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個下午沒課的時間,安雨航去了趟醫院。
到在icu病房區的時候,安雨航毫無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卻未見父親的影子。母親比之前瘦了許多,人也沒什麽精神,似乎突然之間老了幾歲。
“媽。”安雨航走過去,叫了人。
“你來了。”安母點點頭,讓他坐。
“你吃飯了嗎?”安雨航問道。
“沒什麽胃口。”安母搖搖頭。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再怎麽擔心,不吃飯也是不行的。
“不用了,一會兒餓了,我自己去吃。”安母說道。
安雨航也沒勉強她,從包裏拿出一盒餅幹遞給安母,“多少墊一點兒吧。銘熙還沒醒,你再累倒了怎麽辦?”
安母沒拒絕,接過餅幹,拆開包裝,慢慢吃起來。安雨航又從包裏拿了瓶礦泉水給她,免得太幹了噎著。這些都是今天早上蕭沐辭放到他包裏的,原本是讓他課間的時候當零食吃,不過安雨航並不餓,也就沒動這些東西。
沉默地吃了半盒餅幹,安母說道:“雨航啊,你說小熙會不會醒不過來啊?”
“不會的。”安雨航知道她擔心,安慰道:“醫生都會會醒的,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安母歎了口氣,說道:“他這麽躺著,跟個植物人一樣,我實在害怕。而且這一天天的,花錢跟流水似的,家裏都快供不起了。對了,房子怎麽樣了?賣了嗎?”
安雨航心裏沉了一下,回道:“沒有。”賣房的信息已經從中介撤掉了,隻不過他還沒跟母親提。
“是不是你掛的價錢太高了?要不便宜點賣掉算了。”安母急切地說道。
“不高,就是市場價……”安雨航覺得如果他直接告訴母親房子不賣了,母親一定會發火,倒不如說賣不出去得好。
安母又歎了口氣,說道:“房子太老了,不好賣也是正常的……”
她的話音剛落,安雨航就看到父親沉著臉走了過來。
“爸。”安雨航開口道。
安父點點頭,“你在這兒正好,賣房登記撤了嗎?”
還沒等安雨航回答,安母就衝著安父吼道:“撤什麽撤?沒錢小熙怎麽辦?!”
安父冷笑了一聲,說道:“如果安銘熙是我的孩子,那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給他治病。但他不是我的孩子,我憑什麽當冤大頭?!”
“你有沒有點良心?!小熙怎麽不是你兒子了?他孝順了你這麽多年,你居然這麽狼心狗肺!”
“你也別在這兒給我演戲了,我已經找人做了親子鑒定,下周就能有結果。咱們就等鑒定出來再談吧。”
聽到這話,安母發蒙地看著安父,隨即抓著他的衣服哭叫道:“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這麽對待小熙!”
“你還是想想自己是怎麽對待我的吧!”安父怒推開安母,然後對安雨航道:“你也別給他們錢,裏麵那個可能根本不是你弟弟。”
“你自己沒良心就算了,別教唆雨航!”安母大聲說道。
“你也別在這兒跟我叫喚了,反正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前,藥費我是不會再出了。你自己想辦法湊錢去吧。”說完,安父甩開安母,轉身就往外走。
安母衝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就跟安父廝打了起來,邊打嘴上邊叫罵著,說得很難聽。安父本來心裏就有火,被安母連抓帶打的撲上來,安父也忍不住還了手,兩個人就在走廊裏扯打開了。安母雖然不及安父高大健碩,但動起手來一點也不勢弱,安父雖然給了安母兩巴掌,但臉上也被安母抓出了幾道口子。
安雨航見狀想上去拉架,畢竟醫院可不是打架的地方。但安父和安母都打急了眼,安雨航根本拉不開他們,反而被他們推了出去,差點摔倒。
最後還是護士叫來了醫院保安,才把兩人拉開。安父啐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安母摸著被打腫的臉,被安雨航攙扶著,坐回了椅子上。這是安雨航第一次看到父母打架,他沒想到一向恩愛的父母竟然會鬧到這個地步。他很想問母親,安銘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琢磨了半天還是沒問出口。父母的問題他作為兒子,真的沒辦法開口,安銘熙到底是不是安家的兒子,隻能等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再說。
母子倆安靜地坐在走廊上,誰都沒說話,似乎也是無話可說。四點半左右的時候,安雨航下樓給母親買了個盒飯,不管母親吃不吃,總得給她備著。
看著放到手邊的盒飯和水,安母抬頭看了安雨航一眼,說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銘熙在這裏會有護士照看,你晚上回家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明早再來吧。”安雨航覺得母親這麽二十四小時守在這兒,身體也受不了。
“我心裏有數,走吧。”安母對安雨航擺了擺手。
安雨航也沒再說什麽,轉身往外走。他並沒有告訴蕭沐辭來醫院的事,所以還要趕在蕭沐辭到家之前回家,以免蕭沐辭擔心。
剛按了電梯,安雨航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薛熠打來的。
“喂,熠哥?”安雨航接通電話,這號碼還是周一的時候他問袁嘉要來重新輸入通迅錄的。
“雨航,蕭少出了車禍,我現在正在隨車趕往醫院。”
 
安雨航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連怎麽說話都忘記了,隻能呆呆地拿著手機,眼神也沒有焦距。
“喂?雨航?你在聽嗎?”薛熠那邊接連問了好幾聲。
安雨航終於被喚回神來,聲音發抖地問道:“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醫大一院,”薛熠雖然焦急,但還是叮囑安雨航,“你別急,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電話。”
安雨航顧不上多說什麽,也顧不上等電梯了,掛了電話就直接順著樓梯間往下跑,出了醫院直接打了輛車,就趕往醫大一院。出租車司機也看出他急得不行,以最快速度將他送達目的地。
到醫院後,安雨航給薛熠打了電話,得知蕭沐辭已經進了手術室,便直接跑到了手術室所在的樓層。
此時手術室門口隻有薛熠一個人在,見到跑過來的安雨航,薛熠立刻走上前,說道:“別急,已經找了最好的醫生,不會有事的。”
安雨航看著大門緊閉的手術室,抓著薛熠的衣服急切地問道:“怎麽回事?怎麽會出車禍呢?他開車一直很小心的。”
薛熠扶著他的手臂,讓他先坐下來,然後才說道:“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什麽意思?”安雨航看著薛熠。他現在心裏已經亂得很,想把薛熠的話聽進去都費勁兒。
“是柯俊昕故意撞他的。”
“柯俊昕?”安雨航愣了一下,那個柯俊昕不是應該被關在家裏嗎?
“嗯。柯俊昕精神上似乎出現了問題。因為之前他綁架你的事,我跟他絕交了,那之後他就有些不正常。”薛熠抹了把臉,說道:“柯家老三給我打電話,說希望我能去看看柯俊昕,好好談談。但我拒絕了,也不想再和他有來往。但柯家那邊不知道怎麽搞的,居然沒看住柯俊昕。今天下班後,蕭少開車回家,我的車跟在他後麵,就看到柯俊昕的車加速朝蕭少的車奔來,蕭少原本要躲的,但那段路比較窄,柯俊昕的車速又快,蕭少沒躲過,直接被撞上了。”
即使沒親眼看到,安雨航也能想像到當時的危險。柯俊昕敢直接撞過來,顯然是不要命了。
“我也沒想到柯俊昕會幹出這種事來,如果我之前去跟他好好談談,也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了。”薛熠也沒想到他提出斷交,居然會給柯俊昕帶來這麽大的刺激。
安雨航沒說話,這件事不能怪薛熠,是柯俊昕自己精神有問題。
“我已經通知蕭少的父母了,他們正在趕過來。”
安雨航點點頭,這麽大的事肯定得讓蕭家知道。
兩人安靜地坐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時間讓人覺得格外慢長。
薛熠正準備身起去給安雨航買瓶水,就看到了趕來的柯父和柯言昭。
“蕭少怎麽樣了?”柯言昭並沒問柯俊昕的情況,而是先問了蕭沐辭。
“不知道,還在手術。柯俊昕傷得比蕭少重,醫生說會盡全力的。”薛熠說道。
安雨航的眼睛一直盯著手術室的大門,根本沒在意薛熠說了什麽,一心等著蕭沐辭出來。
看到安雨航,柯言昭走過去,坐到他身邊,說道:“我是柯俊昕的大哥柯言昭。非常抱歉,我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我最近在忙著給柯俊昕辦出國的事,沒什麽時間管他。是我們家沒有看好他。這件事我們柯家會負責。”
柯言昭見過安雨航兩次,一次是在溫泉會館,另一次是在酒吧地下的房間,但兩次他們都沒有正式認識一下彼此,所以對安雨航來說,柯言昭就是個陌生人。
安雨航看了柯言昭一眼,還是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他最愛的人躺在手術室裏,情況不明。柯俊昕的哥哥來找他道歉也於事無補,而且那是柯俊昕的個人行為,他也不能對柯言昭怎麽樣。
柯家人來了沒多會兒,蕭父蕭母也到了,並帶來的律師。柯俊昕故意開車撞向蕭沐辭,已經立案,蕭家準備交由律師處理。
徐婕看上去很鎮定,但難看的臉色還是證實著她很擔心,沒有化妝的臉倒比平時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和藹。
蕭宗南看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安雨航,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雨航抬起頭,在看到蕭宗南後慢慢站起身,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他剛剛根本沒注意到蕭父蕭母來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手術室的門,等著醫生出來告訴他蕭沐辭的情況。
“沐辭會沒事的。”蕭宗南雖然麵無表情,但語氣很溫和。
安雨航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要說什麽。現在蕭家還沒認同他跟蕭沐辭的關係,他待在這兒,身份上難免尷尬,但他也根本顧不上這些。
徐婕也走了過來,看到安雨航蒼白的臉色,沒趕他走,也沒說什麽難聽的話,隻是找了個位子座下來,對蕭宗南道:“一會兒讓管家去請護工吧,沐辭看來是肯定要住院了。”
“嗯。”蕭宗南應了一聲,說道:“一會兒我讓人送些換洗的衣服過來。”
“伯父、伯母……”安雨航抿了抿發幹的嘴唇,說道:“還是我來照顧沐辭吧。”
“你不上課了?”蕭宗南問道。
“我可以請假,沒關係的。我想照顧他,希望你們能同意。”安雨航認真地說道。
蕭宗南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徐婕沒說話,隻是看著安雨航。
安雨航沒有
有回避地看向徐婕,說道:“伯母,我知道您不願見到我。我不能和沐辭分手,但我向您保證,等沐辭好了,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您麵前,行嗎?”
徐婕看了看安雨航,片刻之後,開口道:“隨你便吧。”
“謝謝。”雖然不能得到蕭母的認可,但能讓他留下來照顧蕭沐辭,安雨航已經知足了。
兩個小時後,蕭沐辭的主治醫生出來了,跟蕭父蕭母交代了病情,蕭沐辭頭部受到撞擊,雖然有安全氣囊的保護,但還是撞到了側麵,現仍在昏迷,但並無大礙。肋骨骨折,但所幸沒有傷到內髒,已經做了手術,好生休養就可以。
聽完主治醫生的話,安雨航總算鬆了口氣。情況比他想像的要好很多,雖然需要休養,但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不多會兒,蕭沐辭被推了出來。安雨航立刻走上前,蕭沐辭臉色蒼白地躺在**,昏迷未醒。安雨航鼻子發酸,伸手握住蕭沐辭冰冷的手,想給他一點溫暖。
蕭宗南在和主治醫生談完後,就去安排病房了。
徐婕看著安雨航緊握著蕭沐辭的手,也沒說什麽。隻是走到了蕭沐辭的另一邊,心疼地摸了摸蕭沐辭的臉——蕭沐辭就算長再大,也始終是她的兒子,對她來說,也隻是個孩子。看著另一個孩子握著自己孩子的手,她並沒覺得生氣,隻是有種悵然。兩個孩子在這條路上走的如此堅定,而她作為家長,到底希望孩子得到什麽?這是她現在必須去認真考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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