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九知道陳子廉其實隻是個來傳話的,所以自己即使有什麽真實想法,也沒必要跟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說。臉上的疑慮之色稍縱即逝後對著陳子廉繼續說:“不知道大帥和少帥,是要將哪位小姐許配給兄弟呢?大小姐不是在跟三師長魯家聯姻嗎?難道的帥要讓我娶二小姐不成?”

“哈哈,二小姐才十五,而且打小就跟馮大總統家的公子定了親了。大帥是想把少帥的幹女兒懷玲小姐許配給你。”陳子廉說完,又悠閑的抽起了雪茄煙。

劉銘九聽完更是腦袋轟的一下。陳子廉說的這個懷玲小姐,乃是薑樹禮三年前在北京認下的一個梨園小花旦,名義上是薑樹禮的幹女兒,實際上就是他的外室小姘。薑樹禮的正室是毅軍前統帥馬玉昆的女兒,在毅軍中高層此時馬家仍然還有很重的分量。那個馬家大小姐是個典型的河東獅,薑樹禮幾年前曾經想哪個妾,結果差一點鬧出一場兵變來,查到最後幕後的主使竟然就是他的夫人。回到家以後,薑樹禮沒等怎麽樣,那個馬氏竟然拿出一把手槍,告訴薑樹禮,要是納妾進門就倆人同歸於盡。

這是要讓我給他頂雷揀他的破爛啊!劉銘九很快就想明白了薑樹禮的真正用意,自己的“潛龍小組”成員早已回報,這兩個月那個懷玲從前的活躍和咋呼勁沒了,反倒在承德的宅子裏當起了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進起來。有點腦袋的人聯係一下整件事都會很容易就想明白,那樣一個愛慕虛榮、喜歡在人前顯擺的女人能突然閉門不出,要麽是得了大病,要麽就是懷上了孩子。劉銘九想出因果後,腦袋裏已經形成了恨不得立即就其兵打進承德的心思,但是當看到副官丁紹權給他的一個眼神後,很快有冷靜了下來。

“陳副官啊,這個,的確是件喜事,讓在下受寵若驚啊。但是在下兩日後就得去天津,因為我已經向梁師長和孫團長請了三個月的大假。少帥也知道,天津我們那些產業現在交給武同周一個人負責,可他畢竟是個外人,我得親自去看看。而且還想給咱毅軍再弄些新武器回來,充實下戰鬥力。所以,還勞煩您回去先代我跟大帥、少帥說一聲,等我會來再正式去承德登門提親。您看好不?”劉銘九心裏想好了自己改怎麽做,過去學到的某個地區人的方法,正好用到這來了。明明辦不到,隻要你求了,我就先應下來。辦不了也不告訴你,一直拖著你找別人去做去。

陳子廉聽劉銘九說完,臉上竟然也露出了陰冷的微笑:“劉團副不是故意推脫什麽吧?少帥可是希望兄弟你隨在下一起回去呢。婚姻大事比你說的那些大事可都重要哦,況且你生意上的事還可以派溥老板去,買槍買炮等您跟少帥成了一家人,也隻會多給你幫助不會有不好的地方吧?”

劉銘九朝丁紹權使了個眼色,丁紹權用手輕輕點了下頭,轉身走進了裏麵的房間後,劉銘九才看著陳子廉繼續說到:“看您這話說的,嗬嗬。不過,陳兄,咱們誰也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既然少帥是一條心的想讓我來給他頂這口破缸了,想必陳兄您也早就清楚了吧?我這個人不太喜歡繞彎子,我希望陳兄回去以後回報少帥,就說您來的時候,我已經去了天津,您跟我通了電話說我正跟洋人談一筆大生意。至於您如果肯為兄弟把這事擋一下,拉兄弟一把,您盡管開價,多少錢兄弟都願意出。”

陳子廉聽完,一抬頭正迎上劉銘九那冷到透骨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寒顫,雖然他沒親自和這個整個東北、長城一帶馬胡子聽名就喪膽的“小飛龍”親自並肩戰鬥過,但此時承德城裏也已經有評書藝人、說快書和說相聲的在演繹他的故事,兩站手刃一百多人的武勇和冷酷,他早已如雷灌耳。現在看到劉銘九那種似乎隨時可以殺人的目光,也不禁心寒起來。雖然知道懷玲有喜後,找個人幫薑樹禮去娶老婆養孩子的方法正是他獻的策。可他也沒想到這事也有近水樓台的,薑樹禮竟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每個月幫他賺十幾萬、又實際控製著建昌軍政商大權的劉銘九身上。現在把自己派來向這麽個死神逼婚,他本來就很是心裏沒底腿上大飄,現在再一看到劉銘九的眼神,心裏最後的防線已經崩潰了。

他的心裏也不禁盤算起來。以此時的情況,自己要是不答應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主,沒準這小子急了來個斬使反叛,學第三師反了出去。那他必然就第一個成了劉銘九的刀下之鬼,誰都知道劉銘九可沒三師長那麽深的城府,而且很多時候也很愛衝動。如果自己幫了劉銘九,雖然少帥那會有些麻煩,但是有交情在那放著,少帥也不會把自己怎麽樣,還能從劉銘九這拿到一筆好處。

陳子廉雖然心裏已經崩潰了,也想明白了該怎麽辦。畢竟也是受過保定軍校正規訓練的。心裏發慌但是嘴上卻不露聲色,將和劉銘九對上的臉轉而看向桌子上那根正在燃燒著的雪茄煙後,想了想說到:“嗨,兄弟也是奉少帥之命而來,當然知道這裏麵是怎麽個事。兄弟你既然有求於我了,那我就盡力幫你一把,交你這個朋友吧。還希望,日後兄弟如果成功化解這事,再飛黃騰達的時候別忘了兄弟才好。”

丁紹權這時已經拿著一把銀票回到了辦公室裏,將銀票放到桌子上後,站到了一邊。劉銘九站起了身,抽出了一張銀票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後,看著陳子廉說到:“陳兄您說吧,多少錢願意幫兄弟這個忙?三千怎麽樣?兄弟這可都是中國銀行的本票,比咱熱河那票子硬實的很。”

陳子廉聽到後,先是眼睛一亮,隨後又恢複了平靜,笑而不語起來。劉銘九看到他那神色,就知道是還想多要,於是又抽出一張銀票拍到了桌子上:“五千,五千大洋陳兄可以在天津置辦個不錯的鋪麵做老板了。”

陳子廉還是笑而不語,低頭隻管抽著雪茄煙。劉銘九又拍出了一張銀票後說到:“八千,八千大洋夠陳兄進英租界開家不錯的酒樓了。”

陳子廉抬了下頭,但是馬上又恢複了剛才的模樣。

“一萬。”“一萬五。”“兩萬。”“兩萬五。”“三萬。”陳子廉聽到三萬以後,以為劉銘九還會繼續加價,不想半晌沒在聽到聲音。等他抬起頭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裏竟然又進來了四個人,但是這四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毅軍軍人,因為著裝上一眼就看的出來,那是馬賊。四人手上的槍,已經赫然指向了他的腦袋。而劉銘九和丁紹權卻已經不知了去處。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劉銘九呢?”陳子廉看到四個凶神惡煞馬賊突然出現在眼前,明白了劉銘九這是拿錢砸不通,要來硬的了。把他扔出建昌城,製造個馬賊殺人越貨,這樣的場麵似乎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心裏再一次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一個馬賊笑了笑:“什麽劉銘九?不認識,我們隻知道,現在有人出一萬大洋要你的人頭。”

另外幾個馬賊等那個同夥說完,身子就動了起來,緩緩的向陳子廉移動而來。陳子廉嚇的連忙大聲呼喊起來:“衛兵、衛兵。劉團副、劉團副,這是誤會啊,這是誤會啊。”

躲在隔壁的劉銘九卻不想再出現,因為就在自己拿錢砸在這個小人的時候,腦袋裏靈光一現。現在自己能收買他,那最多十年以後,日本人也一樣可以收買他。當聽陳子廉的告饒和求救聲之時,更是確定,如果留下這個人,日後必成漢奸無疑。如此怕死之人,如此貪得無厭之人,如果現在自己放了他,日後一定會讓他成國人的一大禍害。

陳子廉隻喊了幾聲,就再也喊不出來了。因為他已經被四個剛巧來建昌給劉銘九送最近一次劫掠日本商隊所得財物的遼西馬胡子當家一擁而上,用破布塞住嘴捆成了粽子。在他喊出聲的時候,丁紹權也已經帶著那四個人的手下,迅速衝進了樓下的門房,將陳子廉隨行的四名衛兵悉數擒下。

“總瓢把子,您吩咐吧,怎麽處置這小子。”那個帶頭的是,就是曾經被奉軍趕進熱河的遼西匪首“鎮三江”。

當初劉銘九帶兵蕩平“嘯林虎”後,這個“鎮三江”李子林也被震撼的不輕。帶著人竄到了朝陽北麵,卻被梁存澤帶兵給打的將近三百人隻剩一百八十多後又跑回了建昌。他正不知道何去何從之時,劉銘九卻派了侯靜齋親自拜山,承諾隻要他按劉銘九定的規矩辦事,不再亂劫傷民,就可以讓他安穩的繼續做山大王。雖然讓他做山大王,劉銘九實際上已經把後世許多了解到的黑社會組織和分配方法全麵在各路匪幫中推行起來。這個“鎮三江”在正式接受劉銘九的收降後,被劉銘九指定出了靠近錦西、興城一帶的邊境活動。建昌境內不做案,可他總能接到劉銘九從“潛龍小組”那轉來的情報。幾乎每個月都能劫掠日本人和親日派商人的幾個商隊,現在已經成了遼南熱東地區頭號馬胡子,手下也達到了將近四百人。糧草劉銘九按月派人送,交上來的財物由劉銘九同意賣出去後,再按各部地盤大小、人馬多少、貢獻多少進行公平的分配,這也讓“鎮三江”在三十六路匪幫當家的之中硬起了腰板,不過與過去不同的是,他們不用再去靠打打殺殺來讓其他馬幫臣服。

“帶到西邊亂槍打死以後扔到路邊去。”劉銘九隻冷冷的說了一句後,就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第二天,巡邏的保安團就發現了陳子廉的屍首。孫從周回報薑樹禮的也是馬胡子劫掠,陳副官不幸不殺,十八團正全力搜捕做案之匪幫。而那四個隨從,則被劉銘九下令也讓“鎮三江”押到他的山頭上看押了起來。薑樹禮還在認為劉銘九對他忠心不二,也就當此事是真的了。殺了一個軍官,卻不了了之,這樣的事在民國初年軍閥混戰之時是屢見不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