的酒鬼,為什麽知道那麽多奇怪的東西……”

遲傳樂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遲疑著說:“他那些東西會不會是編的呢……”

舒宇搖頭:“我查過的!當然不是全查過,但是能查證的那些,都是真的!甚至有一些,最近才解密曝光出來!”

遲傳樂的臉色有點震驚,他瞪著舒宇,問:“你之前怎麽沒告訴我?”

舒宇沮喪地搖頭:“因為跟我們沒關係啊,我以為他隻是從其他渠道知道了而已,誰知道我們的舍管有可能是一個隱藏的情報大師?”

他本來隻是想把髒水往老丁身上潑,以此來徹底擺脫自己的嫌疑的。但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真的驚奇了。原來老丁真的有這麽多疑點!他隱藏在弱雞樓這樣一個地方,就是為了那顆神秘的心髒嗎?這東西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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