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連長和他們來了,連長和他們來了。”劉銘九和趙碧琳還沒走進食堂,就聽食堂裏麵傳來了哄鬧聲和叫喊聲。聽到這樣的喊聲,不禁也有些心動,但是卻很是尷尬的瞄向了走在前麵的趙碧琳。趙碧琳也聽到了這樣的聲音,臉上瞬間嬌紅足赤起來。這一切,都被引路的警衛員韓真看在了眼裏,卻並沒有出聲。

韓真是河北滄州的一個武術世家的獨子,他十四歲那年他的父親和叔叔們,被滄州當地的貪官迫害。家破人亡這個時代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韓真的父輩們被貪官們全部陷害死以後,隻有他自己被一個父親私交很好的捕快偷偷放開了繩子。他一個人先是跑到了天津,在天津一個商號裏做起了扛包的苦力。後來八連押運隊到了天津,剛好碰到韓真因為不肯給苦力工頭供奉,被工頭找了一群人圍攻。八連帶隊的佟全看他武藝高強,又頗有為人正直的樣子,救下他以後就將他帶回了玲瓏塔。劉銘九看到他長的很象自己後世一個發小,也就將他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見劉、趙二人走到了門口,通訊員沈奉雲對著食堂裏的戰友們輕聲的說了句:

“噓,別吵了,小心連長找你單訓。”整個食堂立即變的鴉雀無聲起來。

劉銘九走進食堂,看到自己的部下們都低著頭,偷偷的用眼角的餘光瞄著自己和趙碧琳:“剛才不都挺能鬧的嗎?怎麽不鬧了?把頭都給我抬起來。”

八連的官兵們也不知道連長是來真的,還是又在戲耍他們。一個個抬起頭後,正視前方不再敢看劉銘九。劉銘九見部下們都老實了,才向趙碧琳做了個手勢,二人一起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來。

武同進在一邊看著二人的表現,嘴裏輕輕的嘟囔了聲:“明明倆人已經對上眼了,還在那藏著掖著的不捅破。”

“誰知道了,碧琳那麽漂亮又是大學生,連長不知道還在那裝什麽金剛羅漢。”坐在武同進身邊的羅希良也低聲的附和了一句。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已經傳進了離二人不遠的劉銘九和趙碧琳的耳中。

“大馬勺,好了沒?”劉銘九裝做沒聽到,轉身朝食堂後麵喊了聲。喊的時候用眼角偷偷看了趙碧琳一眼,隻見她的臉,再次飄起了紅霞。

“這連長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你看,碧琳的心都寫到臉上了,連長這都看不出來?”武同進又低聲的對身邊的羅希良說了一句。

沒等羅希良說話,劉銘九卻開了口:“你在那嘟囔什麽呢?司務長不幹活是嗎?去,幫老薛他們趕緊把菜給我端上來。”

武同進聽到劉銘九點到他以後,隻能站起身朝身邊的羅希良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轉身走進了廚房開始幫炊事班往食堂裏端菜和飯。手上幹著活,嘴裏卻不老實:“今天我個人出錢,讓老薛買了倆菜招待兄弟們。一來是為了招待趙大小姐來咱們這破地方參觀,二來是為了慶祝她和楚家那小子成功的解除了婚約,雙雙做了新時代的青年。來,大家別客氣,晚上還有倆菜。”

解除婚約?劉銘九聽到武同進的話,怔了一下。旋即轉頭看向了身邊的趙碧琳,低聲開口問到:“你們倆不是都在北京嗎?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麽就解除婚約了呢?”

趙碧琳依然低著頭,輕聲的回答到:“我跟他隻是兄妹一樣的感情,他在北京也跟我一個學姐談起了戀愛。我們早就想把父母包辦的這婚約給解除了。”

劉銘九之前可不知道他們二人回來的真實目的,聽趙碧琳說完,想起了這個時代正是中國新舊思想急速對衝的時代。而北京、上海、天津這些被西方列強長期活動的城市裏,早已經將西方的思想盛行了。趙、楚二人又都是受到高等教育的人,自然能第一階梯的接觸並吸收到這些新的思想。想明白了也就沒再多說多問什麽,這件事隻要不是跟自己有關,劉銘九從來不會去多說話。

“來,連長、碧琳,紅燒鯉魚、清蒸驢肉,這是我自己掏錢買的。”武同進端著兩盤菜,放到桌子上後說的話,打斷了劉銘九的思緒。

劉銘九抬起頭看了看武同進;“好嗎,人家當了新青年,你這跟著樂什麽?”

“嘿嘿,我不樂,我是為某些人樂,等那人抱得美人歸的時候,我再讓他把今天花的這錢給我加倍還回。”武同進一臉奸笑的看了看趙碧琳,又看著劉銘九,邊說邊迅速的閃身跑向了廚房。

趙碧琳抬起了紅的已經足可與熟透蘋果相比的臉,怒眼盯了一眼武同進:“活膩歪了是怎麽的?胡說什麽你?”

“我胡說?嘿嘿,誰心裏想什麽誰自己清楚。喜歡就喜歡唄,喜歡就大聲說出來,反正他也沒定親、也沒老婆,甚至連結識其他女人的機會都沒有……”武同進邊往廚房跑,邊嘴裏不饒人的回著趙碧琳。弄的趙碧琳的臉更紅了,再次將頭埋向了胸口。

“哈哈。”聽了武同進說的話,再看了趙碧琳的表情,食堂裏的官兵們頓時發出了滿堂的哄笑聲。

“都給我消停,笑什麽笑,忘了條令了是嗎?誰再笑給我外麵跑十裏地去,不跑完不許吃晚飯,晚上照常跑夜訓。”劉銘九此時已經心裏很明白了,武同進與趙碧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二人也是無話不說的知己。武同進能說出那些話,趙碧琳又是如此的表現,這一切肯定是被自己猜中了。見到部下們起哄,就算趙碧琳是個旁人,劉銘九也不想被自己的這些部下們哄的離開。

劉銘九的叱責聲一起,整個食堂裏立即又變的鴉雀無聲起來。炊事班的戰士們也被嚇了一怔,但是見沒自己什麽事,很快就將飯菜全部上到了桌子上。武同進看不出劉銘九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也不敢再說話,上好菜後乖乖的坐到了一邊後,見眾人都已經就位,喊了聲“開飯”。真個食堂裏隨即響起了碗筷交響曲,卻沒有任何人語聲。

趙碧琳好半天才抬起頭,看到眼前的景象被震住了。一個個士兵低頭飛快的往嘴裏送著菜和飯,吃完一碗也不出聲,走到飯盆前在盛一碗,回到桌子上依然是那樣無聲無休的飛快吃著。而有幾個已經吃完的,則是雙手放到了膝蓋上,身體挺的板直無聲無息的坐在了那裏,似乎他麵前剛被一掃而空的飯菜與他沒任何關係一樣。她父親在的時候。她和妹妹、弟弟也經常去四連玩,中午玩夠了就直接在四連跟那些當兵的一起吃飯。但是眼前的這些士兵,卻讓趙碧琳大大的吃驚起來,這支部隊不隻是打仗、訓練和日常的紀律極其好,竟然連吃飯都這樣的有的紀律,難怪外麵傳言“毅軍驍勇天下威,二師熱北無人犯。十八團裏出鐵漢,八連精兵第一連。”有這樣的紀律,部隊怎麽會不精兵能戰呢?

趙碧琳看完眼前其他的士兵,已經很被震撼。當他轉眼看向身邊的劉銘九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答案。雖然劉銘九沒有象有一些士兵一樣,把飯吃到了臉上。卻也是正埋著頭,不聲不響飛快的將筷子一次次伸向菜盤子,夾一口菜送進口中,又飛快的將手上碗中的飯扒進了嘴裏。“什麽樣的將帶什麽樣的兵”,“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樣的話,趙碧琳原來也沒少從他父親的口中聽到。有這樣的官,他的部下怎麽會和那些紀律鬆散的其他部隊一樣。

“全體都有,起立,各班長帶回。”正當趙碧琳思緒萬千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口令從羅希良的口中傳來。趙碧琳抬起了頭才發現,原來這些士兵已經全部吃完飯,正在一個班一個班的起立、站好隊伍後開始在各自的班長帶領下,夾起自己的餐具整齊劃一、井然有序的走出了食堂。而身邊的劉銘九、韓真、沈奉元,對麵的武同進和幾個排長,也都吃完後板正身體坐在了那,等著自己吃完。

“這,我吃的慢,你們怎麽吃的這麽快啊。”趙碧琳看到別人都吃完了,就在等自己,很不好意思的輕聲說完後,又從懷裏拿出了在北京買的一塊英國懷表,看了一眼。前後十分鍾:“這也太快了吧,才十分鍾啊。”

“沒事,你吃你的。嗬嗬,八連的條令隻管八連的兵,你不用著急,慢慢吃,吃飽咯。”劉銘九見趙碧琳一臉驚愕的看向了自己,微笑著繼續對她說完後,轉身對對麵的武同進接著說到:“武同進,將連部直屬人員帶回。猴子(沈奉元人長的瘦弱,所以得了個綽號“沈猴子”)和鐵拳(韓真曾經一人打倒天津七個苦力,拳頭硬的可以打碎洋酒瓶子,得了個綽號“韓鐵拳‘)也不用留這了,跟著一起訓練去吧。”

武同進聽到劉銘九的話後,站起了身:“直屬人員,全體都有,起立,立正,向右轉,起步走。”

各排長、炊事班的士兵和劉銘九救了一命自己留下的軍醫官、飼養員聽到口令後,也如果其他戰士一樣,整齊的站起身,排好隊伍走了出去。食堂裏隻剩下了劉銘九和趙碧琳。武同進在走出去的時候,偷偷的向趙碧琳擠了擠眼,換來的卻是趙碧琳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趙碧琳看到諾大的食堂裏隻眨眼間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後,看著依然板正身子坐在那等他的劉銘九說到:“這還得讓你等我吃完,真不好意思了,但是你們這也吃的太快了,比以前我爹帶你們的那個四連還快。”

“嗬嗬,沒事,要不我下午也不跟他們一起訓練,今天下午帶隊訓練的是‘鬼子溜’。”劉銘九微笑著看著趙碧琳,跟她接著解釋到:“以前四連是四連,我接了八連以後就一直按這規矩在辦。嗬嗬。當初你爹也想把四連帶的更好,可惜沒時間想,我接的時候有時間想而已。”

二人之後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輕聲交談起來。外麵窗下的幾個小腦袋剛探出來,就給劉銘九的一個冷眼嚇的跑回了操場上繼續操練。下午劉銘九又帶了警衛和通訊員,一起陪著趙碧霖到鎮子逛了一下午,才在晚上派人將她送了回去。趙碧琳臨走前,嬌羞的紅著臉問劉銘九以後可不可以常來玩的表情,讓劉銘九也很是回想了幾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是他更多想的是,自己現在這樣一個身份,一旦上了戰場,子彈可是沒長眼睛。如果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接受了趙碧琳委婉的示愛,那麽自己萬一戰死了,不是反倒坑了這麽個好姑娘嗎?隻能將這種情感深深的繼續壓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