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難得的一次徹徹底底的放鬆,真給小克難的兄弟們解了氣,鬧騰,起哄架秧子,耍酒瘋,這是強項,又有耿小草這麽漂亮的姐們兒陪襯著,血氣方剛的都想顯顯自己的德性,自然表現一番:

“草姐,您隨意,我仨。”

“草姐,您意思意思,我這一升端了。”

“大姐,您的酒給兄弟們留著,您都喝了,弟兄們喝西北風去呀?來,跟大姐叫板的,先過我這關。”

“去你大爺的,就你那點貓尿,也上桌?”

“沒錯,臭現眼的貨,下去。”

“哦,給丫一大哄呀!”

“啊哄,啊哄!”底下不服的不在少數,情緒肯定是煽了起來,小克難剛要攔,被耿小草攔住:“哎,大哥,你讓他們瘋去,機會難得,這根弦老繃著那麽緊不靈,你得時不時使點溫柔政策,拉攏人心比切幾個管用得多。”她倒成了老江湖油子,一席話說得小克難連連點頭稱是。

耿小草先玩兒酒後投石問路:“克難大哥,咱幹仨,行嗎?”隨後甜甜地一笑。“太行了,多大的事呀?”小克難美美地來了三下。

“聽玩兒的人講,有個叫涼粉的,挺厲害,玩兒得特好,在這些人中,玩兒得挺開,上下左右都挺買她的賬,我就納悶不明白,一個女人有多大能耐?還是有分身術,能八麵玲瓏?”耿小草的小鑼邊敲得相當不錯。

“那姐們兒,看怎麽說了,仗義那是沒的說,做的事更像個爺們兒,別看這麽多的碴锛都是為她,卻都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一件是她自己挑起來的。說句良心話,有些大碴锛還真給她麵,人家裏外都有麵,但都是人家走出來的,怎麽著,有過節?”小克難挺**。

耿小草馬上恢複坦坦然:“沒有,隻是聽說,挺佩服,不知是真是假,好奇。”

小克難說:“這好辦,哪天我擺個飯局。小草,別賴哥哥多想,我怎麽覺得你不像玩兒的,真的,難以想象,你這樣的人物能進到我們這個圈子?”

耿小草說:“嘿兒,這年頭,幹什麽都沒勁,混唄,保不齊還能混出個人樣來,行行出狀元,我挺自信,跟著您,起點挺高的,您的雄心,我的信心,加上弟兄們的齊心,準能把四九城幹出個名堂來。”

一席話,把小克難捧得熱血沸騰,開始威:“弟兄們,都聳起耳朵聽著,從今兒起,無論大事小事,小草的話就是我的話,裝三孫子王八蛋,別怪我小克難,翻臉不認人。”

“誰翻臉不認人呀?”軟綿綿的聲音傳過,“有了紅顏小知己,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誰也不怕呀。”

小克難頭也沒回:“涼粉,隻有你敢這麽說話,這又是從哪個陰風怪角鑽出來呀?”

“喲,我當是哪路大仙呢?過智,你的小冤家什麽時候安了個狼心插到這堆裏來了?妹妹,小心,這幫子都是披著羊皮的狼,狼心不是不狠,會吃虧的。”涼粉當頭就是攪話,一點客氣情麵也不留。

耿小草更不軟:“玩兒的人都說,過智的旁邊絕對是涼粉大姐,如假包換,看來真是一點不差。多謝大姐提醒,別人玩兒,我也想玩兒玩兒,玩兒得不好,大姐多多點撥,過去不到的地方,您大人大量,我耿小草任嘛不懂。但事兒是人做的,就得有人跟著學,有句話,不知大姐您受聽不受聽,人多力量大,人最怕齊心,倘若大家著膀子一起折騰,保不齊成事。”邊說邊用另一隻丹鳳眼斜著過智。

過智感覺到射來的目光,根本不當菜夾,十足的冷漠無人,他清楚,女人要犯傻,能傻得出圈,十匹馬也拉不動,一根筋到死,盡管如此,他倒覺得,那隻是一廂情願,跟自己屁嘛關係也沒有。

他的舉動,耿小草心中早已火冒三丈,但此時此刻此場麵又不能作,她挺清醒,現在還不是自己使性子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早晚有一天自己能夠翻過篇兒來,這仇早晚得報,既然自己肯下這麽大的本,必須要有結果,要讓付出的加倍回報,但即使忍,也絕不能讓對方壓得過於輕鬆,低視自己。想到這說道:“大姐,過智聰明,他那個腦袋瓜兒您要是不用,真可惜,極大的浪費,給別人要用好的,您可是一大損失。”

涼粉冷笑相對,幹脆利落:“我還沒有七老八十,暫時還不用人點撥,不過,說句一點都不肝兒顫哆嗦的話,可著玩兒著的哥們兒姐們兒,誰要是動過智,就是動我涼粉,這話,我覺得挺有分量,小草,是叫小草吧?提個小醒兒,各掃門前雪,才是應當應分的,閑心太多,容易生事,這是多少年血的教訓。”

小克難也聞出點味來:“涼粉,哥哥我一向拿你當回事,這小草剛入門,哪兒不跟哪兒,衝著我,你也得多點道,給麵就坐下。小草,給你大姐敬酒。”耿小草醒攢兒:“聽人勸吃飽飯,大姐,小妹先幹為敬。”三杯白酒見底。涼粉一點兒都不軟兒:“別價,有小克難拔著份兒,咱得給麵,我六個,小克難願意隨著,盡管來,千萬別強努。”

明知道給了不小台階的小克難反應不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用不著外道,過智,一起幹吧。”

過智二話不說,上前碰杯就狂飲,夠了自己應該喝的,又一言不回到座位上,凡人不理,更不招人。

這成色涼粉心裏舒坦,耿小草心裏邊又多了一份變天賬。

涼粉早已看出過智不想攙和,應付一陣,找借口兩人離去。

而耿小草初步目的已達到,給小克難一個好心情,抓耳撓腮憋個溜夠,火急火燎的,隻能灌了個酒飽。

中山公園本來是休閑娛樂的地方,竟讓得樂帶著三百多口子雜七雜八的哥們兒占據了好大一片,舉止做派言談話語,就能判斷出是一群地痞加流氓。

就因為一句:“刀子板帶,口裏口外。”就攢(攢——行話,糾集。)了這裏黑壓壓的一片。

老規矩,不服,碼人(碼人——糾集人的意思。),能鏟就鏟,鏟不了的,那沒說的,那就是練。

對方也夠橫,水碓子的大月子、程七、童瞎子,手頭都有一批鐵把子兄弟,出道也早,玩兒得相當不錯,既然誰也瞧誰不順眼,那就磕吧,百十口子戰犯陣勢足夠。

在外麵混的、折騰的、玩兒的,都非常清楚一個很難改變的規則:一般的碴锛,過三四十人,很難打起來,道理特簡單,架一打大,碼的人就越多,間接與直接認識的人就越多,說和的幾率相當大,相互給麵,自然化解,架根本碴不起來。

雙方一碰頭,大月子樂,得樂笑,各自的哥們兒都與對方熟得出湯。

“丁四,你丫撞南牆來了?”

“我操,亮子,都跑到這兒紮堆來了?”

“華瘺子,缺煙抽,說話呀。”

“歇,少玩兒這個爛雜碎,早知道有這景兒,誰來誰是孫子。”

“四眼賊,改行了啊,戰犯這口可不好吃,那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是是個人就玩兒的起的,還是回去啃地皮(啃地皮——行話,偷大街上人的錢包。)去吧。”

“黑狗子,就你丫這嘴好使是不?得樂拿哥們兒當回事,他有事,能不來嗎?”

“西瓜,這碴锛是徹底歇菜,還傻站在那兒充什麽數?過來侃會兒,半年不見,混的怎麽樣?”

“還行,你沒折(折——行話,指被抓進去。)是個奇跡,這雷子是不是集體放假了?漏了你這條大魚。”

兩撥子人全亂了套,都知道怎麽回事,更知道什麽結局,各找自己的瓷器(瓷器——行話,鐵鐵的哥們兒。)亂侃。

挑事的得樂和大月子也落到一起客套:“大月子,今兒的碴锛也就這樣了,你看行嗎?”

大月子也直:“得嘍,四十條煙打過,多了少了的,得樂,多擔待。”

“意思意思齊活,別外道,二十條滿上滿,以後,不打不相識,有事言語。”得樂有麵。

“沒的說,今後就是哥們兒,互相幫,一致對外,不含糊。”

不亂不是耿小草,她非得折騰出事,非得叫出名號,非得與涼粉一爭高低,圍繞著她,惹是生非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