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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山下傳來“宮本太君,宮本太君”的喊聲,楊頡趁機將殺意散去,山下那人再回頭向楊頡這邊望來時,隻剩下一陣夜風緩緩吹過。

草叢間又站起一人,對著先前站起的人說:“柳生君,有什麽情況嗎?”

柳生疑『惑』地看了看山上,搖搖頭:“沒事。宮本先生,來的是什麽人?”

宮本笑笑:“一條狗。”

柳生看著那越來越近的人影,心中一陣厭煩,說:“宮本先生,憑我們的實力,根本用不著這些蠢豬。”

宮本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著天上漸漸西去的月亮:“柳生君,如果我們隻是搶劫一些東西,或是供養帝國的一些軍用,是用不到這些人的;但是要想長久地占領支那,把她變成我們自己的家園,就必須利用這些人,而且要用些有骨氣的人才行。我是研究曆史的,對支那的曆史非常的熟悉,在支那曆史上有個成吉思汗,他的後代建立了元朝,就是因為沒能好好利用中原人作官,才幾十年就滅亡了;而努爾哈赤的子孫所建清朝,雖然**,卻存在幾百年,其重要一條因素就是很好地利用了中原的各種人才。這次行動的目的不禁是要得到那批軍火物資,更重要地是要得到支那人對我大日本帝國的依賴之心。”

柳生向宮本一彎腰:“先生高見,柳生承教了。”

宮本見下邊的人已經走了過來,遂不再與柳生客氣,走到來人麵前,高傲地問:“石豐天呢?你是誰?”

那人向宮本一連鞠了幾個躬,才說:“石隊長在老爺廟準備著呢,大夥都願意投降皇軍,把李學容和他的手下都騙在老爺廟裏,等太君們一到,就動手。這是石隊長要我交給太君的老爺山火力布防圖。”

宮本接過布防圖,交給身邊的一個手下,用日語說:“去,交給鬆尾大佐,讓他在一個小時之內解決戰鬥。”那人接過布防圖,“哈依”一聲,轉身去了。

宮本對埋伏的眾人揮揮手:“出發!”那人嚇了一跳,腳下一下子冒出這麽多人,自己剛才竟然一點也沒發覺。

望著漸漸遠去的鬼子們,楊頡向南為仁一招手,“你馬上派人跟蹤剛才的鬼子,到地方幹掉他,取回布防圖,由你的特戰隊完成解決火力布控的任務,讓周世才的一支隊消滅埋伏的鬼子大隊,告訴他,集中所有的火力,你們剛繳獲的機槍也暫時借給他,要快速堅決地消滅這夥鬼子。把鄭軍國小隊留下,其他人你全部帶走,執行任務。”

“已經派人去了。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恐怕老周已經控製了各山頭的布控火力。要不我留下,讓他們支援老周?”

楊頡明白南為仁不放心自己和李影,笑道:“別人去我不放心,還是你親自去的好,老周第一次指揮,沒經驗。你多指導一下。這裏你就放心吧。”

南為仁帶人迅速離去,楊頡則帶著李影等人向宮本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鄭軍國一聽楊頡點名留下自己一同作戰,心頭極為高興,他卻不知道今夜注定了是他一生最難忘最不願回憶感覺最恐怖的一夜。

鄭軍國,東北軍中也算小有名聲的一員戰將,生生死死的場麵也經曆過不少,可他卻萬沒想到,今夜之戰之慘烈,殘酷,令久經沙場的他目不忍睹、耳不忍聞、心不忍憶。

楊頡帶人一路追下,沿途所見,**的明暗哨不管人多人少,無一例外的被鬼子殘酷的殺死。殺死這些人的鬼子好象以之為樂,殺法極為凶殘恐怖,有一人竟然被鬼子放幹血而死,身上刀痕入肉不深,卻極為準確的割斷了這人的各大動脈,那人死前肯定極度害怕,活活被自己嚇死。

隊員們看著越來越凶狠歹毒的殺人手法,有些人心頭立生怯意,楊頡看到有些隊員的臉『色』都白了,心裏知道這些人可能不怕死,但對這種恐怖場麵所帶來的心理效應是最難控製的,有可能讓這些並不畏死的勇士在內心深處產生潛意識的畏懼情緒。

楊頡對李影和鄭軍國說:“鬼子太過殘忍,我們必須加快速度,看看能不能救下幾個人,反正大家都是中**人。”

李影當然明白楊頡是想借著搏殺鬼子刺激戰士們的鬥誌,激發他們內心裏勇氣。

整個隊伍不再停下來查看**屍體,很快就聽到不遠的前麵傳來幾個人淒慘的尖叫聲。那是人發自內心的恐懼絕望無助的叫喊聲。

楊頡身子一飄,突地消失在眾人眼前,身法之快,連李影也大吃一驚,用形同鬼魅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當李影鄭軍國帶領隊員們趕到時,楊頡對麵正站著四五個日本浪人,狂放地大笑,楊頡的身後,有三個**戰士,渾身顫抖地哆嗦成一團。地上躺著七八個**屍體,有一個還發出低微的呻『吟』之聲。殘肢短體撒布了一地。

楊頡見隊員們來到,低吼一聲,閃身向前,手中的匕首像一支畫筆,動作極為清爽文雅,在隊員們眼裏很清楚的看到,但作為當事人的這幾個日本浪人,心頭一驚,剛明白對手已經出手時,每個人的臉上身上手筋腿筋所有能夠控製支撐力量的地方,都被人家用一把匕首割斷,而且更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匕首入肉不深,僅僅割斷筋脈而已。四五個浪人像幾堆肥肉癱軟在地上。

在場的包括李影在內,除了鄭軍國看出楊頡是借助一種奇怪的步法一擊得手外,誰都沒看明白,以為日本人武功不過如此。

楊頡輕舒一口氣,收起匕首。對著隊員們說:“敵人狠毒不能怕,隻有你比他更狠,才能在心理上戰勝敵人,戰勝自己。在打狼的時候,有時要讓狼咬住你的胳膊,這時才能更狠的打它。在戰場上,不僅要比誰勇敢,還要比誰更凶更狠更野。”

隊員們看著清瘦文靜的楊頡一臉的剛毅,雙眼極威嚴地掃過每個人的臉,好象能刺透每個人的虛偽包裝,直入人的心底,把每個人心裏的怯懦、猥瑣、自私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當所有的一切被暴『露』在陽光下時,隨著楊頡的極富野『性』的話語,每個人的內心湧起的不再是對鬼子殘忍手段的恐懼,而是對自己的強大的自信。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不敢在死亡麵前挺起尊嚴。當你放棄努力時,也放棄了生的希望。

老爺廟坐落在老爺山靠近頂峰的一塊平地上,四周林木蔥蓉,整個地勢像一把椅子,老爺廟就建在椅子麵上。

要說李學容一點手段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他能夠以小小的連長之位,掌控一營的架子,必有其過人之處。雖說隻剩下了一個空殼,但越是混『亂』,越是見出掌控者的能力。

就在石豐天返回老爺山的第二天,就李學容的親信心腹向他報告了石豐天的行蹤和某些不軌的行為。

而早石豐天幾天到達的第一戰區行政公署秘書長賀京湘除了帶來蔣委員長親自簽署的委任狀之外,還帶來了第一戰區最高長官傅作義將軍的親筆信。信中傅作義將軍對李學容堅持敵後抗戰大加讚賞,並許諾如果李學容能夠堅持到傅作義派遣的特別小分隊到達後,將親自向委員長推薦請命,委任李學容為少將師長銜。

賀京湘也發現石豐天的不軌行為,並及時和李學容密謀對策,一個引蛇出洞,渾水『摸』魚的計策在兩人的大笑中產生。李學容也想借機甄別篩選一下自己強力統一的隊伍中有多少不安定人員。

石豐天,本是留守營參謀長,為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他本來就沒打算暗中進行活動,所以也不避諱李學容的探察,甚至當麵向李學容提起投靠日本人的事。但是他的計策虛虛實實,虛中有虛,實中有實。他對外明著宣傳投日,暗中觀察人們的不同反映,心中對不同的人作了不同的對策。對自己的親信部下,他還一一測試其忠誠度,何況其他人。石豐天是想借助這支部隊拉起自己的家底,好跟日本人討價還價,因此他用各種手段分化瓦解這些人的抗日信心,同時有運用封官許願、重金收買、威『逼』利誘多種手段對李學容的手下進行策反。終於他在三個月之中建立了自己認為可靠的親信,這才通知日本駐北平特務機關長小野正雄,小野對此高度重視,一方麵向土肥原二匯報,一方麵派出自己的副手宮本親往支援。因為石豐天的情報中特別指出李學容的中國功夫很厲害,小野又專門請自己的朋友暫在北平逗留的柳生帶著幾個浪人和柳生的親信弟子好友二十幾人隨同宮本前往助陣。

石豐天得知曹家坡有『共產』黨遊擊隊活動時,立即命人攛掇李學容親率人馬前往搶劫,他當然知道李學容並不會失命曹家坡,但他要借機削弱李學容的力量,也警告李學容自己的影響力是不容忽視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幾天前李學容當著他的麵指桑罵槐的大罵漢『奸』出賣祖宗,賣國賊賣掉人格,豬狗不如。

李學容就是要激怒石豐天,因為李學容發現自己的人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可靠,而且石豐天將整個的水給攪渾,使他分不清誰才是可以相信的人了。

李學容帶人偷襲曹家坡後,立刻和賀京湘做了周密的布置,並順勢在老爺廟舉行盛大的慶功宴,想給石豐天來個鴻門宴,石豐天則想借機鏟除李學容,正式接管留守營。

雙方劍拔弩張,各懷鬼胎。

時間已是半夜,李學容發現自己所布置的人還沒就位,不由得心升疑慮,想脫身查看,無奈石豐天等人緊緊想纏,對賀京湘打了一個暗語,賀京湘領悟出去了,不一會兒,悄悄回來,偷偷對李學容說:“阿同已經不見了,我已安排王鐵牛重新布置一切,很快就好。

果然,不多久,王鐵牛帶著李學容的衛隊全副武裝地無聲地站滿老爺廟的大堂。李學容一見,心中大定,舉起手中的酒杯,大聲說:“諸位,請滿飲此杯,我給大家引見一位重要的朋友,來,來,來,幹杯!”

有人看著石豐天,見他滿臉微笑,舉杯而飲,遂也舉杯大笑著喝酒。一時大堂中一片嘈雜之聲,隨即就沉靜下來,畢竟這些人都知道今晚會有一場決定眾人命運地精彩地龍爭虎鬥。

就見李學容臉上毫無醉酒之態,器宇軒昂地站起來,大聲說:“諸位,這位想來大家都認識,但是大家可能還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說著一指賀京湘,“賀先生可不是什麽師爺,他是受蔣委員長親自委派的敵後抗戰特派員,第一戰區行政公署秘書長。賀先生這次深入敵後,就是要大家知道,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政府』,我們的蔣委員長並沒有拋棄大家,賀先生這次專程來老爺山就是來傳達蔣委員長的親筆委任書,各位,請聽賀先生宣讀委任狀。”

賀京湘一身戎裝,站了起來,從副官手裏接過厚厚的一遝委任狀,大聲地說:“各位,鄙人前來之時,受委員長召見,委員長很是牽掛著散落在敵後的各位**將士,特命第一戰區傅作義長官組建特別行動隊對各失散將士進行援救,對能夠堅持敵後抗戰的將領進行獎賞。現在我來宣讀任命狀。”

他說完,看了一下四下裏的各位**軍官,見眾人果然都抬頭望著他,心中暗道:“兵行險招,成敗就看這一下了。”

“第一位,石豐天石參謀長,”說著看了一眼石豐天,人群中有笑聲傳出。

按程序石豐天應該大聲說:“到!”並向前一步,然後賀京湘宣讀任命書,之後,石豐天就要上前領委任狀和軍服等物品。

但是隻聽石豐天陰陽怪氣地說:“是不是要封石某人為少將師長軍銜啊?”這一句在別人聽來本沒有什麽,受封的人大多都是事先知道自己的事,但是李學容和賀京湘可大吃一驚,因為這裏麵有一個陰謀,那就是借石豐天上前領委任狀時,由賀京湘的貼身保鏢胡逸下手捉拿之。擒賊先擒王,隻要拿下石豐天,其他人就好說了。

所以兩人事先並沒有將要封賞石豐天的事泄『露』出去,如今聽石豐天一說,心中一驚,知道有人泄密了。不由得相互望了一眼,賀京湘悄悄向胡逸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胡逸小心應付。

石豐天接著說:“不要說是你賀大秘書長假傳聖旨,在秘室裏和這位李連長兩人造的少將師長,就是蔣委員長真的委任狀,我石某人也不稀罕。蔣委員長現在已經遠在重慶了,不如眼前日本人來得實惠,蔣委員長能給我們大米吃?能給我們衣服穿?能給我們給養用?不能!日本人能!弟兄們,我們不能眼睜睜地就這麽餓死,困死。這麽多天我也看明白了,您們過的日子還***不如姓南的領的土八路遊擊隊滋潤,我們是守著金飯碗挨餓啊,為什麽?不就是因為姓李的和這個大秘書長整天的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蔣委員長的救援?你就死了這份心吧,南京失陷了,武漢也在日本人的包圍之中,國民『政府』已經跑到了重慶。弟兄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願意跟我石某人投靠日本人的,我保你們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玩,願意跟姓李的留下的,我也不勉強,你現在就離開這裏,能走多遠走多遠,要不然待會兒日本人一到,想走也走不了了。姓石的也是中國人,不想看到弟兄們無辜受死。”

石豐天這幾句話,立刻在大廳裏引起軒然大波,不少人紛紛向外張望,仿佛日本人就在門外。也有幾個人向石豐天靠過來,站在石豐天的背後,更多的人向李學容望去,隻見李學容一臉鎮定,排眾而出,大聲說:“我老爺山的眾兄弟都是和日本人刺刀見過紅的堂堂**,怎麽能隻憑你石豐天幾句話就投敵賣國,出賣祖宗?誰不知道日本人在我中華大地上殺我兄弟,『奸』我姐妹,搶我財物。日本人的獸行,在場的諸位誰沒見過?姓石的要帶你們去做日本人侵略我中國的幫凶,荼毒我父母弟兄的劊子手,你們說能行嗎?”

這兩句說的人熱血沸騰,大廳裏有不少人紛紛說:“不行!”

李學容接著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我們的困難是暫時的,怎麽能因為這點困難就出賣祖宗?出賣國家?”

石豐天哈哈大笑,出言諷刺道:“好一段慷慨陳詞,好一個‘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我請問李連長,是誰在秘室裏向著賀大秘書長下跪,信誓旦旦地說‘哪怕餓死一半的弟兄,也要等到傅將軍的救援到,不過到時候你答應的少將軍銜可不能食言。’拿一半弟兄的命去換一個少將虛銜,我石某人雖然卑鄙,卻也不屑為之。”

李學容哈哈一笑:“你石某人的話也值得聽?誰不知道你最擅長血口噴人,顛倒黑白。”邊說邊向前走了幾步,“我們在場的弟兄可都是一個戰壕裏殺過鬼子的,怎麽能憑你一言之詞就跟你投靠鬼子?”

說著,身子一瞬間衝到石豐天的麵前,伸手抓住了石豐天胸前的衣領,右手順勢將槍頂在石豐天的頭上,惡狠狠地說:“你再胡說八道,老子是不會吝惜這幾顆子彈的。你這個狗漢『奸』,要不是想等傅將軍的命令,我早就一槍崩了你。”

石豐天一點也沒著急害怕,很溫和地對李學容說:“小子,跟你石大爺鬥,你還嫩點。你就不想一想,你手裏那玩意它有沒有子彈?”說著輕輕地將李學容的手拿掉,“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心肝寶貝翠花夫人跟人私奔了,現在恐怕已經逃出了老爺山也說不準呢。你是他們兩個送給我的禮物。”

李學容一聽,腦袋“嗡”的一下,下意識地連連扣動扳機,果然槍裏並沒有子彈,大聲的罵道:“姓石的,你好狠,你夠狠。我***跟你拚了。”說著,抬腿一腳撩向石豐天的陰襠。

這一腳叫撩陰腿,要是給踹上了,石豐天不僅要斷子絕孫,而且下半輩子恐怕要在**過了。石豐天完全沒有防備李學容會突然發瘋一樣的進攻自己,他正得意洋洋地嘲笑李學容賠了夫人又折兵,突見李學容一臉獰笑,猛然想起李學容的武術造詣,心下一驚,發現李學容的腿已經飛起。

說時遲,那時快,石豐天背後突地伸出一隻手,在李學容的腿上輕輕一推,很輕巧的將李學容的攻勢化去。

李學容定睛一看,大叫一聲:“小虎子,你幹嗎!”替石豐天擋那一下的正是李學容的弟弟李學虎。

李學虎身材高大,黝黑的麵孔,聲音極為洪亮,整個張飛式的人物。甕聲甕氣地說:“哥,我看你是給姓賀『迷』住了,他說的再好,也不能當飯吃,弟兄們可都好幾頓沒吃上糧食了,他的救援呢?還是石參謀長說的好,有『奶』就是娘,總不能眼睜睜地等死吧。弟兄們願意跟石參謀長走的都過來。”

呼啦走過去一半的人,剩下七八個還站在李學容的身後。李學容氣的大叫:“王鐵牛,給我把這幫畜生漢『奸』統統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