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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睿一覺醒來,人在天井上,身上毯子不知何時滑到腳邊,枕頭一旁倒著一隻酒壺,地上大開的酒壇,提醒他昨夜喝了多少。

低吟了一聲,他揉揉額頭坐起身,爬梳了兩下蒳業某し3眯眼看著天井外麵刺目的陽光,喚了一聲“來人”,守在一道簾子外的貴八便端著水盆搭著白色棉巾彎腰進來?

薛睿拿冷水擦了一把臉,精神了一些,嗅著身上濃濃的酒氣,想到餘舒待會兒要來,便蹙眉道:

“準備溫湯。”

貴八道:“公子不如先吃早點,廚房都準備好了,小的給您端上來。”

薛睿一擺手,“都什麽時辰了,留著午膳吧。”

貴八看著他臉色,接過了手巾,稟報說:“半個時辰前,湘王世子打發人來訂了酒桌,說是瑞小爵爺和齊二公子他們中午要來,公子您看?”

薛睿挑眉,一邊套著外衫,一邊問他:“要來幾個?”

劉炯他們要來吃席,定是要擺上等佳宴,這盛菜的盤子,裝酒的杯子,都大有講究,一定是要先說好人數,免得亂套。

“說了準備八副碗筷。”

薛睿一算計,便大概他們要帶了幾個女客過來,那就少不了息雯,頓時有些頭疼。

他不是不知道這表妹對他心思,原先隻當她年小不懂事,也沒在意,可是她上一回不知從哪裏聽聞祖父有意和瑞家結親的消息,鬧到忘機樓裏來,說的那些話,很難不使他介懷。

何況那一次還差點讓餘舒碰上,真不能叫他省心。

還好,餘舒是下午過來。他早點將這群人打發走,免得息雯刁鑽,遇見了再針對她。

薛睿倒不怕餘舒吃虧,就怕息雯口無遮攔,惹來誤會。

薛睿洗去一身酒氣,薰了一爐旃檀,梳理整齊地坐在書房,翻看餘舒前陣子改好的一本賬冊。等著劉炯他們來人。

差一刻不到正午,前樓客源人滿,樓後依然安靜,貴七從前院通往後院的垂花門裏小跑到薛睿房門外稟報。

薛睿收起了賬冊,走到門外,劉炯一幹人是有說有笑地進了後院。

“睿哥!”馮兆苗先呼一聲。兩步躥到了薛睿麵前,“還以為你悶在大理寺不出來了呢,公事都忙完了?”

薛睿點點頭,一拍他肩膀,看向那邊幾人,頭一眼掃過去,便注意到劉炯瑞林他們後頭跟著的那三四個身穿男裝,抹的油頭粉麵的小姑娘,再一眼看去。就留意到了息雯親熱挽著的那個人,目光一頓,嘴角的笑淡了淡。

“睿哥,今天這一頓可要你請,瑞林他昨日得了刑部的正職,現在同你一樣,也是五品的命官了,”劉炯笑嗬嗬地推著一臉春風得意的瑞小爵爺,道:

“以後你們一個在大理寺查案。一個在刑部辦案。兆苗再不必擔心闖了禍被捉去見官了,哈哈!”

“我才沒那麽鬧騰呢。世子爺沒打聽我也在軍中領了差嗎,如今咱也是做大事的人。”馮兆苗惱羞地辯駁,惹來眾人一笑。

薛睿向瑞林道喜,引著眾人往樓上走,幾個女扮男裝的千金小姐落在後頭。

息雯穿著一身火紅的騎裝,高高束著發辮,挽著一個書生打扮的嬌滴滴人兒,咬耳朵道:

“珠兒妹妹,我就說了要你來吧,見到人可是高興?”

瑞紫珠聽她一句話,再瞅著前麵頎長背影,臉上一片通紅,無措地垂下頭,道:

“郡主莫取笑我,我、我是陪哥哥來的。”

“嗬嗬,”息雯勾著嘴角,眼中劃過嘲色,手上卻親親熱熱地勾著她上樓。

酒桌上,一席人酣暢,滿滿一桌珍饈美味,沒動幾道,倒是酒水來來回回去了兩壇,馮兆苗一腳踩在凳子上,正比手畫腳地講著他在軍營裏遇上的怪事。

說到了一個百夫長半夜起來小解遇鬼,被掐了脖子的事,嚇住了在座幾個姑娘,雖是害怕,但還是戰戰兢兢聽他講完了。

息雯把麵前杯子裏的酒一口氣喝光,站起來,道:“我到外麵透透氣,你們繼續聽他瞎講。”

馮兆苗陰測測地笑,嚇唬她道:“你不信,小心待會兒就讓你撞上。”

息雯“啐”了他一口,道:“晴日朗朗,哪裏有什麽鬼怪,我才不怕。”

說罷,她飛快地看了薛睿一眼,就扭身出去了。

薛睿正在悄悄將手裏的酒倒進桌底下的痰盂裏,便沒注意她這一眼打量。

而息雯離席後,並未走遠,就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看到有夥計端菜路過,便把人叫住,手裏遞了一張卷起的字條過去,連並一粒金豆子,低聲交待道:

“悄悄拿給大公子,莫讓別人看見。”

那夥計也不是別個,正是貴八,看了看息雯手上東西,便接了過去,應諾一聲,端著菜進了前麵屋子。

雅間裏,薛睿剛剛擋了劉炯一杯酒,放下酒壺,就見夥計把菜送他身邊端上,一閃神,他手邊就多了一個小小的紙團,耳邊細聲道:

“公子,是郡主。”

薛睿若無其事地夾著紙條,藏在掌心打開,低眼看去,下一刻臉便冷了。

‘三年前,觀海樓,我看到了。’

手掌用力一握,薛睿抿直了嘴角,眼裏隱隱蓄起風暴,再抬頭時,臉上又掛上溫文淺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肺片,手一抖,掉落在衣上,惹來幾人目光。

“我去洗一洗,你們先喝。”

他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桌上無人察覺他剛才異樣,隻有一道目光,羞羞怯怯偷看他背影。

薛睿到了外麵,看一眼空蕩蕩的走廊,朝前走了幾步。徑自上了三樓,轉過樓梯角,就看見息雯火紅的衣裝,徘徊在天井外麵,看到他來了,便甜甜衝著他一笑。

薛睿表無表情地推開臨近的一間房門,走了進去,息雯緊隨其後。不忘將房門掩上,一轉身,就迎上了一雙漆黑迫人的眸子,害的她心跳短了半節,明明察覺到此時眼前這男人的危險,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容不得她後退半步。

“睿哥,字條你看了吧,我告訴你,三年前在宮中,十公主不是被瑾尋表妹害死的,我親眼看到是怎麽一回事,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薛睿盯著她的臉,沉聲問道:“你都看到了什麽。”

三年前,皇後所出的十公主在宮中倍受寵愛。皇上屬意年少有為的尚書府大公子尚主,誰想十公主卻在指婚下達之前,就從觀海樓上失足墜下,掉進湖裏,而後傷寒不治過世。當時宮中有個小太監指認,是進宮給公主作伴的薛家小姐,因為同十公主起了口角,所以失手將公主推下樓。

皇上一怒之下,未經查明。便讓薛家上下七口人。包括薛貴妃在內,跪在蘇流宮前一整夜。為十公主之死認罪,差點抄了他們滿門。

後來皇上怒氣消減,才使大理寺介入,奈何那個小太監投井自盡,終究是死無對證,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薛淩南是朝中肱骨大臣,侍奉過三代君主,皇上氣消了以後,便隻當十公主是失足墜樓,沒再追究薛家責任。

薛家是沒有從此敗落,保住了滿府榮華。然而,本來就雙目失明的薛大夫人,卻因此重病一場,差點撒手人寰。薛瑾尋則因過度驚嚇,性情大變,終日唯唯諾諾,躲在房裏不敢出門,成了半個啞巴。

薛睿一回想起那年事情,便從腳底開始升起一股陰冷,順著他的脊骨慢慢爬上脖頸,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掌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喘不上氣。

睜眼閉眼,都是溫柔和藹的母親發瘋地拍打著他,咬著他的手臂,恨不得食他骨吃他肉的樣子。

“你問我看到了什麽?我可以告訴你,不僅告訴你,我還可以幫你作證,還瑾尋表妹的清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息雯目光閃爍著,她一心盤算著如何借此機會和薛睿講條件,並未察覺到他整個人漸漸變得陰翳,烏黑的眼珠,深的可怕。

“你既然看見,當年為何不曾開口?”

息雯臉上一僵,訥訥地低下頭去,“我那時還小,看到十公主從樓上掉下去,嚇壞了,後來我對父王說起,他便要我緘口,不許我對任何人提起那件事。”

“你想讓我答應你何事?”

息雯十根手指糾纏在胸前,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沒有把她的計劃告訴他,而是道: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我想到了,會和你說。”

薛睿沉默了片刻,方才低聲道:“那就等你想到了,再告訴我吧。”

聽到他這句話,息雯暗鬆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額頭上竟出了一層汗,才感覺到這屋子裏悶悶的讓人不舒服。

“那、那我先下去了。”

隻怕薛睿反悔,息雯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呼吸到外麵新鮮的空氣,心情陡然一鬆,便邁開輕快地步伐,下到二樓時候,正好遇見從一樓走上來的餘舒。

兩人撞麵,皆是一愣,息雯最先反應過來,嘴角噙著冷笑,“哼”了一聲,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背著手往走廊那一頭去了。

餘舒在前麵是聽林福說了這一幹人來喝酒,看到息雯出現在這裏,倒不奇怪,隻是――

她抬頭看看樓上,心生狐疑,便沒有照原先的打算回房去等薛睿,而是搭著扶手,上了三樓。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第二間半開的雅室,推門而入,一眼望到坐在門廳交椅上的薛睿,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想想剛才在樓下遇見的息雯,皺了皺眉毛,猜測他們兩個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走上前去。

“大哥,你怎麽坐在這裏?”

薛睿聽到餘舒的聲音,緩緩抬頭,看著她走近。

餘舒走到他身前兩步時,便看清楚了他眼中布滿的紅絲,下頷繃成一條直線,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高大的身軀竟然在微微發抖,嘴唇一片紫青,不見半點血色。

她嚇了一跳,顧不得許多,上前一步捧住他的臉。

“是怎麽啦?你別嚇我啊,喂!”

一邊說著,一邊輕拍他的肩膀,給他胸口順氣,手忙腳亂了半晌,情急之下,就要出去喊人幫忙,兩手剛離了他,還沒轉過身,就被他猛地一把摟住了。

薛睿死死圈著餘舒的腰背,手臂用力地幾乎要勒斷她,就這麽抱著她,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的體溫,一口氣總算從胸口提了上來,一如掙紮著浮出水麵的生還者。

“阿舒,別走。”

餘舒何曾見過薛睿這般脆弱的樣子,聽他沙啞地祈求聲,心裏勾疼了一記,便抬手落下,撫摸著他僵硬的後頸,一下一下,就像是哄孩子一樣,低頭輕柔地說道:

“大哥,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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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這幾天怎麽這麽給力,又把果子給頂到粉紅榜上去了!哈哈,行,微博上說好了六一要加更,絕不放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